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李世民和劉炳來到駙馬府門口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周圍的幾個大戶人家已經掛起了燈籠。

劉炳敲了好幾下大門,裏麵來傳來一聲應答聲。

“來啦!”

隨著這個聲音,門很快就被打開了。

開門的是曹二狗,他明顯是認識劉炳的,所以看到劉炳之後,他頓時就笑了起來。

“原來是劉公公,不過劉公公,這天色已經晚了,而且我家老爺也不在,家中隻剩下幾個夫人,實在有些不方便,您還是請回吧。”

聽到曹二狗的話,劉炳卻直接笑罵起來。

“你這個猢猻,咱家一個老太監有什麽不方便的?”

罵了他一句之後,劉炳頓時就朝著他擺了擺手。

“行了,咱家也不和你囉嗦,你讓鄭麗琬出來一下,她二叔托咱家送一封信來,說要親手交給她,咱家就在這等著,你動作快點。”

曹二狗一聽劉炳這話,頓時就點了點頭,然後轉身跑進了府裏。

不一會,鄭麗琬就出來了。

她顯然也從曹二狗那裏得知劉炳的到來,所以在見到劉炳時也沒顯得太驚訝,但是當他看到劉炳身後不遠處站著的那個戴鬥笠的人時,她愣住了。

雖然沒看到那人的臉,但是聰明的鄭麗琬已經猜到了那人的身份。

李世民!

就在這時,她的耳邊就傳來了劉炳的笑聲。

“嗬嗬,鄭夫人,就算見到咱家,也不用這麽驚訝吧?”

隨著這聲笑聲,鄭麗琬連忙把自己的目光收了回來,然後朝著劉炳微微福了一福。

“聽曹管家說,劉公公有信要交給妾身?”

說到“二叔”兩個字的時候,鄭麗琬還特別加重了語氣,並且目光若有若無的看向不遠處戴著鬥笠的李世民。

而劉炳立刻點了點頭,然後從袖子裏拿出一封信給她。

“這是你二叔托我給你帶來的信,看完記得給我一個回信,我還回去交差。”

鄭麗琬從劉炳手裏接過信,點了點頭就轉身回去了。

看著鄭麗琬拿著信回去了,劉炳立刻轉身來到李世民的身邊。

“陛下,事情已經辦好了,要不老奴先送您回去吧!”

聽到他的話,李世民卻搖了搖頭,而劉炳看到他搖頭了,也不再多說,隻是站到了一旁,靜靜的等待著。

而已經回府的鄭麗琬並沒有立刻拆開手裏的信,而是直接去找了李麗質,然後把信交給了她。

“麗質妹妹,信在這裏,我還沒拆開的。”

之前鄭子文已經規定過,府裏的稱呼以年齡來叫,所以雖然李麗質是正房,而鄭麗琬是妾室,但是她還是管李麗質叫妹妹。

李麗質從鄭麗琬的手裏把信接過來之後,也衝著鄭麗琬笑了起來。

“辛苦姐姐了。”

鄭麗琬一聽這話,立刻就搖了搖頭。

“我隻不過是按照相公要求的做罷了,要論幸苦,還是妹妹幸苦些。”

聽到鄭麗琬這麽一說,李麗質頓時苦笑著搖了搖頭。

“其實我也不想欺騙父皇,但是為了相公,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看到李麗質的情緒不太好,鄭麗琬也歎了口氣。

“唉,誰說不是呢?當初陛下讓我監視相公,不過這一次無論如何,我都要聽相公的了,妹妹還是先把信拆開,看看是不是和相公說的一樣?”

“嗯!”

李麗質點了點頭,然後就把信拆開了。

當她看到信的內容時,頓時就露出了一絲苦笑。

“信確實是父皇親手寫的,內容也和相公想的一樣,唉,父皇的疑心病太重了……”

再次歎了口氣之後,李麗質就把信放到油燈上點燃,然後直接放到了擺在桌子上的香爐裏,然後呆呆的看著那張寫滿了字跡的信紙在香爐裏燒成灰燼。

當火苗完全消失的時候,她也回過了神來,然後從自己袖口裏拿出那份鄭子文準備好的信交給了鄭麗琬。

“事到如今也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你把信拿去交給我父皇,就說是趁我沐浴的時候拿來的,為了防止我生疑,讓他們看了就還回來。”

“是!”

鄭麗琬拿著信出去了,出了府邸之後還裝模作樣的四處看看,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

而在她剛走出門來的時候,劉炳就看到她了,立刻就迎了上來。

“東西呢?”

聽到他的問話,鄭麗琬立刻就從懷裏把信拿了出來交給劉炳。

“這是這封信了,是我趁著夫人沐浴的時候拿來的,為了防止她生疑,一定要盡快拿回來。”

劉炳立刻點了點頭。

“知道了,明天的卯時之前就送來,你記得在門口侯著,好了,你回去吧!”

鄭麗琬點了點頭就回去了,當她把門關上的時候,劉炳就轉身把信交給了李世民。

“陛下,東西在這裏。”

李世民把信接過來之後直接就收進了懷裏,然後衝著劉炳點了點頭。

“走,回宮。”

“是!”

李世民帶著劉炳回去了,剛回到皇宮,李世民就迫不及待的進了禦書房,然後把信拿了出來。

當他把信打開的時候,拿著裏麵那雞抓似的筆跡,李世民的嘴角就開始抽搐起來。

媽蛋,這絕對是鄭子文那家夥寫的,整個大唐,除了鄭子文這個家夥,沒人寫得出這麽醜的毛筆字!

“看這字就知道,這家夥絕對是個壞胚子!”

在大唐,小孩子進學堂的時候,先生就會告訴他“字如其人”的道理,按照大唐人的想法,字寫得好,那麽人也壞不到哪去,如果字寫得醜,那麽這人的人品也好不到哪去。

這個說法雖然很主觀,但是卻是這個時代的特征。

如果別的大臣寫出這麽醜的字來,李世民絕對會讓他滾回家喂豬,可惜這人是鄭子文,所以他也隻能耐著性子看下去。

隻見鄭子文是這麽寫的。

“諸位親愛的夫人們,當你們看到這封家書的時候,為夫已經離開了長安,為夫這次的目的地是凶險的嶺南,那裏遍地都是毒蛇猛獸,聽說還是會吃人的野人,為夫這一去,可能是回不來了……”

看到這裏,李世民的臉頓時就青了。

這哪是家書啊,這分明就是遺言嘛!

李世民突然明白為什麽鄭子文的那幾個妻妾哭得這麽傷心了,看了鄭子文的這份信,她們以為自己要守寡,能不哭嗎?

最重要的是,嶺南雖然偏僻,但又不是深山老林,哪來那麽多毒蛇猛獸,還有什麽吃人的野人,這不是瞎扯淡嗎?

李世民的臉頓時又抽搐了幾下,他冷哼了一聲,然後繼續拿起信往下看。

“如果我客死異鄉,你們千萬不要傷心,更不要為我守寡,特別是麗質,雖然為夫是奉旨去嶺南上任的,但你千萬不要怨恨陛下,鳥盡弓藏,兔死狗烹,這是曆代帝王的特性,陛下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

“放屁!”

看到這裏的時候,李世民頓時就忍不住開罵了。

“這個豎子,居然敢離間朕父女的感情,還有朕什麽時候‘鳥盡弓藏,兔死狗烹’了,這個豎子真真可惡!”

李世民的臉都氣青了,這時候他正在氣頭上,根本沒有想到,這份信本來就是鄭子文寫給他看的。

他在禦書房裏踱了幾步,然後直接推開了門,朝著劉炳吼了起來。

“劉炳,吩咐下去,找幾個人把鄭子文那個孽畜給我追回來,快去!”

看著李世民一臉急切的樣子,劉炳也不多問,答應了一聲就下去了。

劉炳走後,李世民還站在原地,一臉氣衝衝的樣子,還不停的罵著“豎子”、“孽畜”之類的話。

和李世民相比,走在千萬嶺南路上的鄭子文卻顯得瀟灑了許多。

在長孫無忌的“拖累”下,鄭子文的車隊用了半個多月的時間,才堪堪走到通州一帶,這點距離還不到長安和嶺南的十分之一!

不過好處也是有的,因為得到了充分的休息,鄭子文的精神狀態一直都不錯,騎在馬背上,他還搖頭晃腦的唱起歌來。

“徘徊著的,在路上的,你要走嗎?via,via……易碎的驕傲著,那也曾是我的模樣……”

一首《平凡之路》,也比較符合現在他心中的意境,所以他立刻就投入了進去,唱到高興之處,扯著嗓子嚎了起來。

“我曾經跨過山和大海,也穿過人山人海,我曾經擁有著的一切,轉眼都飄散如煙,我曾經失落、失望、失掉所有方向,直到看見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

鄭子文一遍一遍的唱著,唱得正嗨的他並不知道,此時正坐在馬車裏的長孫無忌正屏氣凝神,十分專注的聽著他的歌。

當鄭子文把一首歌唱完之後,馬車裏的長孫無忌頓時長長的歎了口氣,自言自語起來。

“唉,鄭子文這種人根本不用敲打,這樣做反而讓他對朝堂更加厭惡,陛下啊陛下,你這步算是走錯了……”

此時的長孫無忌心裏有些喜悅,卻也有些悲哀。

喜悅的是,像鄭子文這樣一個有政治潛力的人,卻無心朝堂,讓他少了一個強大的競爭對手。

而悲哀的是,連鄭子文這樣一個對大唐做出卓越貢獻的人,卻依然不能讓李世民放心,居然還要敲打他,那麽自己呢?

想到這裏,長孫無忌都忍不住感歎伴君如伴虎,同時也對鄭子文的豁達感到很傾佩。

在長孫無忌看來,都到了這個時候,他還有心情唱歌,不是豁達是什麽?

長孫無忌並不知道,鄭子文現在的情況並不是豁達,而是成竹在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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