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崔安原本打算說“詐屍”的,雖然他的理智讓他硬生生的改了口,但心中那未知的恐懼卻沒有因此改變。

“老……老爺,小姐她……活了!”

他那顫抖的聲音暴露了他內心的恐懼,但崔貴卻沒有什麽反應,他隻是呆呆在站在那裏,眼睛沒有焦距,隻是張著嘴發出“呃呃”的聲音。

焦急、悲痛、憤怒、恐懼,短短幾分鍾之內便經曆了大起大落的崔貴,情緒上有些失控。

周圍的丫鬟和家丁紛紛後退,在他們驚詫的目光中,躺著地上那個小小的身影忽然睜開了眼睛,然後放聲大哭。

“嗚嗚……茵茵好怕……嗚嗚……”

管家崔安也張大了嘴,牙關打著顫,渾身都顫抖起來,崔貴的目光再次呆滯。

“茵茵她……真的活過來了……”

隻見小丫頭撲進鄭子文的懷裏,放聲大哭,仿佛要把內心的恐懼都發泄出來,看著哭得傷心欲絕的小丫頭,鄭子文頓時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容。

剛打算抬起手撫摸一下小丫頭的腦袋安慰一下她,卻發現自己的手已經不聽使喚了,一陣眩暈襲來,他眼前一黑,一下子就失去了知覺。

鄭子文病倒了。

原本就是一個窮書生,不但缺少鍛煉還營養欠缺,這次不但吹了寒風還直接跳進了冰水裏,身體當然受不住了。

要知道,關中的冬天可不是開玩笑的。

這一天的晚上,受了涼的鄭子文發了高燒,郎中走後,一臉嚴肅的崔貴屏退所有的下人,親自守在鄭子文的床邊。

他當然不是為了照顧鄭子文才來的,他的目的比較讓人很難理解,那就是聽鄭子文說胡話。

如果是以前,崔貴一定會對現在自己的行為嗤之以鼻,但現在卻不一樣。

自己的女兒因為眼前的人死而複生,但對方現在卻正在發高燒,什麽時候能恢複正常就連郎中也不知道,萬一燒壞腦子怎麽辦?

因此隻能借希望於從對方的胡話中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了。

“嗬……我死了……我又活了……”

“還給我……把……還給我……”

聽著鄭子文模糊不清的囈語,崔貴的眉頭都皺了起來。

“死了又活了是怎麽回事?還有誰欠了他什麽?”

他的眉頭皺的越來越緊,就在崔貴隨著拿起床邊的毛巾幫他擦汗時,就看到原本閉著眼睛的鄭子文眼睛露出一個縫,聲音也變得清晰起來。

“還給我……把……茵茵……還給我……”

“啊!”

崔貴一驚,猛的後退了兩步,一臉的不可置信。

“他讓誰把茵茵還給他?難不成他敢與閻王爭命不成?”

崔貴一下子回想起從道觀請來的道長對他說過的話。

“崔大人,此事的前因後果貧道已經知曉,唉,乃是命數,乃是氣數,天機不可泄露,言盡於此,貧道告辭了。”

說完之後便拿了香油錢飄然而去,這讓崔貴心中疑竇重重。

如果鄭子文清醒的話,他當然可以輕易識破那道士的故弄玄虛,但崔貴不一樣。

這個時代的人普遍認為,一個人的呼吸是有一定的數量限製的,說白了就是你這輩子就隻能喘這麽多氣兒,喘完了就死了。

有那麽一個成語,叫做“氣數已盡”,說的其實也就是這個意思。

由於道士的“啟發”,崔貴得出了這樣一個推論。

自己的女兒其實命裏的氣已經喘完了,溺水隻是命數,而鄭子文打破了自己女兒的“命數”,然後嘴對嘴的給了她“氣數”,所以自己的女兒又活了。

由於把自己的氣數分了出來,所以兩人氣數相連,否則為什麽兩人會一起發燒呢?

完美詮釋,無懈可擊,真特麽機智!

他完全沒有想過,兩人一起發燒是因為體弱受了涼導致的,而鄭子文的胡話,其實也隻是胡話而已。

當然崔貴並沒有那樣想,在他看來,一個人意識不清是不可能撒謊的,鄭子文的胡話恰恰佐證了自己的想法。

他越來越佩服自己的聰明才智了。

“崔安,你在此好生照看,此人與小姐氣數相連,容不得一絲閃失,知道了嗎?”

“是,老爺!”

崔管家看著自家的老爺,眼神中充滿了崇拜。

“老爺不愧是文曲星下凡,真是太厲害了!”

很幸運,鄭子文半夜就退了燒,第二天早上清醒過來的時候,剛睜開眼就看到了一張皺紋密布的老臉。

“鄭子文,老爺說等你醒了就讓你過去!”

“哦!”

說話的是崔安,雖然左臉還有些青紫,但此刻他卻滿臉的笑容,這讓原本頭腦還有些昏昏沉沉的鄭子文一下子清醒了過來。

“這家夥昨天被老子修理得那麽慘,今天還能跟老子笑得跟朵花似的,這城府真特麽深,看來以後得防著他一點!”

跟著崔安來到正堂的時候,鄭子文感到那股不安越來越強烈。

“我似乎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到底是什麽呢?”

當他走進正堂,看到端坐在堂前的崔貴時,他終於想起來了。

麵前的崔貴雖然還是以往那嚴肅的樣子,但左臉那和崔安一樣的青紫卻格外顯眼。

昨天憑著一股氣勢兩拳ko了崔管家和崔老爺的鄭子文有些心驚肉跳起來。

“難不成是秋後算賬?怎麽辦?嗯,死馬當作活馬醫,還是裝作什麽都不知道吧!”

就在他思緒萬千的時候,崔貴開口了。

“鄭子文,你很不錯。”

鄭子文渾身一顫,冷汗瞬間順著腮邊流了下來,他小心翼翼的問道:“不知老爺說的是?”

崔貴微笑著撚了撚自己的胡須,笑而不語。

鄭子文眨了眨眼睛,心中暗暗想道:“老子好歹救了他閨女,就算不感謝,總不會恩將仇報吧?”

鄭子文覺得這時候怕也沒用了,倒不如坦然麵對,再說了,以自己的聰明才智沒理由搞不定這個比自己大一千多歲的“老古董”。

這樣一想,他心裏的壓力頓時消失了,整個人的氣質也隨之發生了變化,崔貴的眼睛頓時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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