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紅卻還在咭咭咯咯地道:“表哥,本來我也要再見你一次,再到美國的,在那個島上……”

我實在忍不住,大聲叱道:“紅紅,你如果還想回美國的話,就閉上你的嘴。”我本來想講,“閉上你的鳥嘴”的,但幸能及時煞住。

紅紅雙手插腰,杏眼圓睜。道:“表哥,你有什麽了不起?老實說,我比你厲害得多!”

我那裏顧得和她多說什麽,躍到了船頭,這時候,在山之上,已經可以聽得到槍聲,和一閃一閃的信號燈光了。

快艇沿著礁,向停泊我們那艘快艇的洞駛去,我大聲道:“宋大哥,駛過那洞時,你不要停船,一直向海外駛去!”宋堅道:“衛兄弟,你小心!”我根本來不及回答,因為這時,已經來到了那個洞的附近,我一躍入水,在未入水之前,還聽得紅紅在大叫,道:“遊水有什麽稀奇!”我一躍入水中,便以最快的速度,向洞中遊去!

我自己估計這數十碼的水程,我遊得絕不至於比世界冠軍慢多少,等我躍上了我們那艘快艇之際,我已經聽得外麵的馬達中,不止宋堅的那一艘船,顯然是胡克黨徒,已在極短的時間內出動了!

我開動了兩個引擎,我們的那艘快艇,幾乎是貼著水麵,飛出洞去的,而一出洞,我便聽得一陣槍聲,向前麵看去,隻見四艘裝甲的小快艇,正在追趕宋堅駕駛的那艘!

那四艘小快艇的速度,顯然比宋堅的那艘,要快上許多,雙方麵相距,已隻不過七八十公尺,正在緊張地駁火,我操縱著馬達,將第三個馬達,也立即發動了,船身前進的速度,快到了極點,激起極高的水花,將全身盡皆淋濕。很快地,我便追過了那四艘裝甲快艇,向宋堅的快艇接近,在我駕過宋堅快艇之旁時,突然從宋堅的艇上,“呼”地一聲,一團黑影,飛了過來。我連忙一躍向前,將之接住,拋入艙中,那人被我拋到了艙中之後,哇呀大叫起來,原來正是紅紅。

紅紅當然不是自己躍過,而是由宋堅拋了過來,紅紅一到了我的快艇上,我的快艇,正在宋堅的快艇之旁擦過!

就在那一瞬間,我拋出了纜繩,已將宋堅的快艇拴住,馬達怒吼,水花四濺,我的快艇,拖著宋堅的那艘,向海中疾駛而出。

在這時候,我們的頭頂上,子彈呼嘯,宋堅的那艘快艇的引擎,顯然已被擊壞,正冒出一股一股的濃煙,而我的那艘快艇,感謝那位朋友,小小的引擎旁四周圍,竟全都裝上了防彈鋼板,所以未受損傷。

我在子彈呼嘯之中,向後望去,隻見銜尾追來的裝甲快艇,已經增加到了十二艘,幸而我快艇的三具馬達,一起發動,速度在他們的裝甲快艇之上,所以距離越來越遠,終於出了子彈的射程之外,前後約莫四十分鍾,我們已在茫茫的大海之中,將那十二艘裝甲艇,拋在後麵,看不見了。

我知道胡克黨徒,也十分忌憚菲律賓政府,並不敢十分遠出,所以立即關了兩具馬達,使船的速度,慢了下來,那時,宋堅的那艘船,已在起火燃燒,宋堅抱著宋富,停在船首,我一將快艇的速度放慢,他便一躍而起,在兩艘船之間的那條繩上一點足,又彈了起來,輕輕巧巧地落到了我的船上。

他一到了船上,反手一掌,掌緣如刀,便向麻繩,切了下去!

我連忙叫道:“宋大哥,那二十五塊鋼板!”

宋堅道:“我已取了!”“拍”地一聲,一掌切下,已將麻繩切斷,將那艘船拋棄,我們駛出沒有多遠,這艘船便沉下海去了。

我和宋堅兩人,直到這時,才透了一口氣,一齊抬起頭來,隻見紅紅站在船上,滿麵委屈,道:“表哥,你摔痛我了!”

我想責叱她幾句,可是又不忍出口,忙道:“算了算了!”紅紅一扭身,便進了船艙,我和宋堅兩人,也跟了進去。

宋堅濃眉緊鎖,道:“衛兄弟,咱們是脫險了,白奇偉他們,不知怎樣了!”我歎了一口氣,道:“但願他們,平安無事!”我一句話剛說完,忽然聽得紅紅,高聲驚呼起來!

我聽得紅紅驚呼,隻當她又在發神經病,剛想叱止,卻見宋堅,也怔了一怔,我心知事情不妙,連忙也向艙口望去,隻見兩挺手提機槍,正對準了我們,緊接著,便是一人,“哈哈”一笑,道:“多謝關心,我在這裏,並不曾落在胡克黨的手中!”

那聲音不是別人,正是白奇偉所發!

我和宋堅兩人,不由得麵麵相覷,一句話也講不出來!罷才,我們還當白奇偉大有可能,已落在胡克黨的手中,而在為他可惜、著急,怎知如今,轉眼之間,我們盡皆為他所製!

白奇偉在兩個手持機槍的人中出現,他居然仍是神父的裝束,滿麵得意之色。

白奇偉道:“那也是無巧不成書,我們想翻過懸崖,到那島上去,卻未有結果,正在逐洞搜尋,可有洞,可以直通裏麵的海域,卻發現了你們的快艇,我們剛上去,衛先生便來了,剛才那一場U劍十分精彩,是不是?”

宋堅沉聲道:“奇偉,你令他們將槍拿開!”

白奇偉麵色,旋地一沉,“嘿嘿”冷笑兩聲,那兩人立即扳動了機槍,隻聽得“達達達達”一陣驚心動魄的響聲過處,槍口的火舌,竄出老遠,那兩人已各自射出了一排子彈。

但是那一排子彈,卻並不是向我們射來,而是向艙頂射出的。

艙頂上,立時開了一個“天窗”。我吸了一口氣,向紅紅看去,隻見紅紅雖然麵色青白,但是卻仍然站著,未曾給剛才的場麵嚇倒!

我心中對紅紅,也不禁暗自讚許,因為她究竟十分勇敢大膽,倒不是完全胡來的!

宋堅在槍聲過去之後,立即問道:“這算什麽,示威麽?”

白奇偉冷冷地道:“正是,如果剛才你們兩人,如非在言談之間!對我還有幾分關心,這兩排子彈,已到了你們的身上了!快將那二十五塊鋼板取出來,這次可別再玩什麽花樣了,我在這裏將你們殺死,絕對沒有後果,你們別以為我不敢動手!”

我早已想到了這一點,這裏乃是茫茫大海,白奇偉若是將我們一齊殺死,當真是神不知鬼不覺,而他本來,隻怕也真的有殺我們之意的,想不到我們,無意中的幾句交談,倒救了我們的性命!

我唯恐宋堅不肯答應,將事情弄僵,忙道:“宋大哥,暫時,算是他贏了,將鋼板給他吧!”

宋堅沉聲道:“奇偉,你知道島上胡克黨徒,這樣厲害,我們自己人還起什麽爭執,不如同心設法對付!”

白奇偉連聲冷笑,道:“不必你多關心了,快取出來!”他一麵說,一麵緩緩地揚起手來,我們都知道,他的手如果向下一沉,在他身旁的兩個槍手,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放槍的!

宋堅的麵色,顯得十分難看,但是他卻開始動作。解開了上裝,將係在皮帶上的一隻皮袋,解了下來,白奇偉喝道:“拋在我的足下!”

宋堅冷冷道:“放心,我不會拋在你的麵上的!”他一揚手,果然將那隻皮袋,拋到了白奇偉的腳下,那倒不是宋堅甘心情願,而是白奇偉和槍手,堵住了門口,我們根本連一點機會都沒有!白奇偉俯身,將皮袋拾了起來。

我們看著白奇偉,將皮袋解了開來,一塊兩塊地數著鋼板。一共是二十五塊,一點也不錯,等到數完,白奇偉的麵上,才露出了一個滿意的笑容,道:“好,船艙之中,有救生圈,你們要離開這艘船!”

我和宋堅兩人聽了,不禁又驚又怒!

不要說在這樣的大海之中飄流,難以求生,而且,這一帶,正是太平洋之中,有名的鯊魚出沒地區,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之際,不知道有多少盟國的空軍人員,在這一帶的海域之中,葬身於鯊魚之腹!我們兩人,明知白奇偉既然作了這樣的決定,我們既不求他,便隻有聽天由命了。可是,紅紅卻叫道:“我抗議!”

白奇偉微微一笑,道:“你抗議什麽?”

紅紅卻一本正經地道:“在海洋之中,放逐俘虜,違反日內瓦公約!”

我們幾個人,都未曾料到,紅紅竟會講出這樣一句話來,我和宋堅,雖然處境奇險,卻也忍不住大笑起來,白奇偉也忍不住笑了幾聲,道:“好,你們若是死了,也見不到我的成功。”

我知道,剛才白奇偉也未必真有意將我們逐下海去的,他真正的目的,是想我們向他求饒,但我自問,和宋堅兩人,都是硬漢,絕不會向他求饒的,在那樣硬碰硬的情形下,他的威脅,可將付諸實現,而如今,有紅紅在側,一句話,便替我們解了圍!

白奇偉頓了一頓,又道:“那麽王小姐,你替他們兩人,反縛了雙手!”他說著,從衣袋之中,取出了幾條牛筋來,向紅紅拋了過去,紅紅還想不答應,我卻道:“紅紅,照他的話做!”紅紅這才將牛筋,拾了起來,將我和宋堅兩人的雙手反綁住,白奇偉向地上的宋富一指,道:“他死了麽?”

我道:“沒有,他昏了過去。”白奇偉吩咐道:“將他也綁了起來,手足一齊綁!”紅紅大聲道:“綁手也夠了,何必綁足?”

白奇偉冷笑道:“小姐,手足一齊綁,雖然痛苦一點,但比在海上,遇見吃人的虎鯊來,等於是在美亞美海灘上曬太陽了,是不是?”

紅紅哼地一聲,又將我們三人的雙足,一齊用牛筋縛了起來,我和宋堅兩人,隻得相視苦笑,我們手足都被縛起之後,坐在椅上,一動不動,紅紅向白奇偉走了過去,雙手一伸,道:“輪到我了。”

白奇偉笑道:“你可以免了!”

紅紅怒道:“放屁,誰要你免?”

白奇偉“哈哈”大笑,道:“船上連你們三人在內,共是六個人,吃的喝的,全歸你準備!”紅紅道:“你不綁我雙手,可不要後悔!”

白奇偉一笑,道:“諒你也翻不出我手掌!你跟我出來。”紅紅向我們兩人望了一眼,便走出了船艙。那艘快艇,有前後兩個艙,我們所在的,乃是前艙,紅紅和白奇偉等人,走出去之後,不一會,便聽得後艙中有腳步聲。

緊接著,前後艙相隔的那個板壁上的一扇小窗,被打了開來,一支槍伸了過來,對準了我,同時,聽得鋼板的響聲,和白奇偉道:“你們怎麽從鋼板上得知這筆財富,是藏在那個環形島上的?”紅紅冷冷地道:“是動腦筋動出來的。”白奇偉厲聲道:“你可別耽擱時間,快照實說!”

紅紅卻“啊”地一聲,叫了起來,道:“姓白的,你聲音大些,我便怕你了,是不是?”我聽得紅紅的口吻竟儼然是一個女流氓,不禁笑了起來,道:“白奇偉,如果你想省些時間,少費些心思,還是對我表妹,客氣一點的好!”

白奇偉語帶怒意,道:“我就不信。”

我一聲冷笑,道:“若是你施什麽強橫手段,她隻是一個女子,你也不見得什麽英雄。”

我知道白奇偉這個人,處處喜歡表現自己是英雄人物,所以了特地用這話去激他。

果然,他呆了半晌,咳嗽了兩聲,道:“王小姐,你該說了!”紅紅道:“你將二十五塊鋼板,拚了起來,便可以發現,凹凸不平之處,湊了攏來,剛好是這個環形島和中間一個小島的地圖,而有一頭大鷹,以簡單的線條,附在地圖上,鷹嘴指著那個小島,我們查出這個小島,就是泰肖爾島。”

我和宋堅兩人,這時候,才知道那二十五塊鋼板的作用。

本來,我們想趁白奇偉不在的機會,試試可能掙脫縛住我們的牛筋,但是我們聽得白奇偉和紅紅兩人,正在研究那二十五塊鋼板的來曆和秘密,便靜止不動,仔細聽了下去。隻聽得鋼板的相碰聲,不斷地傳了過來,那顯然不是白奇偉,便是紅紅,正在擺動鋼板,過了約莫七八分鍾,聽得白奇偉道:“果然不錯,王小姐確有過人之才!”紅紅得意地笑了起來。

我心中暗忖,白奇偉也確有過人之才。他果然聽了我的話,對紅紅客氣起來了。

白奇偉又道:“那麽,鋼板後麵的文字,可是指明準確地點嗎?”紅紅道:“你不妨自己翻過來看看,我們也沒有弄懂。”

白奇偉“嗯”地一聲,又翻動鋼板,過了沒有多久,便聽得他念道:“七幫十八會兄弟之財,由於廷文藏於島上,神明共鑒。”他念到這裏,略停了一停,道:“這是什麽話?”宋堅忍不住道:“快念!”

白奇偉道:“你還想有份麽?”紅紅道:“多一個人想便好一點!”聽她的口氣,像是已經根本不將白奇偉當作是敵人了!隻聽得白奇偉念道:“白鳳之眼,朱雀之眼,白虎之眼,青龍之眼,唯我兄弟,得登顛毫,再臨之日,重見陽光。”

白奇偉念完之後,忍不住道:“放他媽的狗屁,這是什麽話?”我嘲笑道:“自己不懂,不要罵人!”白奇偉道:“你懂麽?”

我道:“我也不懂,但是我至少會慢慢去想,不會開口罵人!”白奇偉大喝一聲,道:“閉嘴!”我不再和他理論,將他剛才說的那幾句話,翻來覆去地在心中,念了幾遍。

那幾句話實在可以說連文氣都不連貫。而可以連貫的地方,似乎又是廢話,和指示準確的地點,顯得一點關係也沒有,關鍵當然是在前四句,可是前四句,根本代表不了什麽!

我向宋堅望去,隻見他也在搖頭,顯然可見,他也不知那是什麽意思!快艇一直在海上飄蕩著,過了好久,我們聽得白奇偉吩咐手下,去檢查燃料的多寡,又吩咐另一人,去發動馬達,那扇小窗上,監視我們的槍管子,也縮了回去。

我立即站了起來,手足用力,掙了幾掙,可是牛筋,堅韌無比,用力掙了幾掙,反倒深深地勒進了肌肉之中,好不疼痛,宋堅向小窗戶中,看了過去,隻見白奇偉望定了桌上,那拚成了圓形的二十五塊鋼板,正在以手敲桌,不斷沉吟。

宋堅看了一看,便縮了回來,一俯身,便張口向我的手腕處咬來,我知道他想將牛筋咬斷,心中暗自一喜。

可是,宋堅才一咬上去,卻立即“啊”地一聲叫,向後退了開去,我不禁吃了一驚,忙道:“怎麽啦?”隻見宋堅的口唇,片刻之間,便紅腫了起來,我大聲喝道:“白奇偉,牛筋上有什麽花樣?”

白奇偉哈哈大笑,道:“沒有什麽花樣,但如果你想將牛筋咬斷,隻怕不免一死!”我道:“如果隻是咬了一咬呢?”

白奇偉道:“那隻不過痛上一會而已,讓你做不成風流小生,罪過罪過!”

原來他在鄰艙,並不知道吃了虧的是宋堅,還隻當是我,所以了這樣來挖苦我的。

我歎了一口氣,不再出聲,宋堅更是滿麵怒容,不久,船已開動,在船開動之後的十來分鍾之後,隻見躺在地上的宋富,轉動了幾下身子,睜開眼來。

我們向他望去,宋富也向我們望來,一開始,他麵上現出了無限的驚訝之色,但片刻之間,便轉為冷漠一笑,道:“好,都落在胡克黨手中了?”

宋堅道:“胡克黨要你這個生物學家做什麽?”

宋富一聲冷笑,道:“老大,你以為我是愧對飛虎幫,才不回來的麽?老實告訴你,我是看見你就討厭,所以才不回來的!你是老大,什麽都是你的,你全有份,我全沒份,呸!”

宋堅麵色鐵青,喝道:“你閉不閉嘴?”

宋富“哈哈”大笑起來,道:“好!玫煤埽我一直以為,你當真是出人頭地,樣樣都勝我一籌,但是如今我才知道,我們至少有一件事是平等的,那就是我們一齊被人綁住了手足!”

宋富在大聲叫嚷之際,也顯得他十分激動。

宋堅道:“你去做你的日本人好了,誰來稀蹦悖你又來攪風攪雨做什麽?”宋富四麵一看,就在此際,後艙也傳來紅紅的聲音,叫道:“教授!”

宋富道:“你沒事麽?”紅紅道:“我很好,我們不是落在胡克黨的手中,是白老大的兒子,白奇偉的俘虜!”宋富冷笑了幾聲,又以極其狠毒的眼光,向我望了一眼,我也不甘示弱,道:“幸會,好幾次未死在你手中,算是命大。”

宋富從鼻子之中,冷笑了一聲,道:“死在眼前,還逞什麽口舌之雄?”宋堅道:“阿富,你再多說一句,我絕不輕饒你!”宋富又狂笑起來,道:“白奇偉這小子,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得了二十五塊鋼板,自以為是,一定向泰肖爾島去,連他在內,我們全是胡克黨的消遣品!你還要怎樣對我?”

我聽了宋富的話,又想起“死得快是福”這句話來,不由得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寒顫!宋堅的麵色,也為之一變,隻聽得一陣腳步聲,白奇偉已走了過來,道:“你放什麽屁?”

宋富連望都不向他望一眼,道:“臭小子,你乳臭未幹,憑什麽資格,來和我說話?”白奇偉立時大怒,一聲怒哼,抬腳向宋富便踢!

我倒也不忍宋富吃了眼前虧,剛要出聲時,卻見宋富,整個人向上彈起,反向白奇偉那一腳,迎了上去!宋富那突如其來的一躍,令得白奇偉也為之一怔,出腳不免慢了一慢,隻聽得白奇偉的兩個手下,在鄰艙大聲呼喝,但這時候,他們卻沒有法子開槍射擊!

因為宋富躍了起來之後,猛地一撞,已經將白奇偉壓在他的身下,如果射擊的話,白奇偉也絕對不能避免受傷!我一見有機可趁,立即身形一挺,也向上躍了起來,以膝蓋向白奇偉的頭部,跪了下去,重重地撞了一下,就像是自由式摔角,要努力打倒對方時所用的手段一樣,白奇偉悶哼了一聲,幾乎昏了過去。

宋堅唯恐我將白奇偉打成了重傷,忙道:“行了!行了!”我又躍了起來,宋富的身子,壓在白奇偉身上,不肯移開。

白奇偉好一會,才大聲叫了起來,紅紅和他的手下,早已來到了我們的艙中,我立即道:“紅紅,快將他們的武器繳了!”

那兩個人因為白奇偉被宋富壓住,無可奈何,隻得聽憑紅紅,將手提機槍,繳了過去,紅紅提著一柄,又掛一柄在肩上,居然威風凜凜。我嘻嘻一笑,道:“白兄,如今又怎樣?”

白奇偉麵色鐵青,一聲不出,宋富喝道:“還不將我們,解了開來?”白奇偉拚命在掙紮,想將宋富掀翻。但宋富在柔道上,分明有著極高的造詣,他雖然手足被縛,但是他壓在白奇偉身上的姿勢,卻是一式十分優美的“十字扣壓”,令得白奇偉無論怎樣掙紮,都沒有辦法掙紮得脫。

白奇偉的兩個手下,走了過來,將我們手足的牛筋,都解了開來,我和宋堅,都不約而同,拔了白老大給我們的特製手槍在手,宋堅喝道:“富弟,你起來。”宋富“哼”地一聲,道:“你又神氣什麽?不是我,你們能脫身麽?”

宋堅呆了一呆,才道:“不錯,若不是你,我們都不能脫身,這次是你的功勞。”宋富冷冷地道:“既是我的功勞,你為什麽又來發號施令?”

宋堅像是竭力地忍著怒火,道:“那你準備怎麽樣?”宋富一聲冷笑,身子一彈,便一躍而起,道:“不準備怎麽樣!”

我在一旁,看得出宋富口中,雖然如此說法,但事實上,他心中一定另在打著主意。

宋富一躍了起來,白奇偉也翻身站起,看他的情形,像是要向宋富撲了過去,但是他向我們看了一眼,卻又不敢發作。

我向宋堅望了一眼,道:“宋大哥,你該說話了!”宋堅沉聲道:“不錯,我是有話要說,如今,我們大家。必須化敵為友!”

宋富抬頭,望著艙頂上的那一排彈孔,一聲不出,白奇偉發出了一聲冷笑。

宋堅繼續道:“事實上,我們都是自己人,如今,胡克黨蟠踞島上,若是我們自己人再勾心鬥角,如何能達到目的?”

宋富道:“不錯,有理之極!”他話雖是如此說法,但語氣之中,卻是大有揶揄之意,宋堅瞪了一眼,卻也沒有法子發作。

我向白奇偉走了過去,道:“白兄,你的意思怎麽樣?”白奇偉轉過身去,道:“我的意思,還是騎驢看唱本,走著瞧!”

我看得出,宋富和白奇偉兩人,都沒有化戾氣為祥和之意,若是勉強要他們在一起,在他們如今,在劣勢的情形之下,他們自然不敢怎樣,可是他們一有機會,一定蠢動,實是防不勝防!

我想了一想,便道:“紅紅,你到鄰艙,去將那二十五塊鋼板取來。”

紅紅答應一聲,走了出去,我突然迅疾無比地,將白老大特製的手槍,扳了兩下,白奇偉和宋富兩人的臉上,都現出驚訝無比的神色,但是他們驚愕的表情尚未收斂,“嗤嗤”兩聲過處,兩蓬液霧,已噴向他們的麵部,兩人身形一晃,已倒了下來。

宋堅吃了一驚,道,“衛兄弟,你做什麽?”

我道:“宋大哥,他們兩人,懷有異心,絕不能合作!”那時候,白奇偉的兩個手下,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隻當白奇偉已經死去。麵色發青,額上滲出了老大的汗珠來。宋堅道:“那你準備將他們怎麽樣?”

我道:“暫時將他們送到附近的荒島上去,留下點糧食給他們,等我們的事情成功之後,再接他們走。”

宋堅想了片刻,歎了一口氣,道:“看來也隻好如此了。”我到了船尾,又發動了馬達,快艇一直向前駛去,沒有多久,便已經駛近了一個荒島,我命白奇偉的兩個手下,抬著白奇偉上島去,給他們留下了七天的食糧和食水,然後,又駛到附近另一個荒島上,將宋富也抬了上去,我相信他在醒轉來之後,便自然會知道是怎麽樣的一回事了。

將白奇偉和宋富兩人,都處置妥當之後,我和宋堅兩人,才有機會,看到那二十五塊鋼板的全貌,那二十五塊鋼板,也沒有什麽可以多敘之處,和白奇偉與紅紅兩人在研看之際,我們所聽到的那一切,沒有什麽多大的出入,而那幾十個字,也是渾不可解。

我和宋堅、紅紅兩人,商議了一陣,覺得如果不是再到泰肖爾島去,實在絕對沒有法子,弄明白這一切的。但是如果到島上去,正麵交鋒,又不是胡克黨的敵手,偷進島去,又絕無可能。

商議了好一會,我突然想起紅紅說過的那句話來:和胡克黨對分財富!

當然,胡克黨徒無惡不作,如果將這樣大的一筆財富和他們對分,實是助紂為虐,但是兵不厭詐,我們卻不妨以此為名,和胡克黨的首領,有了接觸之後,再來見機行事!

我將這意思,和紅紅、宋堅兩人說了,紅紅第一讚成,宋堅想了一想,也認為可行。

於是,我們又向泰肖爾島駛去,到了將近的時候,我們在旗上,升起了一麵大白旗,表示此來,並沒有惡意,而且,我相信那位將快艇借給我們的朋友,和胡克黨一定時有來往,胡克黨徒可能認得這艘快艇的!

我們從泰肖爾島環形外島的那個缺口中,駛了進去,隻聽得幾下槍響,從槍聲來聽,槍是向天而鳴的,才駛進去不久,四麵都有一艘快艇,駛了過來,我也立即停下了馬達。

駛近來的快艇上,每一艘的頭上,都站著一個人,全副武裝,神情顯得十分嚴重。我早已吩咐紅紅,躲在艙中,不要出來。

我和宋堅兩人,則站在船頭,隻見快艇越駛越近,片刻之間,便已接近了我們的快艇。那四個人的身手,也十分矯捷,一躍而上,其中一個以英語喝道:“是送煙草和酒來了麽?”

我和宋堅兩人,互望了一眼,同時,我心中暗忖自己所料,果然不差,這艘快艇的主人,果然和胡克黨徒,略有來往。我卻並不以英語回答,而以呂宋土語,道:“你們弄錯了,我們是來見你們首領的。”

那四人的麵色,立時一變,其中有兩個人,甚至立即大聲呼喝起來,我立即又道:“我們此來,絕無惡意,更不是你們政府中的人,我們是中國人,和你們的首領會見了之後,對你們有莫大的好處!”

那四個人竊竊私議了一會,其中一個,發射了一枚信號彈。沒有多久,另一艘快艇,駛了過來,站在船頭上的,竟是一個白種人,事後,我才知道那是一個美國流氓,叫作李根,他在馬尼拉犯了搶劫罪,被通緝得緊,才躲到這裏來的。在胡克黨中,很有地位。

當時,那艘快艇向我們駛近之後,那美國流氓以十分傲然的神氣,向我們兩人打量著,同時,聽取那四個人的報告。等那四個人講完,美國流氓道:“中國人,想要幹什麽?”我冷冷地道:“想要見你們的首領。”那美國流氓道:“我就是,有什麽事情,對我說好了!”

本來,我也不能確定李根的話,是不是真的,因為快艇主人曾經告訴過我,胡克黨的首領,叫裏加度,乃是菲律賓人,但當然也可能起了變化。但是當我看到那四個菲律賓人,麵上各有怒容之際,我便知道那美國流氓,正在自抬身份這是美國人的“嗜好”!

我冷笑一聲,道:“你是首領?那麽對不起得很,我們來這裏,不是要見首領,而隻是見裏加度。”我的話才一出口,那四個菲律賓人便高聲歡呼起來,叫道:“裏加度!裏加度!”我看得出,裏加度在胡克黨徒之中,一定極得人心。

李根的態度,十分狼狽,但流氓究竟是流氓,虧得他麵皮厚,又哈哈一笑,道:“不錯,你們要見的,就是首領,請跟我來!”

我們看出他眼中,凶光畢露,已將我們當作敵人。

我和宋堅低聲道:“宋大哥,要小心這個有著二百磅肌肉的凶徒。”宋堅聳了聳肩,道:“放心!”當然,明槍我們是不怕的,但怕就怕這美國流氓,暗箭傷人。

當下,由那個美國流氓帶頭,另外四艘快艇,圍在我們周圍,向前駛去。沒有過了多久,便到了一個碼頭之旁。

這個碼頭,當然也是日軍的遺留物,從碼頭向內,還有一條公路,公路的兩旁,蹲滿了人。

那些蹲在公路兩旁的人,簡直是天下罪犯形像的大本營,各種凶惡的臉譜都有,若不是我和宋堅兩人,都有兩下子,隻怕見到了他們這些凶徒,便雙腳發軟了。在跨上岸去之前,我以鄉下話叫道:“紅紅,你千萬躲在艙中,不可出來,夜晚不能亮燈,如果你發現有什麽異動,便立即開船衝出去,他們追不上你的,你聽到了,不要回答。”

紅紅顯得十分機警,她當然聽到了我的話,卻果然未出聲回答。

我們上了岸,李根仍在前麵帶路,路旁的凶徒,都以惡狠狠的眼光,看著我們,我忽然看到,李根向路旁另外兩個白種人,做了一下手勢,又以大拇指向後,向我和宋堅兩人,指了一指。

那兩個白種人立即懶洋洋地站了起來,大拇指插在褲袋中,吊兒郎當地來到了我們的麵前,口中不斷地嚼著一些草葉,那種情形,隻使我想起一條癩皮狗。

他們兩個人,分明是在李根的示意下,準備向我們兩人挑!

我和宋堅,交換了一個會心的微笑,裝著沒有看到一樣,仍是向前走著,那兩個人大概也是美國人聳著脅頭,跟在我們後麵,其中一個忽然道:“中國畜生!”我倏地轉過身來,道:“你說誰?”那美國人一聲大喝,道:“說你!”

他一麵說,一麵右拳已經向我的麵門,“呼”的揮了過來!我向旁一側,他的拳頭,在我臉旁擦過,而我一伸手間,已經在他肘部麻筋上,彈了一下。那一下,令得他手臂,軟垂不起,而不等他再起左拳,我已老實不客氣,先是一下右上掌,擊中了他的下頷,立即又是一下左鉤拳,擊中了他的麵頰!

這兩下,雖是西洋拳法,但在練過中國武術的人使來,力道自然分外強大,那人怪叫連聲,向外跌了下去,連爬都爬不起來。

另外一個一見情形不妙,“拍”地一聲,彈出了一柄足有尺許長短的彈簧刀,向前一送,便刺向宋堅的肚子。宋堅吸了一口氣,整個肚子,都縮了起來,美國人一刀,勢子使盡,刀尖貼在宋堅的衣服之上,但宋堅卻一點也未曾受傷!

那美國人呆了一呆,宋堅早已一伸手,在他脈門上抓了一下,將彈簧刀劈手奪了過來,老實不客氣,反手一刀,刺進了那美國人的肚子之中!

那美國人捧著肚子,張大了眼睛,像是不相信這是事實一樣,向後不斷地退去,終於倒在路上!宋堅不是嗜殺之人,他一出手,便以這樣嚴厲的手段對付那美國人,是有其原因的。

一則、當然是那美國人先要取他的性命之故。二則、我將另一個擊倒在地,許多菲律賓胡克黨徒,都在高聲呼嘯。由此可知那些美國人,多半作威作福,屬於“醜陋的”一類,殺了他,可以使得一些平時受氣的胡克黨徒,同情我們,便利我們行事。

在兩人相繼受傷之後,李根的麵色,難看到了極點,望著我們,躍躍欲試,我冷笑道:“你倒在路邊,我們一樣可以找到帶我們去見裏加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