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韶與李徹在驚詫晉王楊廣的變化,卻不知道,楊廣自己也被自己的言行舉止嚇了一跳。wwW,QuANbEn-XiAoShUo,cOm

他實在想不清楚,為什麽當時王韶和李徹稍微用點對付小孩的激將法,自己竟然如此不忿氣,急著在他們兩人麵前表現,後來甚至大失常態,鋒芒畢露地要在短時間內作出《平戎論》與《平江南策》來,並“無恥”地盜用了別人的成果。

幸好到最後,他及時醒悟過來,這才慌稱還未想得太清楚,匆忙鳴金收兵。事實上,他對於隋王朝平定南陳的經過比較清楚,隻需稍加總結,雖不可能像作《平戎論》那麽順暢,但有王韶幫忙,成文是沒有問題的。

在原來的時空裏,他是一個非常老成、非常穩重之人,雖然對事情均有自己一套獨特的看法,但是決不會這樣貪功冒進、急於求成。像今天這種表現,實在難以想象,就好像是急著像別人表現自己的才幹,急著向別人證明,證明自己已經不是一個小孩!

小孩!楊廣突然靈光一閃,知道了問題的關鍵所在。

他現在在總體上認定自己是原來的楊沂光,是一個二十多歲的成熟青年,但是實際上他現在的軀殼,卻是楊廣,而且還承接了所有楊廣的記憶。而此時的楊廣,不正是一個十多歲的少年麽?或者,也還可以算作是一個小孩!

難道,自己竟然還繼承了少年楊廣的性格不成?

是了,曆史上的楊廣,不正是胸懷大誌,急於表現的那種人麽?他立誌要做大事,成大業,要成為功蓋三皇五帝、超過秦皇漢武的超級帝王,因此登基之後,立即將年號改成“大業”,開運河,巡江南,壓突厥,征高麗,耗盡了隋文帝為他積累的雄厚國力,導致民怨沸騰,最終敗壞了江山,使得強大的隋王朝兩代而亡!

想到此處,楊廣不禁臉色煞白,停住了腳步。要知道曆史上楊廣的自主意識可是非常強烈的那種,從不願聽別人擺布,剛才在言教廳的一番表現,也足以證明這一點。以楊沂光的穩重,竟然不可抑製地偏離了原有的性格,而是跟隨著十多歲楊廣的意誌,絞盡腦汁地在表現才幹,不惜“泄露天機”,將曆史上還未發生的事情都說了出來!這種情況,就好像是患了精神分裂症一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為什麽要這麽幹!

一個人連自己都不能控製,這種感覺實在太恐怖了。哪怕沒有精神分裂,也有可能被這種感覺逼瘋!

就拿剛才的事情來說,楊廣受到原來性格的影響,在急於表現的**驅動下,將還未發生的事情講了出來,究竟會造成什麽後果,實在很難想象。不是有人提出什麽“蝴蝶效應”麽?蝴蝶的翅膀扇動,都有可能會造成大洋彼岸的海嘯!

在楊廣的內心深處,對於這種不可預測的事情,是存在著強烈的恐懼感的。他還沒有那種改變曆史的**和打算。他甚至還沒有開始適應自己的新身份、所處的新環境。

但是,仔細想來,他又不可能不去改變曆史。上個廁所已經令他無比尷尬,急匆匆地去找王韶遊說,希望移風易俗,這難道不是改變曆史麽?再往遠處想,按照原有的曆史發展,楊廣是扳倒了長兄太子楊勇,才登上皇位的,最終還把大好河山搞得四分五裂,自己也死於非命。不改變曆史的話,豈不是連自己什麽時候怎麽死的,都已經一清二楚?

在知道自己最後下場的情況下,一個人活著還有什麽意思呢?

這些問題已經足夠讓楊廣頭痛的了,現在還要加上楊廣原有性格的影響。這使得問題更加複雜,更加撲朔迷離。

楊廣失魂落魄地回到書房,無力地攤倒在**,痛苦得想大喊大叫一番!心中偏偏又知道自己是“大病初愈”的晉王,如果此刻表現再度失常,一定會引起新的混亂。

內心痛苦也就罷了,連發泄都不可能,也無法向別人傾訴。楊廣鬱悶之極,忍不住揮拳擊牆,直打得砰砰作響,拳頭也撞得爛了,滲出血來。

這時門外忽然有人敲門,楊廣還未出聲,門已經被推開,管家楊令陪著笑走進來,道:“殿下,您該用午膳了。”說罷讓幾個下人送了飯菜進來,擺在書房內。

原來楊廣雖然病情好轉,但是楊令仍比較擔心,因此剛才一直在言教廳附近等候楊廣,見晉王出來之後,果然又是一幅若有所思、失魂落魄的樣子,便悄悄跟在他後麵。等到楊廣進了書房,又聽到砰砰響聲,生怕再出什麽事情,趕緊以送午膳之名進來,察看究竟。

楊廣心思恍惚,當然並不知道這些,歎了口氣,舉箸便吃,卻見準備的飯菜,竟隻有青菜、豆腐,心中不禁詫異之極。他早上雖然也隻吃了幾個饅頭,但是想著是早餐,也沒怎麽注意。想不到午餐還是這麽一點東西,連點肉菜都沒有。而他在原來的時空裏,是無肉不歡,被朋友們戲稱為“食肉動物”的。當下沒好氣地道:“管家,你就弄這點東西給我吃,想餓死我啊?幫我炒些肉片,再拿一壺酒過來!”

“殿下,您這不是為難我嗎?”管家楊令搓著手道,“皇上與皇後對您的起居飲食,均有定製,王韶大人監督甚緊。這些飯菜與平日相比,已經加大了分量。至於酒,那就更是沒有辦法了。而且殿下您大病初愈,怎可飲酒傷身呢?”

楊廣愕然,他讀史固然知道隋文帝夫婦曆來儉樸,對子女要求也非常嚴格,卻沒想到竟然到這種地步。他本非貪杯之人,隻是心中鬱悶,突然想喝些悶酒解憂,誰知肉吃不成,酒也喝不上,更是煩悶,但是看管家一副為難的樣子,隻能苦笑道:“你也知道我大病初愈,沒點東西進補怎行呢?”

“這……”管家楊令無言以對,回頭似乎想吩咐幾個下人,卻還是沒說出來,“殿下,這……”

楊廣見他這副模樣,心中一動,笑著懇求道:“管家,我知道你一定是心疼我的,我也沒太多要求,快幫我炒多幾碟小菜,弄一小壺酒便可。如果王公有責怪,由我一力承擔便是。”

管家楊令本是楊廣族中遠親,對楊廣素來愛護,此刻見楊廣似是對長輩撒嬌的口氣,當下再無話說,歎了口氣,叫人按吩咐去辦了。又叮囑了幾句,這才退下。也是楊廣有意藏著受傷的左手,要不然他肯定還要大驚小怪,請醫官來檢查一番。

楊廣終於如願以償,當下想著奇異的心事,自斟自飲,自怨自艾,也不知道這頓飯吃了多長時間,總之不僅將準備的所有飯菜一掃而光,一小壺美酒也全部入肚。

這種酒也不知道以什麽釀造而成,入口甜順,但是後勁卻也很大,尤其楊廣這種狀態下喝酒,更易喝醉。楊廣坐在椅子上,時而苦笑,時而歎氣,慢慢地酒勁上來,神智有些迷糊起來。恍惚中似乎有人進來收了碗碟,過了一陣,又有些水聲,接著一條熱乎乎的毛巾鋪在了自己臉上,有人在幫自己抹臉。

楊廣睜開眼睛,原來卻是婢女秋月。她見楊廣醒來,細聲道:“殿下,您累了,不如到塌上休息一會吧!”

楊廣點頭稱是,站起身來,腦中一陣眩暈,身子竟有些搖晃。秋月趕緊攙扶著他,誰知道楊廣卻突然被椅子一拌,一個踉蹌,登時站立不穩,竟然推著秋月接連幾步,兩個人一起倒在了**,楊廣竟壓在了秋月的身上!

最令人難堪的是,這秋月樣貌不差,身材也不錯,而楊廣雖然表麵隻有十四五歲,實際上卻是不折不扣的成年人,此刻壓著柔軟玲瓏的嬌軀,又喝過酒,竟然馬上起了正常反應!

楊廣頓時尷尬萬分,雙手一撐,想坐起身來,偏偏又撐得不是地方,隻覺得著手軟綿綿一團,嚇得馬上放手,身子更是實實在在地壓住了秋月。心中暗暗叫苦,料想按照常理,說不定這次要挨上一個耳光了。

誰知脖子上一緊,那秋月竟然伸出一雙玉臂,抱住了楊廣,在他耳邊吹氣如蘭,幽怨地道:“殿下,您自從上次要了奴婢之後,一直再沒碰過我了。殿下,您今天就再寵幸奴婢一次吧!”

“什麽?”楊廣嚇得腦中轟然大響,出來一身冷汗,酒也醒了**分,不知道哪來的力氣,一把掙脫秋月的擁抱,猛地坐起身來,又馬上跳離床榻,結結巴巴地問道:“你……你說什麽?”

秋月卻也被嚇了一大跳,趕緊站起身來,低頭垂眉道:“殿下,奴婢該死,奴婢胡說八道,請殿下責罰。”

楊廣心中卻已經如明鏡一般,原來之前的少年楊廣,竟不知在什麽情況下,與這俏麗的婢女發生過不同尋常的關係。隻是楊廣不知道什麽緣故,不再碰秋月一下,而秋月礙於身份,心中幻想無限,卻又不敢再主動撩撥楊廣。今天剛好楊廣喝醉酒,又陰差陽錯發生誤會,使得秋月以為晉王想再次與她顛龍鸞鳳,結果把雙方都嚇得半死。

見秋月嚇成那樣,楊廣卻又於心不忍,明知這並非她的錯,反而秋月才是受害者。不,應該說自己和秋月都是受害者。之前的少年楊廣竟然留下這麽個爛攤子給自己收拾,實在是令人受不了。當下也不敢再大聲說話,硬著心腸淡淡地道:“沒事,你……你先出去吧!”

秋月滿懷幽怨地瞟了楊廣一眼,淚盈欲滴,嗚咽著低聲道:“那奴婢先告退了。”說罷再也掩飾不住,掩麵低泣,快步出門而去。

楊廣頹然倒在**,連生氣地力氣都沒有了,心中哭笑不得,暗道:“楊廣啊楊廣,我真是服了你了!十四五歲的小孩子,精力就如此充沛,搞出這麽樁破事情給我!蒼天!”

他已經沒有其他的感覺,隻覺得自己真的快要精神分裂,快要再次發瘋了。(全本小說網 www.QuANbEn-XiAoShU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