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營官得令,正欲催馬上前,忽然見那圍龍堡上扯起一麵白旗,有人大聲喊道:“諸位將軍且慢動手,誤會了,誤會了!”喊話間堡門大開,裏麵湧出一批人,當前的正是晉王楊廣和十多個被擒的大隋士卒!

原來隋初府兵製仍未完善,由地方豪強把持的鄉兵遍布各地。WwW。QuANbEn-XiAoShUo。cOm這些鄉兵往往以鄉裏的士族為首,籠絡和挾持賓客和農民所組成,其首領通常都是有領兵作戰雄才、在當地有勢力和影響力的人物。鄉兵既具有鄉土色彩,又帶有濃厚的宗族色彩,若撫慰得當,則會成為官府統領下的重要軍事力量;若放任自流,則很可能割據一方,成為與官府對抗的武裝。北周時期,大部分鄉兵已被納入府兵編製,但隋文帝代周稱帝之後,昔日北齊統治區域及靠近南陳地區,則又出現了大批鄉兵。

此次晉王楊廣等人遭遇的,正是其中一支鄉兵。他們屬於此處的韋家莊,領兵那位老者正是韋家莊的首領人物,喚做韋義顧,他手腕強硬,四周四五個村莊都投靠於他以求庇護,手下鄉兵超過千人,端的是一方豪強。他聽得有十多個馬賊模樣的騎士在村莊外遊蕩,便帶了人馬將楊廣等人拿了。誰知道卻是鬧了天大的誤會。

當下韋義顧帶了全村人出迎,對著史萬歲和楊廣等人反複致歉。韋義顧還不知道自己所擒的士卒中,竟包括晉王殿下在內,否則更不知道如何表示了。

張鐵柱自然將那擒來的鄉兵侍衛也放了。他在路上與那侍衛有過一些交談,兩人竟談得很是投機。張鐵柱得知“敵人”原來隻是韋家莊的鄉兵,心中頗為高興,心道那個自稱叫“阿嶽”的侍衛為人不錯,如今化敵為友了,倒是可以介紹給小廣認識認識。沒想到那阿嶽一回去便不見了蹤影,搞得張鐵柱竟有些悵然若失。

當晚,史萬歲幹脆讓所有大隋士卒在韋家莊歇息了下來。韋家莊也不知放翻了多少豬牛羊,開了多少壇美酒,用於款待這支差點動手滅了韋家莊的隊伍。

晉王楊廣無端端地經曆了一次死裏逃生,不禁啼笑皆非。心中卻想:“這大批的鄉兵存在可不是一件好事,看來下一步要找個機會,將各地鄉兵逐步消減了才是。”

韋義顧哪知道這個小兵便是晉王楊廣,更不知道他心中正在閃著如此險惡的念頭,隻知道此人是最早被拿下的一個,便過來敬酒致歉,說道:“這位兄弟請了,今日多有得罪,還請別往心裏去,喝了此碗酒,以後便是韋家莊,我韋義顧的朋友!來!”

楊廣笑著喝了。韋義顧又過去敬張鐵柱,說道:“這位壯士是大名鐵柱吧?壯士武藝高強,膽大心細,為人又老實,來,我敬你一碗!”聽得一邊的楊廣有些忍俊不禁,心道“武藝高強,膽大心細”也就罷了,怎麽連“為人老實”都知道了。

張鐵柱有些受寵若驚,趕緊端起碗大口往嘴裏灌。韋義顧又搭著他的肩膀,靠在他耳邊低聲說了不知道什麽,竟聽得張鐵柱一口酒猛噴出來,連聲咳嗽,一邊咳嗽還一邊拚命擺手道:“這個不行,這個不行!韋莊主說笑了!說笑了!”

韋義顧笑道:“壯士再考慮考慮罷。”說完卻走到史萬歲那邊去了,也是交頭接耳,小聲說話,似乎有些什麽隱秘之事。

楊廣心中好奇,拉了張鐵柱來問,不料對他無話不說的張鐵柱這一次竟打死也不肯說,隻道沒什麽事,喝酒噎住了而已。

見實在沒辦法讓張鐵柱說實話,晉王楊廣不禁有些無趣,喝了不少酒也有些醉意,便想回營帳早些歇息。

此時史萬歲卻偷偷過來,神秘地道:“殿下,這韋莊主著實有意思啊!”

楊廣“哦”了一聲道:“此話怎講?”

史萬歲忍不住咧嘴一笑,道:“他適才跟我說,他膝下有一女,想許配給跟你一起的那傻大個叫什麽鐵柱的!要我幫他作主牽線。”

楊廣聽了這件匪夷所思之事,也是駭笑不已,心道難怪剛才張鐵柱那幅神情,難怪那個韋義顧對張鐵柱的評價如此古怪,連“為人老實”都出來了。

不過他知道張鐵柱家中困苦,一直娶不起媳婦,想了一想便道:“雖有些奇怪,但也是一番美事啊!這韋莊主相貌堂堂,他女兒總不會是個女夜叉吧?我看就這麽定了。而且此事不宜拖,你去跟韋莊主說,若是今日時辰恰當,幹脆便趁著人齊,將好事辦了!你告訴韋莊主我的身份也無妨,我來親自主持鐵柱兄弟的婚禮便是!”

史萬歲沒想到這晉王更加離譜,張大了口半天說不出話來。此時既是府兵製,也沒有士卒不得成親之規定,但是……史萬歲搖了搖頭,轉身找韋義顧去了。

韋義顧得知那個最先被擒的小兵竟然是晉王殿下,嚇了一大跳,趕緊過來拜見楊廣。聽得楊廣同意了這門婚事,還要親自為張鐵柱與他女兒主婚,驚喜萬分。雖說馬上成親有些倉促,但由皇子主婚,那是何等榮耀!哪裏還管得了什麽日子好壞,馬上著人布置廳堂,做好準備。

片刻之間,小兵張鐵柱與韋家莊韋莊主之女成親的消息傳遍了全莊上下,傳到了莊中所有大隋將士的耳中。這件事情本身便很是傳奇,這些士卒平日無聊,聽到如此新鮮刺激之事,都興奮地哇哇直叫,整個韋家莊頓時熱鬧非凡,喜氣洋洋。

張鐵柱稀裏糊塗,還不知道究竟怎麽回事,便被抓去沐浴更衣,換了新郎打扮,又稀裏糊塗地被拉出來,扯著拜堂成親,隻搞得暈頭轉向。

待地拜主婚人的時候,張鐵柱赫然發現,主婚的竟然是自己的兄弟小廣,但韋莊主,據說現在是自己嶽父了,卻對著小廣叫“殿下”!這一下張鐵柱徹底地暈了。做夢,一定是在做夢……

所有士卒也到此時才知道,原來晉王殿下竟一直在軍伍之中,與他們一起訓練。尤其幾個與“小廣”較熟悉的士卒,都嚇得呆住了。

這一夜韋家莊幾乎是徹夜狂歡。新娘早就入了洞房,但新郎張鐵柱卻被到處拉著敬酒,一直喝到寅時才被送進洞房。

也虧得張鐵柱酒量過人,竟還有四五分清醒。他也不知掐了自己大腿多少次,才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此時進得房來,隻見新娘靜靜地坐在塌前的坐椅上,頭上仍頂著象征喜慶的紅綢子,心忽然“怦怦”跳得厲害。

這新娘子究竟是什麽模樣?她便是自己的媳婦兒,便是要跟自己廝守一生之人麽?這韋莊主……不,嶽父大人如此急匆匆地將她許配給我,該不會……該不會是個大麻子臉吧?

他懷著既虔誠又忐忑不安的心情,緩緩地將紅蓋頭掀開,隻見新娘子臉兒小小,眉兒彎彎,笑意盈盈,分明是個美人兒。

張鐵柱卻愣住了,因為自己的新娘子看起來竟顯得那麽臉熟。本來文文靜靜坐著的新娘子卻一把跳了起來,背著手嘟著嘴假裝生氣地道:“怎麽,現在就不認識我了?”

“你……你是阿嶽?”張鐵柱張大了嘴巴,不敢置信地結巴著。阿嶽,就是那個被他挾持了以衝出鄉兵包圍圈的侍衛。

他的新娘子卻調皮地笑道:“是阿月,月亮的月,不是山嶽的嶽。”(全本小說網 www.QuANbEn-XiAoShU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