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堅又歎了一口氣,我到船尾,轉舵改航,將快艇向棄去宋富的小島上駛去,沒有多久,那小島已然在望,月色之下,那小島看來,像是浮在海麵的一隻大海龜一樣,快艇很快地靠了岸,宋堅首先一躍而上,紅紅道:“在船上悶了那麽多天,我也到岸上去走走!”一麵說,一麵便要涉水而去。

我一伸手,托住了她的腰際,一聲斷喝,一運勁,將她向岸上送去!

紅紅給我送在半空,嚇得哇呀大叫,我叫道:“宋大哥,接住她!”

宋堅早已有了準備,在紅紅將要墜地之際,一伸手,將她托住,放在地上。

紅紅嚇得麵都青了,但是她卻一昂頭,道:“我一點不怕!”

我隨之一躍而上,道:“誰說你害怕來?”紅紅一轉身,向前跑了開去,叫道:“教授!教授!”黑夜荒島,我唯恐紅紅有失,連忙跟了上去。

宋堅也跟在我們的後麵,我們三人,奔離了岸邊,約有十來丈遠近,尚未發現宋富,我心中正在詫異,突然聽得泊在海邊的快艇,馬達震天也似地響了起來!

我心中這一吃驚,實是非同小可,連忙轉過身來,隻見快艇,已經箭也似向前麵,馳了開去,船尾上站著一個人,正是宋富!

不消說,那是宋富早已發現我們向這個荒島駛來,所以他便隱伏在海邊,等到我們,都上了荒島,他便靜悄悄地上了快艇,要將我們留在荒島之上!

在這一刹那間,我們三個人,全部呆了!

快艇前進之勢,極其迅速,轉眼之間,深藍色的海麵,便隻見一條白線而已,而一眨眼間,那條白線也不見了,馬達聲也早已聽不見,四周圍重又恢複了寂靜!靡換幔宋堅才歎了一口氣。

我知道宋堅必然會感到內疚,忙道:“宋大哥,在這個島上,是不會死人的,白奇偉尚且能設法到泰肖爾島,我們怕什麽?”

宋堅不說什麽,隻是一個轉身,向外走了開去。

紅紅低聲問我,道:“他作什麽?”

我也低聲答道:“他因為兄弟不肖,心中十分不快樂,我們且別去打擾他,先去觀察一下,這島可有能供藏身之所?”

紅紅道:“其實,也不能怪人家,這叫做現眼報。”我聽了不禁失笑,道:“紅紅,現在,你開口比我還粗,什麽都會說了!”

紅紅也笑了起來,我們兩人,向島中心走去。

那荒島大約還不到一英畝大小,但島上卻怪石嶙峋,頗有荒山野嶺的氣概。我們在一個石洞麵前,發現了尚未熄滅的篝火,那當然是宋富留下來的。

我和紅紅兩人,在篝火旁邊,坐了下來,紅紅撥大了火頭,又加了兩塊木柴上去,道:“表哥,你聽到白素會來,一定很高興,是不是?”

我想了一想,道:“是的。”

紅紅一笑,道:“那個白奇偉,居然也對我大獻殷勤,但即使是美國人,也不會喜歡像他那一類型的人,輕薄的很!”

我心中不禁一動,道:“那麽,你喜歡什麽類型的人呢?”

紅紅怔怔地望著火舌,忽然歎了一口氣。

紅紅居然也會歎氣,這當真可以說是天下奇聞,我不去打斷她的沉思。

紅紅呆了五分鍾左右,才道:“如果我的希望不落空,那麽我想,我們在天明之前,一定可以離開這個荒島。”

我不禁愕然道:“天亮之前?怎麽離開?長距離遊泳麽?”

紅紅神秘地笑了一笑,道:“不是。”我並不去追問她,因為我知道紅紅的脾氣,即使你不追問她,她也決計忍不過十分鍾的!

果然,不到兩分鍾,紅紅又道:“表哥,你說阪田教授,會不會回來?”

我一聽得紅紅如此說法,更是莫名其妙,道:“他既然將我們拋棄在這個島上。如何還會回來?”紅紅笑道:“他會的。”

我不想與之再多爭執,站了起來,也就在此際,隻聽得宋堅叫道:“你們快來看!”

我和紅紅兩人一齊循聲看去,隻見宋堅正在一塊大石後麵,向我們不斷招手,我忙問道:“什麽事情?”宋堅一揚手,映著日光,我隻見到他的手中,泛起了火也似的一團東西。

我對於珠寶玉石,有著很深辟的研究,我祖父是這方麵的專家,他曾經是江南一帶珠寶業的權威。我還記得在我小的時候,祖父早已退休了,那時時常有人,鄭而重之地捧著名貴的寶石,來請他鑒定質量,因此他便將有關珠寶方麵的知識,都傳授了給我!

而當時,我一看到宋堅手上,那火紅色的一團,我心中便吃了一驚!

那種光輝,那種色澤,正是最佳的紅寶石所獨有的!我連忙連奔帶跳,趕到了宋堅的身邊。宋堅一伸手,將一件東西,放在我的手心上。

我攤開了手掌,那是一塊核桃大小的紅寶石。

這時候,紅紅也已經走了過來,她一看到那麽大,那麽美麗的一顆紅寶石,竟神經質地叫了起來!令得我和宋堅兩人,都以為她會因此發狂!

我五指收攏又再放開,紅紅道:“表哥,給我抓一抓!”寶石的確具有吸引力的,那吸引力,並不全部在於它的價值。好的紅寶石,固然價值不菲,但是我、宋堅和紅紅,都絕不是沒有見過世麵的人,但是那塊紅寶石,對於我們來說,還是具有極大的吸引力。

我將這顆紅寶石放在紅紅雪白的手掌上。

我們三個人,望著那豔紅的、但又毫不妖冶的寶石,好一會不眨眼睛。

過了好久,我才道:“宋大哥,你是在什麽地方找到的?”宋堅向地上一指,道:“在這個草叢中,我想找一個可以休息的地方,來到這裏,踢動了一塊石頭,便發現這顆寶石了。”

紅紅道:“我叫紅紅,既然發現的是紅寶石,便應該給我。”我笑了一下,道:“紅紅,你什麽都講究洋化,為什麽沒發現紅寶石時,你就不講了?如果你的名字是露比的話,寶石才應歸你!”

紅紅道:“我不管,這顆寶石值多少錢,我可以照付。”宋堅道:“別吵了。”我一揚手道:“不行,拿回來!”

紅紅不肯將寶石給我,猛地向後退去,在她後退之間,她的後跟,又踢在一塊石頭上,痛得她“哇”地一聲,叫了起來。

然而,紅紅隻叫了一半,我們三個人,都一齊驚呼了起來!原來,紅紅的腳跟,將那塊石頭,踢得翻轉了身,而在那塊石頭之下,卻有著一塊藍寶石!

那塊藍寶石的顏色,簡直比秋夜還要深邃,紅紅一俯身,將它拾了起來,宋堅忙道:“隻怕還有……”他一麵說,一麵走向前去,一連翻過幾塊石頭,果然,在第四塊石頭之下,又找到了一粒鑽石。

他還想向前去找時,我心中一動,陡地想起一件事來,叫道:“宋大哥,住手!”宋堅回過頭來,道:“為什麽?”

我道:“宋大哥,宋富在這島上,有五天之久,何以這些東西,他未曾發現?”

宋堅道:“壓在石下,他未必能夠找到的,我們找到,也是運氣而已。”我道:“宋大哥,咱們還是小心一點的好。”

紅紅“哼”地一聲,道:“小心什麽?我看不出其中有什麽危險的地方。”

宋堅也道:“是啊!”他一麵說,一麵又向前找去,走出了六七步,又找到了一塊寶石,紅紅也跳跳蹦蹦,向前走去,我心中總感到十分疑惑,覺得那些珠寶,這樣容易發現,其中一定有著什麽不對頭的地方。

但是,我在急切之間,卻又實在想不起,究竟是什麽地方不對頭!

我看著宋堅和紅紅兩人,越走越遠,聽紅紅不斷的發出叫聲,可知道他們,一直有著收獲,我眼看著他們,走出了三十碼開外,已來到另一塊大石的附近,隻聽得紅紅道:“宋先生,我們推開這塊大石看看!”宋堅道:“好!”

他們兩人,四隻手已經按在那塊大石之上,我一見到這等情形,心中陡地一變,想起了一個可能來,立即大喝道:“住手,後退!”紅紅十分不滿意地轉過頭來,道:“表哥,你怎麽啦?”

我一麵向前趕去,一麵道:“快退後。我再向你們解釋,快!快!”

宋堅猶豫了一陣,向後退開了幾步,紅紅雖不願意,但也跟著,向後退了開來,我道:“你們看到了沒有,你們所走過的路,曾找過寶石的地方,成一條直線!”紅紅揚頭一看,道:“是又怎麽樣?”

我道:“紅紅,虧你常說有偵探的常識,這還不明白?那些東西,是故意留下來,引你們走向那塊大石的!”紅紅攤了攤雙手,道:“我又有什麽損失?”

宋堅的態度卻和紅紅不同。

他究竟一生在江湖上走動,老江湖的經驗,使他覺得我所說的話,大是有理。他向紅紅一點頭,道:“王小姐,我們再退開些。”

我們三個人,一齊站在離那塊大石,千來碼之處,宋堅和我互望了一眼,我們兩人,都在地上,搬起了一塊十來斤重的石頭。

我又命紅紅退開了些,和宋堅兩人,一齊將手中的石塊,向著那塊大石,疾拋了出去!兩塊石頭,帶著勁風,向那半人來高的大石飛去。

隻聽得“叭叭”兩聲,石塊擊在那大石之上,令得大石,搖動了一下。也就在電光石火的一瞬間,隻見火光陡地一現,濃煙冒起。

緊接著,便是震天也似,“轟”地一聲巨響,大地震動,群石亂飛,簡直是世界末日一樣,我隱隱約約,聽到紅紅一聲驚呼。

但是在這樣的情形下,我和宋堅兩人,實在都絕無辦法去照顧她!

因為,這種變故,雖然在我的意料之中,但是變故卻來得太快,實在令人措手不及,任何人在這樣的時候,都會突然呆上一呆的。

一個變故既然來得那麽快,如果有什麽意外的話,在人們呆上一呆之際,早就發生,要搶救照顧,是絕對來不及的!

地動石搖,隻不過是一刹那間的事。

我和宋堅,一定過神來,隻見紅紅正在振臂高呼,實是她的心情太激動,所以才會出現這樣反常的神態。

我趕了過去,著實不客氣地給了她一個耳光,她才靜了下來,定著眼睛,看了我好一會,才伏在我的肩上,哭道:“表哥,你救了我的性命,你救了我的性命!”我點了點頭,道:“是。”

這時候,宋堅也來到了我們的身旁,我們三個人,一齊向剛才宋堅和紅紅兩人想要推動的那塊大石看去,隻見濃煙散處,那塊大石,早已四分五裂,而且被煙熏得十分黑,而地上,出現了一個足有三尺來深的大土坑!

我們三人,相顧駭然之餘。我道:“這是一個土製的地雷。”紅紅道:“是胡克黨埋的?”

我想了一下道:“小姐,你對於這類的經驗,太貧乏了,土製的地雷,若是兩日之內,沒有人觸發,火藥便會因為地麵的潮氣而失效的。”

紅紅睜大了眼睛,道:“那你說,這是教授……”

我不等地說完,便道:“對了,就是你尊敬的那位生物學權威的傑作,想不到他還是一個遊擊專家,土製地雷靈敏度如此之高,的確不易!”

宋堅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想是他心中驚到了極點,道:“這畜生,這畜生!”我正勸慰宋堅幾句,但紅紅卻已雙手插腰,氣勢洶洶地站到了我們麵前,道:“表哥,剛才那樣的爆炸,要多少火藥?”

剛才的爆炸,並不是烈性炸藥的爆炸,也不是硝化甘油的爆炸。如果兩者的話,我們雖然事前有了警惕,已經來得甚遠,但是爆炸所造成的氣浪,還是會將我們震死的。

而這次爆炸,冒出來的煙又如是之濃,當然是士製火藥,或者是從槍彈、炮彈之中挖出來的火藥了,我想了一想,道:“大約一磅上下。”

紅紅道:“這就不可能是教授了,我們將他棄在島上時,他身上有火藥麽?”

我想不到紅紅會反問我這樣一句話。

這句話,倒的確令我難以回答!

因為,宋富即使再深謀遠慮,也必然不會料到我們會將他放在這樣一個荒島上,而在身上,預先帶上一磅火藥的。

我沉吟了一下,紅紅又逼近了一步,道:“表哥,你還有什麽話說?”我隻得道:“紅紅,我暫時解釋不來,但是我堅信,這件事一定是宋富做的。”

我又說道:“宋富料到我們會來接他,他便有反將我們留在島上的機會,便想將我們一齊炸死!”

紅紅一挺胸,道:“不,你完全料錯了!”

我不禁有些惱怒,道:“紅紅,你為何堅持這樣說法?”紅紅急促地呼吸了幾下,道:“因為他愛我,所以他不會害我!”

我和宋堅兩人,做夢也未曾料到紅紅竟會講出這樣的一句話!我們兩人,徒然一呆,我心中恍然大悟,道:“所以,剛才你說宋富一定會回到這個島上來的,那是因為他愛你的關係?”

紅紅堅定地點了點頭。

宋堅苦笑一下,道:“王小姐,或許你還不知道我兄弟的為人……”紅紅立即打斷了他的話頭道:“我知道,我完全了解他,你雖然是他哥哥,但是你了解他的程度,卻不及我的一半!”

宋堅道:“好,你了解他什麽?”

紅紅又歎了一口氣,道:“他是一個很可憐的孩子(衛按:紅紅在說這句話的的時候,大概因為心情激動,忽然說了一句英文,“孩子”乃是直譯Boy一字來的),他有著極深的自卑感,你知道麽?”

我和宋堅,麵麵相覷。

紅紅繼續道:“他從小就不受人注意,人家注意的,隻是他的大哥,人人都有想被人注意的天性,他就以反常的行動,來引起人們的注意,於是,他就成了敗家子,就成了不肖的子弟,你們可知道,他對我講起這些時,曾像孩子似地哭了起來?你們可又知道,他向我暴露了一個有關他個人的最大秘密……”

紅紅滔滔不絕,講到這裏,看她的情形,本來絕無突然中止的意思。

但是,她卻突然停了下來。

因為這時候,水麵上,響起了一陣急促之極的馬達聲,紅紅停了停道:“他回來了!”她一麵說,一麵向海邊衝去。

我一伸手,將她拉住,道:“慢一慢!”

紅紅一掃頭發,道:“什麽事!”我道:“紅紅,我們在這裏隱伏下來,我要讓你看一看,他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紅紅道:“好,我們大家都可以看一看,他實際上是怎樣的一個人!”

我們三個人,一齊退出了三四碼,伏在草叢之中,也就在這時候,馬達聲戛然而止,接著,便聽得宋富的大叫聲,傳了過來。

宋堅“哼”地一聲,道:“這畜生,當真還敢回來!”我忙道:“聽他叫些什麽?”

我們三人,都不出聲,隻聽得宋富不斷地叫道:“紅紅!旌歟‘旌歟

我回頭向紅紅看去,紅紅雖然沒有出聲,但是眼角卻已經潤濕了。我再向外看去,隻見宋富以極快的身法,掠到了爆炸的現場。

他在那土坑麵前站定,四麵一看,突然雙腿一曲,跪了下來,道:“紅紅……我……的確是想立刻回來的,但是馬達出了故障,紅紅,想不到你……”我絕對不能設想的事情出現了,在我印象之中,是集奸詐、狠辣,鐵石心腸之大成的宋富,竟然抽抽噎噎地痛哭了起來。

我們三人,互望了一眼,又向前看去,隻見宋富踉蹌站了起來,麵上神色茫然,突然又叫道:“大哥,做兄弟的,又豈是存心害你?”

宋堅的眼角,也有淚水流了出來。宋富猛地一揮手,我們都清楚地看見他手中,拿著一柄手槍,看他的情形,分明是準備自殺謝罪。

我們一見這等情形,俱皆大吃一驚,紅紅首先叫道:“教授!”

宋堅也霍地站了起來,叫道:“兄弟,我們全在!”但也就在他們一前一後,兩聲呼喚發出之際,隻聽得“砰”地一下槍響!

那一下槍響,令得我們三個人,都呆若木雞!

三人之中,尤其是我,伏在地上,緊緊地開住了眼睛,不願觀看。因為,隱伏在此,倫窺宋富的行動一事,是我提議的。

而我也絕未想到,宋富的內在性格如此之烈,在後悔他鑄成了大錯之餘,竟會出諸自殺一途!

剛才的一下槍響,分明是宋堅和紅紅兩人,雖然立即出聲,但是卻未能阻止宋富的自殺,我實是無以對紅紅、宋堅兩人。

我隻等紅紅狠狠地罵我,但是,出乎意料之外的,我等到的,卻是紅紅的一聲歡呼!

我睜開眼來,隻見宋富額邊的頭發,焦了老大的一片。他手中的手槍,還在冒煙,我立即一躍而起,宋堅迎了上來,道:“王小姐的一叫,令得他手震了一震,子彈在他額邊掠過。”

我鬆了一口氣,心中暗叫慚愧。我們三個人,一齊向著怔怔發呆的宋富走去,宋富直視著我們,忽然不好意思地一笑,道:“原來你們,並沒有中了埋伏?”我道:“他們兩人,差一點兒。”

宋富道:“我想不到你們會那麽快被引到地雷之旁的,我想偷偷地回來,當你們將要推動大石之際,才來嚇阻你們……”

紅紅打斷了他的話頭,道:“那樣,就可以顯得你並不是一個無能之輩,是不是?”

宋富歎了一口氣,道:“是。”

我道:“如今,輪到我來提疑問了。這一磅火藥,是哪裏弄來的。”宋富抬頭,向我望了好一會。在那一段時間內,氣氛也十分緊張,因為,宋富縱使對紅紅和宋堅,能恨意全消,對我是不是也一樣,卻是不得而知。

紅紅道:“教授,剛才如果不是表哥,我們都已成粉末了!”

宋富道:“沒有你這句話,我也早已決定,伸出我的手來了!”他一麵說,一麵伸出手來,我立即也伸出手去,和他緊緊地握了一握。

宋堅鬆了一口氣,紅紅也麵露笑容。宋富道:“火藥的來源麽?說來話長,你們且跟我來。”我們都不知道他在弄什麽玄虛。

而我們可以肯定的,是經過了這樣的一個變故之後,他對我們,都已經沒有了敵意,所以我們放心地跟在他的後麵。

宋富走在最前麵,翻過了山頭,來到了島的後麵。

那島的背麵,臨海之處,全是岩石,也有著不少岩洞,宋富一麵走,一麵道:“我在島上幾天,沒有事情可做,便走遍了這些岩洞,因為我聽得人說過,在菲律賓海域的岩洞中,往往可以發現不易見到的深水魚,我想捕捉幾條,作為標本……”

宋堅忍不住問道:“阿富,那麽多年來,你竟成了日本人,究竟是在鬧什麽鬼?”

宋富道:“大哥,這件事,咱們慢慢再說但是,第二天,我便有了意外的發現。”

他說到這裏,我們已經來到了一個岩洞麵前,我們四人,一齊走了進去,宋富在地上,拾起了一個火把,那火把顯然也是他在前兩天紮成的,燃著打火機,將火把點著。

他帶著火把,向前一照,道:“你們看。”

我們藉著火光,一齊向前看去,不禁為之一呆。

隻見在那山洞中,一共有著十堆,十分完整的骸鼻,白骨森森,十分可怖。

紅紅連忙緊緊靠在宋富的身邊。宋當道:“這十具骸鼻,我並沒有移動過,而你們所拾到的那些寶石,連同我這裏還有一些,都是在這十具白骨之下發現的。”

紅紅道:“這十個又是什麽人呢?”

宋堅歎了一口氣,道:“毫無疑問,那是昔年大集會之後,七幫十八會派出來跟著青幫司庫於廷文,前來埋藏財富的十位弟兄了。於延文在回去前,曾親將這十個人,盡皆殺死了的!”

我心中也不禁大生感慨,道:“原來他們,是死在這裏的。”

宋富道:“這十個人,顯然也不是什麽好東西,我拾到的珍寶,當然是他們當年,見財起意藏在身上的,於廷文將他們打死,卻不曾搜他們的身,年數一久,皮肉皆腐,也隻剩下白骨來陪他們所偷取的寶石!”

我覺得宋富的揣想,十分有理,道:“那麽火藥也是在這裏發現的麽?”

宋富道:“不錯,有幾層油布,包著一大包火藥,我隻不過取了其中的一半而已。”

他一麵說,一麵指了岩洞的一角,那一角上,果然有一個解開了的油布包裏!

宋堅又歎了一口氣,道:“這十個人也罷,七幫十八會也罷,什麽人都未曾料到,那麽龐人的一筆財富,竟會落在菲律賓胡克黨徒的手中。”

宋富聞言,而色不禁一變,道:“什麽?已洛到了胡克黨徙的手中?這是什麽意思?”

我道:“白奇偉以他占一份,胡克黨占九份的條什,替胡克黨找到了埋藏在地下的財富。”

宋富意似不信,道:“白奇偉這小子,竟能參透那幾句毫無意義的話麽?”我道:“那幾句話,在泰肖爾島上,便不再是毫無意義的了。”

宋富問道:“為什麽,你仔細說。”

我便將我和宋堅兩人,在泰肖爾島上的所見和遭遇,向宋富詳詳細細地說了一遍。當然我們在說的時候,已經退出了岩洞,坐在浪花拍擊不到的一塊大岩石之上,宋富一麵聽,一麵緊鎖雙眉。

等我講完,宋富仍望著大海,一聲不出。

好一會,他才道:“照我看來,裏加度和白奇偉兩人,仍然未曾找到那一筆財富。”我道:“我們在逃走之際,已經看到了那大鐵箱的一角!”

宋富道:“這隻鐵箱,可能是空的!”

我覺得宋富的話,武斷到了極點,實足令人,難以同,我也不和他辯駁。宋富又道:“裏加度隻在四塊之間,求一個交叉點,常然太簡單,得得不到正確的藏寶地點。”

我道:“可是白奇偉……”宋富道:“不錯,白奇偉的辦法,看來是科學了些,但也太簡單,於廷文當年,絕不會將財富埋在用那麽簡單的方法,便可以找得到的地方的!”

紅紅道:“我同意教授的說法。”

我笑了一笑,道:“紅紅,愛情能令人盲目的!”

紅紅白了我一眼,想說什麽,但卻又沒有說出來,忽然又噗哧一聲笑了,顯然她心中,十分甜蜜。宋富道:“衛兄弟,我不是個固執己見的人,你想,那一句‘共透金芒’是什麽意思?”我怔了一怔,道:“不知道。”

宋富道:“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卻知道,這句話十分重要,在見到石碑,便可明白‘白鳳之眼’那四句的意義之後,這一句起著總束作用的‘共透光芒’,當然極其重要了!”

他講到此處,攤了攤手,道:“但是,裏加度和白奇偉的尋找正確地點的方法,都忽視了這句話,所以我說他們,得不到寶藏。”

宋富講完,我仔細想了一想,對於宋富這種縝密的分析,也表示十分佩服。

但是我卻仍然難以相信那大鐵箱竟會是空的。

宋富望著大海,又道:“照我看,於廷文一定早已想到,如果這件事傳了出去,會有人照白奇偉的方法來挖掘的,因此便在那地點,埋下了一隻大鐵箱,那鐵箱中不是空的,便是另有東西,那東西一定表示寶物已被人取走,好叫掘寶之人灰心,那也等於是保全了真正的財物!”

我站了起來,道:“佩服得很,你說得有理。”

宋堅道:“如果那鐵箱是空的,白奇偉會不會遭殃?”

我道:“那倒不必為他耽心,如果財富不出現,他至多像我們一樣,餓上幾天而已,倒是我們要設法,如何對付胡克黨徒才好。”

宋富道:“對策我已想到了,你們在泰肖爾島上,可曾注意胡克黨徒的食水水源,是集中的還是分散的?”我和宋堅,事實上都不知道,因此根本沒有法子回答,紅紅卻道:“我知道,在碼頭附近,有兩隻深水井,將井水泵到一個大蓄水池中再輸送出去的。”

宋富喜道:“那就好辦了!”

宋堅沉聲道:“阿富,下毒藥未免太狠了些,島上至少有一千人!”宋富道:“大哥,知弟莫若兄,你怎麽就知道我的意思了?”

我也覺得,如果下毒藥,將島上的一千多人都毒死,也未免太狠毒了些。但宋富說著,從袋中取出一隻小小的玻璃瓶來,瓶中約莫十多西西灰褐色的藥水,他揭開了瓶蓋,道:“你聞一聞。”

我湊了上去一聞,便有一陣昏眩欲嘔的感覺,連忙側頭避了開去,問道:“那是什麽東西?”

宋富道:“這種藥物,是我從東非洲得來的,當地土人,把它叫‘冬隆尼尼’。”

我立即道:“那是在地上打滾的意思。”

宋富以極其驚訝的眼光望著我,他雖然沒有出聲,但是他的眼光,無疑地是在問:“你怎麽知道?”我當然是知道的,因為我深通各地語言之故。

他又道:“這種藥物,放一西西在靜止不動的溪水中,便可以令得來這溪水飲水的動物,盡皆軟弱無力,倒地不起,隻能在地上打滾,至少三日,等於是大病一場,失去了自衛的能力,要令得島上胡克黨徒,盡皆大病,隻消三五西西就夠了。”

宋堅道:“但未必人人都在同一時候飲用有了毒藥的毒水的。”

宋當道:“這‘冬隆尼尼’的妙處,便在這裏,否則,中國的巴豆,不也一樣麽?‘冬隆尼尼’能使得服用了的人,在兩日之內,一切正常,而兩日之後,方始發作,我想,兩日內。所有的人,總不能不飲水,而我們下毒之後,等上四日,先病的未曾複原,後病的也都已發作,泰肖爾島,就是我們的了。”

紅紅道:“我不信,你剛才說非洲土人,是用這種藥來捉野獸的,兩天後才發作,野獸早就走遠了。”宋富一笑,道:“你知道什麽?野獸是有巢穴的,在巢穴生病,隻要找到巢穴,便能捉到,還不容易麽?”

我忙道:“宋兄既然有‘冬隆尼尼’這樣的妙藥,我們事不宜遲,該再到泰肖爾島去!”

紅紅第一個大為興奮,道:“對,再到泰肖爾島!”我笑道:“紅紅,你可是嚐到甜頭,以為這次再去,便又能成功?”

紅紅打橫跨出了一步,站到了宋堅的麵前,道:“不是我自己誇口,我和教授兩人合作,你們全不是敵手,那二十五塊鋼板,不是落在我們手中了麽?”

我道:“宋兄弟,那一次,你和紅紅合作,居然能勝過了那麽多人,當真不容易之極。”宋富笑道:“那全是占了我和大哥生得一樣的緣故,好幾次,我和你在一起,你都不知道,有幾次,我幾乎和大哥碰了頭,紅紅躲在山洞中,卻是什麽事情也沒有做過,別聽她吹牛!”

我想起宋富在那荒島上,幾次三番要害我的情形,心中仍不免有點恨意。因為,我那時如果一時大意的話,如今早就進了鬼門關了!

但是如今宋富既然和我們言歸於好,我也不便再記這些。紅紅叫了起來,道:“教授,你這樣說法,太不公平了!”我們全都笑了起來。我們一齊來到了海邊,登上了快艇。

發動了馬達,快艇到泰肖爾島的時候,我們便停了下來。

等到天黑,我們四個人,才找到了一個小子,向泰肖爾島上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