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賢古微笑道:“昨晚劫持錦婕那賊人不是說了嗎?後來我一想,就明白了你們查先生的身份和他在朝廷與江湖間所起的做用。”

我點頭道:“原來這樣,查先生確實有意讓晚生做他的接班人。”

“好,好,這樣也好。老夫雖然不懂你們的江湖,但也明白那是一股可以影響天下安定的力量,確實需要有像查先生和公子你這樣的人才來加以引導,才不至於鬧出亂子。而且還可以給朝廷和官府以幫助,何公子你若能如此也算是為天下謀福了。嗯,老朽自服食了了然大師所贈之藥後,身體見好,過兩天書館當可重新開課,公子即欲參加令秋科舉,就也過來讀書罷。將來老夫也為你推薦一下,就以老夫弟子的名份去應試吧!”

我大喜,忙站起叩首道:“多謝謝老先生,弟子何林生拜見謝師。”當即行了拜師之禮,趁機拜到謝賢古座下。這樣參加科舉及以後在仕途上方便不說,同時也理有利於我追求謝錦婕。

謝賢古對我的順杆子而上並未介懷,端坐著接受了我的拜師之禮,然後嗬嗬笑著將我扶起道:“不須多禮,有些事老夫還要向請教。”

我一愣,“謝師還有什麽事要問晚生?”

“就是你們那個江湖,這是一個很獨特的社會現象。昨晚事件之後,老夫想了一天,覺得這江湖幾乎是獨立於朝廷官府體係外的另一個係統。還有那查先生所處的位置,聯係著朝廷和江湖,十分特殊,老夫覺得這些都是值得注意的社會現象。何公子你對江湖肖些了解,不妨就你的理解為老夫剖析一下。”謝賢古說道。

他可能是受升仙教三人的生死義氣所震動,才會考慮這些問題的。但聽他把江湖看成一個獨特的勢力體係,我立即想起我星宗的亞勢力論,便想以此為基礎,向謝賢古表達一下我的江湖觀,這也是一個讓謝賢古深入了解江湖的機會,免得他對江湖草莽有所偏見,累及我就會反對我接近他女兒。

這時謝錦婕站起身微笑道:“父親,這麽晚了,該讓何公子休息了。”

我立即明白這是說謝賢古休息的時間到了,上了年紀的人,為保養身體,常會有嚴格的作息時間。忙識趣的說道:“師你確該休息了,晚生今晚且告退,明日再過來聆聽謝師教誨。”

謝賢古點頭微笑道:“對,對,天不早了,我們明天再接著聊。”他說著站起,身子竟沒站穩,搖晃起來。我忙上前扶住,卻是搶到了謝錦婕和一邊侍候的丫頭們之前。謝錦婕到跟前,隻好扶住了他的另一隻胳膊。

“父親你怎麽樣?”謝錦婕關心道。

謝賢古搖下頭道:“無妨,剛才隻是一時頭暈。”

我沉思一下道:“了然大師所贈之小還丹主要為武人配製,藥效甚烈,謝師你是否吃多了?”

“沒有啊,昨晚吃了一顆,覺得心胸舒暢,今天白天又吃了一顆,剛才是第三顆。”謝賢古道。

我心裏一歎,這還不多?練武之人受傷一般也不過吃一顆,他竟連吃三顆,又無內力修為在身,無法將藥力加以引導,難怪會一時頭暈。唉!昨晚隻顧在謝錦婕麵前表現,將一整瓶小還丹給了她,卻忘了告訴他,服食時間間隔不可太短。

“謝師已經吃多了,藥力聚集才造成頭暈。待弟子用內力為謝師治療一番,自然可好。”我說著扶謝賢古重新在椅子上坐下,拉起他一隻手腕,輸入一股柔和的星陽真氣,引導小還丹藥力散於他筋脈內。卻發現他胸腹筋脈內仍有於積,心道他喪子的心結還未化開啊。當下替他疏通了一番。

謝錦婕看我一臉嚴肅,便什麽也沒說,隻是配合的扶著謝賢古。良久,我鬆開手,看謝賢古麵色好了許多,便問他:“謝師現在感覺如何?”

“好多了,多虧林生你了。”謝賢古道。

我說道:“謝師客氣了,剛才謝師是因為服食的小還丹藥力未能及時散開,才導致一時頭暈。以謝師這身體狀況,每兩天服食一顆即可。另外小還丹雖藥效神奇,但終是隻能起調理輔助作用,謝師你這病源之於心,還需謝師自己將心懷放開,才能詮愈。”

謝賢古麵容沉了一下,定是想及愛子之喪。他自己站起身,長歎道:“林生你提醒的有理,但人的感情又不同他物,豈是說放開就能放開的?好了,明天我們再聊。錦婕著人送林生回房休息。”

“謝師慢走!”我朝由謝錦婕摻扶著離去的謝賢古做揖道別。然後滿叔從外麵進來,陪我回客房。

“前麵的院牆修好了嗎?”路上我問滿叔。昨晚謝府前邊的院牆被毀壞大半,今天我來時發現正在修補,不知現在是否修補完畢。

滿叔答道:“還沒,明天還得再修一天。不過公子不用擔心那兒,江大人派了一百多名士兵紮在那兒,不會讓毛賊溜進來。”

我麵露微笑,我隻是隨口一問,豈是擔心毛賊?要隻是為防範那些一般的盜賊,何須我這個一品高手入住府內?江子陣隨便派隊士兵在謝府周圍就夠了。

前麵連續兩個晚上未得睡眠,讓我在謝府這一晚睡的十分香甜。一覺睜開眼來,就發現天已經亮了。匆匆起床,打開房門,還好,謝府下人也是剛剛起來,否則我就失禮了。

清晨的空氣十分清新,院內的花木帶著晨露顯得份外嬌翠。我早起無事,便到院裏空地撮指成劍,演練了一會兒星夜十三式。這套劍法我現在是越來越得心應手了,已可讓其隨我星陽功之千變萬化生出多種奇變。演練一趟下來,收招停式,隻覺靈台清明,身心俱爽。

忽聽內院深處有琴音傳來,叮咚聲中滿含思念與悲愴,不由凝神靜聽。滿叔帶一丫頭端清水過來讓我洗臉,我讓丫頭把水盆放在院內石桌上,邊聽琴邊俯身就盆而冼。

“公子昨晚休息的可好?”滿叔在一邊問我。

“好,好,很好。滿叔你可聽到琴聲,是謝師晨起拂琴嗎?”我站起身從丫頭手裏接近毛巾,邊擦拭手上水跡邊問道。

滿叔搖頭微笑道:“公子誤會了,這是小姐在彈琴。自二少爺亡去,小姐早上起來,總會彈會兒琴。”

我哦了一聲,若有所思,“謝小姐這時在追念亡兄啊!隻是如此悲音,豈不加重謝師內心之鬱結?”

滿叔長歎一聲,“二少爺遇難後,老爺抱病,大少爺又遠在西北趕不回來,小姐他心裏苦啊!”

早飯仍是和謝家三人一起吃的,謝錦婕麵容沉靜,看不出絲毫琴音裏那種悲淒。我便問她早上彈的什麽曲子,挺感人的?

她不想我會問她問題,微感驚愕,抬頭看我一眼微笑道:“是小女子隨手亂彈,讓公子見笑了。”

我微笑不語,隨手亂彈,其音更能揭示彈琴者的內心。

謝賢古向我問道:“查先生的推薦信中說,林生你曾師從天下第一琴師琴聖葉希音習琴,想來對琴藝是非常精通了?”

我微笑答道:“葉先生的琴藝晚生僅得其皮毛,實不敢言精通。不過葉先生曾言,彈琴者但能做到琴由心彈,以音傳情,即算入道。早上聽得小姐隨手所彈之音,竟讓晚生心生悲傷,小姐琴藝當已入道。”

我說著望向謝錦婕,她稍呆一下,垂首避開我望向她的目光。想來已聽出我話裏的弦外之音,那琴音既能讓我這個外人心生悲傷,懷著喪子之痛的謝賢古聽了,豈不加深心中鬱結?如此他何時才能解開心結,使病情好轉。

“人言琴能舒懷,小女子卻總是不得要領,有機會還請公子指教。聽聞琴聖的琴音高曠清遠,公子飯後能否奏上一曲?”謝錦婕說道。她這是請我用琴音為謝賢古排遣情懷。

謝賢古可能也聽出來了,轉向我道:“那待會兒就請林生你為我們彈上一曲。夫人,你也留下來聽聽。”

謝老夫人勉強一笑,點點頭。她早已停筷,隻是坐在一邊陪著我們。其實謝賢古和謝錦婕也吃的很少,親人新亡,換我也沒什麽胃口。四人中真正能吃得下東西的,隻有我一人,但主人家吃得少,禮貌其見,我也隻得壓縮飯量,昨晚就沒吃飽。幸好房內有丫頭送去的水果點心,否則來謝家做兩天護院豈不還要挨餓?

早飯後謝錦婕便吩咐下人將琴擺到了院內,那張七弦琴古香古色的,應當十分名貴。謝賢古夫婦在一側坐定,謝錦婕便站在他們身後。

我坐到琴前,朝三人一笑,便撥動琴弦彈了起來。謝賢古夫婦和謝錦婕皆麵露驚愕,因為我開頭彈的這個調子正是謝錦婕早上剛彈過的。不過我彈的比謝錦婕更能煽情,聽琴三人皆心懷喪親之痛,很快沉浸入音律中。

我卻悄悄的將星陽攝魂注入琴音中發出,引導三人心神隨著琴音中感情的變化而變化。琴音中悲意漸濃,由初始的憂傷變成大戚大悲,然後悲意漸消,轉為平和,繼而才是葉先生琴音那份高曠清遠。禽戲林間,拂曉日出,一些充滿活力的自然畫麵被我通過琴音傳給了聽琴的謝家三人。

三人臉上的表情隨琴聲變化,最後歸於恬靜和怡然。我知道這一曲對他們走出悲傷的陰影,放開胸懷大有幫助,我也達到了我的目的。琴音止,餘韻悠悠,良久,三人醒過神來。

“何公子彈的真好!”竟是謝老夫人先說話,其臉上帶著一絲難得的愉悅笑容,這老夫人恐怕已有好幾天沒露出過這種真正的笑容了,讓謝賢古謝錦婕父女看了,眼中流露出由衷的歡喜。

“唉!林生你這琴當真是神乎其技了,揚州城最好的琴師品玉閣的秦卿大家也不過如此。弟子已是如此,那琴聖葉希音的琴藝不知已達何等境界。”謝賢古說著,麵露悠然向往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