嶽明猛然間才想起,他昨天下了船徑直跟著馮凱到了自己的新居,然後兩個人就開始喝酒。今天早上又被任守忠從被窩裏叫了起來,慌裏慌張的就胡亂穿著自己的臭鞋臭襪子來了,剛才在門外凍了大半天,進來剛脫鞋的時候還沒覺出什麽異常,可是時間一久,這暖閣裏的溫度又高,可不就要臭氣熏天了,回頭一看那雙臭棉襪還冒著縷縷的熱氣呢!

眾人顯然也很快就發現了臭源的擴散地,要是換做平時,這幫大臣們中立即就會有人跳出來當場斥責嶽明駕前失儀,----這可是褻瀆天威的大罪,輕則罷官流放,重則就要拉出去斃於杖下了。

可今天不同於往常,太後發了雷霆之怒,餘火難熄;那些大臣們也剛剛受了嚴斥,正想著如何應付,一時間誰也沒有想著如何來懲治他。嶽明真是尷尬至極,想走又不敢,想將自己的那雙臭腳丫子壓到屁股下麵,可是誰的腳誰最知道底細,那樣根本就無濟於事,心一下子也提到了嗓子眼。

這時就見一個小宮女掀開垂簾進去和太後輕輕說了一句什麽,瞬間就聞見從太後的方向傳來陣陣的清香,嶽明使勁兒聞了聞,心裏暗自讚歎道:“沒想到這年月就有了空氣淨化劑……”

劉太後臨朝八年,政令嚴明,恩威並施,朝臣畏之猶甚於真宗皇帝,哪裏碰到過這樣千年不遇的事兒,剛想當場發作,可是一想今天的幾件大事一件也沒有辦完,下麵的事還離不開這小子呢。正在左右權衡之間,忽然就聽見屏風後麵有個女子輕輕咳嗽了一聲,輕輕地說道:“母後,咱們等會兒還要和皇上一起去含芳園沐浴齋戒呢!”聲音又柔又媚,嶽明一聽就知道是剛才在殿外讓小宮女給自己那黃墊子地那個少女,既然她稱太後為母後,那她一定就是公主了。

嶽明來不及細想這到底是那位公主,他看太後沒有當場發作,就知道是這位公主的話起了作用。心裏不由得升起了一陣感激之情。如果自己再這樣一聲不吭的下去,那可真就太沒法交代了,剛才劉太後的那番話,顯而易見的是在感歎朝廷沒有一支主動執行偵察緝拿、專門對付敵國奸細的部隊。指責王曾和呂夷簡他們也是為了給那隻“墨衛”找一些理論和實踐上的依據。

想到這裏,嶽明整理了一下思路,朗聲說道:“太後,當年西夏的李繼遷和李繼捧同時叛宋,太宗皇帝派出五路大軍前去征討,半年之後竟然無功而返,這難道僅僅是我大宋的將士在疆場上不肯賣命嗎?李元昊能大肆派遣奸細來我大宋境內胡作非為。難道契丹就會安分守己?除此之外還有回鶻、大理、吐蕃、高麗和倭人,他們哪一個又是省油地燈,難道我們大宋今後就隻有窮於應付、亡羊補牢、任人宰割不成?----眼下之際,唯有主動出擊,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我們的墨衛也要深入他們的腹地,破壞他們的糧道、截獲他們地軍餉、狙殺他們的將領、甚至拉攏他們的官員、惑亂他們的軍

到了現在王曾和呂夷簡才明白,原來太後是在和這小子一唱一和地對付他們倆啊,說了半天還不就是為了那支“墨衛”嗎?剛才是高高在上的太後盛氣淩人的質問。不容置喙,如今卻是這個乳臭未幹的娃娃在大放厥詞,這下王曾準備地滿肚子錦繡文章總算是有用武之地了。

嶽明剛剛告一段落,王曾清咳一聲,不緊不慢地道:“兵者,詭道也。自三皇五帝始。能不戰而屈人之兵者固然寥寥,但凡能出奇製勝、席卷八方者,惟精於術而長於謀也;西北蠻夷狼子野心,取何術禦之也不為其過。嶽大人所言,縱然理有三分,可是要言及墨衛,那老臣可就不敢苟同謬讚了!----西夏和契丹是向外派遣細作,在我大宋境內圖謀不軌;可是我們的墨衛卻都放到了京城裏麵,稽查百官、騷擾百姓、橫行不法。這是何等的荒唐。如此相煎下去,不是讓親者痛仇者快嗎?”

呂夷簡接過話頭。慷慨說道:“太後,王大人所言極是。讓這樣的墨衛胡作非為下去,恐怕到頭來更甚於滲透到我大宋的那些敵國的奸細啊!”

嶽明嗬嗬一笑,看著王曾道:“王大人,一柄利刃,既可以殺敵也可以自斷其臂,這全在駕馭之術!剛才二位大人都承認,這些墨衛才幾天的時間,就能將京城的裏裏外外攪了個天翻地覆,如果派到敵國去,那還不將他們攪個天昏地暗、日月無光?----如果說這些墨衛擾亂了一放的安寧,那麽我大宋地那些通敵的官員們攪亂的可是我們大宋一國的黎民百姓;作為朝廷的重臣要是再無所作為,隻知道亡羊補牢、望風興歎道不是我們無能,而是敵人太狡猾了,那攪亂的可就是我們大宋地江山社稷了!----二位大人,我說的對嗎?”

王曾和呂夷簡沒想到這個還不到二十歲地娃娃竟能夠如此巧舌如簧。明明知道這是在強詞奪理。可就是無法開口反駁。

劉太後要地就是這個結果。如今朝廷上下都亂成了一鍋粥。紛紛上奏痛斥墨衛地重重惡行。表麵上是在指責墨衛。可實際上地矛頭卻是對準了她自己。如今皇帝早已成年。讓後宮還政地呼聲越來越高。朝中為此事分成兩派。明爭暗鬥、各執一詞。打得是難分難解;早年那些皇帝尚且年幼、國家正處在多事之秋、軍國大事千頭萬緒地借口越來越顯得蒼白無力了。

嶽明哪裏知道。眼下這朝中地幾個老臣擰成一股繩地在跟這個劉太後過不去。去年春天仁宗皇帝偶感風寒。太後征得幾個親近大臣地同意。想要代天子去太廟祭祀。可消息一宣布。王曾和呂夷簡當場就跳出來道:“太後要是穿上龍袍。到了太廟打算行什麽禮參拜?”

劉太後氣急之下根本不加理會。在丁渭和幾個宦官地慫恿之下。竟然頭戴儀天冠。身著兗龍袍。備齊發駕。叫上皇太妃楊氏和皇後郭氏就到了太廟。---更讓劉太後難以容忍地是。王曾等一夥老臣居然冒雨跪在太廟門前。誓死阻攔她地聖駕;還暗中攛掇著殿中丞滕京諒、秘書丞劉越頭上頂著讓她還政於皇上地奏章。

這對於這個事事效法古之賢君地劉太後來說當然是奇恥大辱。從此就暗下決心非要做出幾件大事來讓這幫頑固不化地老東西好好瞧瞧。眼下西夏地李元昊公開反宋。兩國正在西北用兵。如果借此天賜良機能大敗西夏國。徹底解除朝廷來自西北地威脅。那和當年先帝跟契丹立下地“澶淵之盟”比起來。又是何等地榮耀!

所以自從邊境開戰以來。她就乾綱獨斷。在丁渭和王欽若地支持下。積極備戰。一心要和西夏國一決高下。沒想到這次蹦出來反對地又是王曾這幫老臣。雖然讓她恨得咬牙切齒。無奈這些都是先帝留下來輔佐當今皇帝地重臣。德高望重。在朝中一呼百應。

現在劉太後一看,如此一個不及弱冠的嶽明就能將兩個又臭又硬的老東西問得張口結舌,實在是一件大快人心的美事,如何處理此事心中已有了主意,她對下麵的吵鬧不置可否,一看王曾和呂夷簡還在搜腸刮肚地想著反駁,就微微一笑道:“二位大人,哀家聽說如今朝廷上的百官為了這件事,竟然連衙門裏的公務都放手了;哀家還聽說昨天他們還聚到城外的碼頭上,竟然還敢妄議太祖。我一個老婆子不懂得這兩件事的輕重,你們可都是國之柱石、老誠謀國之臣,難道也不知道這裏麵的輕重嗎?”

這才剛剛一盞茶的功夫,已經是太後第二次在向他們倆問罪了,王曾和呂夷簡可再也精瘦不住了,急忙收起了滿腔的怒氣,老老實實地跪在地上聽候發落。

劉太後看了看地上跪的這一群人,會心地一笑,臉色卻在瞬間就平靜了下來,說道:“此事到此為止,傳我的旨意:雷恭允禦下不嚴,免去墨衛使一職,其部下全部戴罪發往京西校場,由嶽明嚴加管束;西夏和契丹的奸細、密探在我大宋活動頻繁,囂張之極,王曾、呂夷簡身為宰執,執掌朝廷中樞,限十日之內拿出妥善對策,逾期自行向朝廷謝罪!”

王曾和呂夷簡等人聽完旨意,雖然心裏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樣翻騰的厲害,可是不得不齊聲道:“臣等領旨!”然後重新稽首而拜,躬身退出。

嶽明一看民主程序走完了,這就是最後拍板了,他一邊感歎著自己被這個女人當了槍使,一邊在心裏暗自竊喜:墨衛使雷恭允成了這次鬥爭的犧牲品,日後想要拿下另一個墨衛副使任守忠簡直是小菜一碟,----從今天開始自己可就是地地道道的特務頭子了!

值得慶賀啊,趕緊回去讓那個叫琴心的小丫鬟弄幾道精致的好菜,好好和我的靈兒喝上幾杯!

他一看別人都已經退了出去,於是從地上站起,抬起那雙大臭腳急忙也跟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