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嶽明的想法,本來是準備變賣了房產和屋後的那幾畝薄田,來個破釜沉舟、背水一戰,可是嶽官屯地處荒山野嶺,在這裏搞房地產根本就沒那麽容易,況且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買家。另外他還擔心動靜鬧大了,同族的人再出來糾纏,於是和施靈靈簡單收拾了一下行李,在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時候就起身趕往池州。

嶽官屯緊靠池州,嶽明想隻要是讓他進了城,那就好比是龍潛大海、虎入深山,說不定也會像以前看書的時候那些幸運的穿越者一樣,憑著他在前世天才的經商頭腦,隨便弄個生意也能賺他個盆滿缽滿,到時候錦衣玉食,車馬扈從,身價百萬,估計就是不去京城參加皇帝老兒的殿試,靈靈也不會有什麽意見;隻要靈靈不再一天到晚地讓他做官老爺,至於同族的那些人,根本就不用理會。

嶽明習慣了在大城市拚搏,此時越想越興奮,可是等他雄赳赳氣昂昂地進了城一看,頓時大失所望。在他的想像中,池州再怎麽說也是個縣城,應該是個比較繁華富庶之地,可是沒想到根本就不是那麽回事兒。雖然大街兩旁也是店鋪林立,商號、茶樓、酒館、客棧應有盡有,可全都是冷冷清清;街道上偶爾也走過一些往來的行人,可是跟他預料中的比肩繼踵、熙熙攘攘實在是天壤之別,跟後世的那些縣城根本就沒法兒比。

嶽明絞盡腦汁,怎麽也想不出在這樣一個毫無人氣的地方能找到什麽發財的門路,情急之下找到路旁卦攤上一個老先生一打聽才知道,離這裏最近的大城市就要數幾百裏開外的江寧府了。嶽明頓時就傻眼了,他和施靈靈身上就揣著僅有的一貫錢,要想到江寧去,那簡直是癡心妄想。

老先生想必已經猜到了嶽明的心思,手撚山羊胡嗬嗬一笑,看著嶽明道:“這位小兄弟,莫非是遇到了什麽急事想要到江寧去?此地距江寧有數百裏之遙,小兄弟又帶著家眷,實在是有些不方便啊!”

嶽明雖然不信這些打卦算命的,可心裏還是很佩服這老頭的眼力,上前笑道:“莫非老先生有什麽好辦法,還望指點一二!”

老頭把眼微微一閉,笑道:“看這位小兄弟相貌堂堂、氣宇軒昂,又有功名在身,何不說成是進京的舉人,那樣不就容易得多了嗎?”

嶽明有些不明白,就算自己是進京趕考的舉人,那身上也長不出翅膀啊。

老頭也覺得麵前這個年輕人有些琢磨不透,看樣子這人也不像是書呆子啊,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也隻有把話挑明了,就接著說道:“江南應奉司運送花石的官船下午要路過池州,你到碼頭去見一見那些官差。憑著你功名在身,日後和他們一樣也是朝廷的命官,他們說不定會讓你免費坐船到江寧的!”

嶽明恍然大悟,早就聽說宋朝的讀書人吃香,沒想到尚未踏入仕途的舉人竟然也可以免費乘車,於是急忙稱謝。那老頭連連擺手,一邊收拾卦攤一邊嗬嗬笑道:“坐上官船,省下半貫錢是小事,關鍵是又快又舒服啊!我看小兄弟有急事在身,還是快去碼頭試試運氣吧!”

厲害,真是厲害!沒想到這老頭說話還真有水平,明明知道他是為了省錢,可話卻說的滴水不漏,既照顧了自己的麵子又解決了問題。嶽明掏出幾文錢打算充作卦金以表示感謝,沒想到抬頭一看老頭早就走遠了,也隻好作罷。

抱著試試看的心理,嶽明和施靈靈就來到池州碼頭。負責接待官船的公差聽說他是個舉人,想搭船到江寧然後轉道進京,當下就答應幫忙。嶽明沒想到事情竟然出奇的順利,當天晚上他們就登上了開往江寧的官船。

江寧也稱金陵,是名副其實的江南重鎮。宋仁宗趙禎在當皇子時被封為“昇王”並兼任江寧府尹,即位後以江寧為其龍興之地,加上江寧自古就是繁華富庶之都,地理位置得天獨厚,水陸交通便利,商業發達,經過大宋將近半個世紀的建設和發展,如今儼然已經是一座大城市了。

嶽明和施靈靈在城南的馬家堡租了一間小屋,經過一路上嶽明的旁敲側擊,現在也明白了他們身上的那一貫錢如果在鄉下省吃儉用,最多能堅持一年,可是如今進城了,還是金陵這樣的大城市,吃喝拉撒、衣食住行都要花錢,估計連半年都堅持不了。

施靈靈一心想著給嶽明創造一個衣食無憂的讀書環境,等他們安頓下來的第二天就到城裏的樂仁堂找了一份炮製藥材的雜活兒。小姑娘從小跟著父親上山采藥,十幾年的耳濡目染,在加上心靈手巧,聰明伶俐,現在的醫術也十分了得,那些炮製藥材的雜貨幹起來更是輕車熟路。

施靈靈早出晚歸,臨走的時候還要把午飯給嶽明準備好,雖然勞累,可是隻要能掙些錢養家、讓自己的夫君能夠安心讀書,就是再苦再累,心裏也覺得無比幸福。嶽明哪有心思讀書啊,一心想著早點兒發財,過上還日子,何況當初從嶽官屯的家裏帶的那些經史子集根本就看不懂。所以隻好等施靈靈在家時,就躺在**裝模作樣的看上幾眼,施靈靈一走,他就立即開溜。

他在前世雖然習慣了燈紅酒綠、車水馬龍的大都市,可是乍一走進金陵城,還真有點兒眼花繚亂。一條條規劃整齊的大街兩旁,商號林立,各式各樣的商品琳琅滿目,酒樓茶肆、客棧妓院鱗次櫛比;達官貴人、豪商巨賈比比皆是。嶽明在前世習慣了在大城市打拚,可是突然來到這座一千多年前的繁華都市也是感到有些無從下手。

金陵的繁華和富庶實在超出了嶽明的想像。在嶽明的記憶中,南北兩宋都可以說是偏安一隅,時刻都受著異族入侵的威脅,老百姓的日子過得也應該是戰戰兢兢。可是仔細一看卻根本就不是那麽回事,這裏的百姓衣食無憂,小日子過得優哉遊哉;那些風流才子照樣風花雪月、醉生夢死,哪裏有半點兒居安思危、憂國憂民的影子。

嶽明輕輕一歎,自己現在的溫飽問題尚未解決,卻來想這些事兒,實在是掃興,抬頭一看,已到中午。他早就餓得前心貼後背了,於是從兜裏掏出一個銅子兒,到街邊的燒餅攤兒上買了兩個燒餅,一邊走一邊大口嚼著。吃著吃著,忽然靈機一動:“不知道江寧這一帶有沒有肉夾饃,如果把這燒餅裏加上紅燒肉,配上尖椒、香菜,那也是一道獨特的美味啊!”

一想起前世那些推著三輪車,起早貪黑,一整天都在爭相叫賣,有時候還要東藏西躲逃避城管的突擊,嶽明低頭嘿嘿一笑,這家夥也能發家?嶽明正在想著自己圍著一條黑乎乎的圍裙,手持雙刀在案板上上下翻飛,施靈靈在一旁又是和麵又是烙餅,累得香汗淋漓,忽然就聽到身後一陣大亂。

我靠,莫非城管真的來了,嶽明急忙來到路邊,向身後張望,心想:幸好剛才自己沒有打肉夾饃的注意,否則這個時候自己還不得和靈靈一塊兒收拾家當四散逃命啊!

嶽明仔細一看,身後來的根本不是官府的公差,而是一條大黑狗,街道兩旁那些做小買賣的,路上的行人惟恐奪之不及,因此才發生了騷亂。這條狗一路狂奔,來到嶽明跟前忽然停了下來,伸著舌頭看了一會兒,突然兩眼盯住了嶽明手裏的燒餅。

嶽明天生討厭這些貓兒啊狗的,一看這條大黑狗盯住了自己手裏的燒餅,周圍的人也不再四下躲避,都揣著手笑嗬嗬地開始看熱鬧。

真他媽的晦氣,如果老子舍不得這塊燒餅,那豈不是就成了與狗爭食了嗎?於是趕緊把手裏剩下的那一塊摁到嘴裏,把另外一個燒餅“啪”的一下扔到了地上,心說,你吃完了趕緊走開,免得打擾了老子尋找發財門路的雅興。

那條狗衝嶽明“吱吱”叫了兩聲,跑過去把燒餅叼起來就開吃了。嶽明用手捏了捏鼻子,揣起手剛想走開,忽然就見從遠處氣喘籲籲地跑來一個十六七歲的女孩兒,來到近前,衝著那條大黑狗叫道:“黑子,你給我回來!”

嶽明不由得眼前一亮,這是誰家的姑娘,如此水靈?今天沒尋到發財的門路,遇到這麽一位養眼的美女也算是意外的收獲。這個少女彎彎的眉毛,大大的眼睛,紅潤的櫻桃小口,原本白皙溫潤的笑臉可能是剛才一路跑來而略顯紅潤,身著一件黃色的碎花披風,腳上瞪著一雙鹿皮小靴,手裏拎著一條長長的軟鞭兒,渾身透出一股刁蠻勁兒。

如此嬌媚可人的小妞怎麽養了這麽一條可惡的大黑狗?嶽明剛想上前數落這少女幾句,忽然從人群的外圍擠進來幾個身著軟甲的兵丁,揮舞著手中的腰刀,衝著那條大黑狗就衝了上去。

“你們要幹什麽?”少女一看這幾個如狼似虎的兵丁要對他的黑子下毒手,急得花枝亂顫,淚流滿麵,跺著腳衝著那幾個兵丁大喊。有一個兵丁回頭怒道:“小丫頭,叫什麽叫!縱狗上街,擾亂鬧事,趕快給老子閉嘴!”

確實該管管,嶽明早就對那些在鬧事街頭竄來竄去的惡狗深惡痛絕,更恨那些沒事兒到處遛狗的人,於是也不走了,停下來開始看起了熱鬧。

“噗噗……嗤嗤”,幾聲金屬接觸肉體的聲音響起,鮮血四下噴濺,再看那條剛才還耀武揚威的大黑狗瞬間倒在了血泊之中,蹬了幾下腿就氣絕身亡了。

那幾個兵丁在大黑狗的身上蹭了蹭刀上的鮮血,衝著那少女哈哈一樂:“以後長記性了吧!——走,弟兄們,把這條狗拖回去,晚上咱們吃狗肉火鍋!”說著這些人就上去七手八腳地開始動手。

這時又從人群中擠進來兩個小丫頭和幾個家丁模樣的人,看樣子想必是這少女家的下人,都圍在她的身旁就開始“二小姐、二小姐”的勸說。

“你們……你們!”這位二小姐看著自己心愛的黑子轉眼間就成了一堆狗肉,氣得麵目猙獰,用手指了指那些兵丁卻毫無辦法。

“你!都怨你!”突然那少女推開身旁的下人走到嶽嶽明的跟前,用手指著他的鼻子叫道,“你賠我的黑子……不然……不然我讓你這小子給我的黑子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