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得山來,在淮河一個渡口雇了一艘漁舟,順河而下。給我們駕舟的是一位老漁翁。把我們送到淮陰,三,四天就可以賺到二兩黃金,他打漁怕要幾個月才能賺這麽多吧!所以對我們格外恭敬。

我讓王武和趙成去向老漁翁學習駕舟之術,雯雯陪我在艙內翻閱不久前在一個岸邊小城裏搜集到的一些官方公文,山中這八年,幾乎與世隔絕,我現在迫切需要了解當前朝廷和江湖的局勢。所以路過那個小城時,便搞來這一遝近幾日的朝廷公文,按律而言,平民百姓是不能接觸這些涉及朝廷和官場事務地公文的,但那隻是淮河南岸的一個小縣城,十兩黃金,什麽律呀,令呀的就都給我讓路了。

隻是小縣城裏的公文本就零碎不全,又多是些瑣屑雜事,重要的朝廷公文哪能到這麽個小地方來?不過我還是從中提取出了一些有用的信息。至少我知道現在仍是大周的天下,皇帝仍是一個叫武則天的女人,而且朝廷裏最有權勢的是一對叫張昌宗、張易之的兄弟。前些天一篇公文中提到他們彈賅了丞相魏元忠,並將魏元忠和一個叫張說的鳳閣舍人給流放出京了。

魏元忠這個人我在揚州聽說過,當年徐敬業和駱賓王在揚州發動叛亂,他是朝廷平叛軍的參軍,揚州人都知道他,張氏兄弟連這樣一位重臣都能扳倒,肯定不簡單。

雯雯看我看完了,就將那散攤開的公文收拾了起來。我說:“燒了吧,沒什麽用了。”雯雯便拿出艙外燒了。我身無官職,平頭百姓一個,帶著這些玩意兒在身,可是有違大周律的,我可不想平白無故的惹麻煩。

出得艙來,隻見陽光明媚,水麵上波光鱗鱗,遠處還有幾片帆影,心胸不由為之一闊。便坐在船頭欣賞淮河兩岸風光。雯雯也坐到我身邊來,在小城時給她買了幾身衣服,穀中那身村姑衣飾哪能穿得出來,現在她一身湖綠水衫,更顯清麗、冷豔。王武和趙成也都被我換上一身家仆打扮,行走江湖,我一個翩翩公子身後跟著兩個獵戶,成何體統?

他們倆看來對操舟之術已頗熟練,輪番劃槳為樂。看見我出來,招呼道:“公子怎麽出來了?”

我說出來吹吹風。公子是我讓他們叫的,叫宗主,江湖味太濃了,我不喜歡。見那老漁翁在邊上抽大煙袋,便向他搭話,問:“老人家在這條河上打漁多長時間了?”

那老翁自我們上船來就未敢向我和雯雯正視,應是把我當成帶奴仆出遊的貴公子了,聽得我問話,不由受寵若驚,忙拿開煙袋答道:“老漢自幼就住在這淮河邊,打漁打了有五六十年了。”

“哦,那家裏都還有什麽人啊?”

他咧嘴笑了一下,古銅色的臉上皺紋加深了,“老伴在家,有三個兒子兩個女兒,都已經成家了。”

“有福氣啊!兒女們都孝順您吧?”

“還行,老漢還能動彈,掙兩錢還能貼補他們一點。”他說著臉上蕩開幸福和自豪的笑容。我心中不由浮現出爺爺的影子。

我應該先去看看他。

“前麵該到壽陽了吧?”我問。

漁翁答道:“還早呢,要到晚上才能到。”

“那好吧,我們要在壽陽停一天。”

“行,老漢聽公子吩咐。”

雯雯不解,問我:“不是先到揚州嗎?”到揚州是我和葉先生,老李商量好的,揚州位於長江和運河兩大動脈交匯之地,水陸交通之樞紐,乃天下第一大商業城市。也就成了江湖上各種勢力的角逐中心,我是想在那兒搞清當前天下局勢,以定行止。另外**賊師傅在揚州還留有一個窩給我,那就是蝴蝶居了。當初他把窩按到揚州一方麵是貪戀那兒的繁華,另外可能也是考慮到那龍蛇混雜之地的隱蔽性。得他終是沒能逃脫**賊的宿命,卻給我踏足江湖提供了一個很好的踏板。

至於在壽陽停留是因為黃家村離壽陽很近,我爺爺就葬在黃家村外。雯雯心思玲瓏,一聽我說要到黃家村去,立即明白,就問:“公子要去祭拜爺爺嗎?”

“不隻是公子的爺爺,也是雯雯的爺爺。”我說。雯雯臉上露出甜蜜幸福的笑容來,將頭靠到了我肩上。做了我的鼎爐後,她也隻有對我能露出這種笑容了,而我們這八年感情,若非葉先生、老李她們認為不妥,我甚至想將她納入正室。她自己也很執拗的認為,星影就應該是星主的貼身婢子。我曾經問她,做主母不好嗎,她卻說貼身婢女可以天天跟在我身邊,比主母好多了。

唉!傻丫頭,你可是我星宗第一高手,將來免不了要有一些特殊的事情要你去辦,哪能真的就做我的影子了。可她對我的依戀還是讓我感動不己。

壽陽是個大城,我們到時,雖早已天黑,但碼頭處燈火通明,裝貨卸貨,人嚷馬嘶的響成一片,水麵上大大小小的船隻怕有好幾百艘,多都亮著燈,望去輝煌一片。我們的小船在空隙處左曲右拐的就到了岸邊。我交待那老漁翁幾句,要他明天晚上在這等我們,並預付了一兩黃金。然後就帶著雯雯和王武趙成上了岸。

街上仍是人來人往的,各種攤販都尚未收攤,茶樓酒肆也都生意正隆。一些夫人小姐們,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帶著仆婦家人混在人群中,在已入夜的街上溜逛。其中自也有不少出來覓食的流鶯飛蝶。自五胡亂華以來,社會風氣大為開放,而今周革唐命,是一個女人做了皇帝,婦女地位提高,風氣更是空前開放。

本公子長得一表人才,又衣著光鮮,自然惹得那些寂寞少婦,春閨小姐們大拋媚眼。若非身邊跟著一個冷豔異常的雯雯,早就有人過來搭訕了。我在揚州時雖見慣繁華,但時隔八年,如今重回繁華,感覺特別新鮮。王武和趙成曾經到外收集藥材,這點繁華自也是見過的。奇怪的是雯雯,他應該不曾經曆這樣的繁華,卻對一切都仿佛都聽不見也看不見,隻是低眉垂目的跟在我身後,絲毫沒有少女應有的興奮,讓我對那勞什子月心功恨恨不已。

我們找了家兼營客棧的酒樓進去,那小二看我們一身光鮮,滿臉諂笑的迎了上來,“客官裏邊請,請問是吃飯還是住店?”

“兩樣都要。”我答道,“兩間上房,再備一桌酒菜來。”

“好嘞,客官,要送到房裏還是在外麵吃?”小二又問道。

我掃視大堂,看各桌都有人,人聲嘈雜,不由微皺眉頭。那小二有眼色,連忙道:“客官想在外麵吃的話,樓上請,樓上清靜。”

我們隨小二來到樓上,樓上果然清靜,整個樓層僅一桌有人,是三個人,一中年文士,一仆人打扮的壯漢,看來是那文士的跟班,另一個卻是個老和尚,麵前擺著幾道素菜與茶水,和那文士主仆的酒菜分開。這樣的組合倒也新鮮!

我們在另一張臨窗的桌前坐下,小二倒上茶水,說了聲“客官先用茶,酒菜馬上就到。”就要轉身離開,我看趙成正在摘下那裝有七百兩黃金的包裹,我叫住小二問:“小二哥,這附近可有大的能全國通用錢莊?”早上在那小城裏沒找到,壽陽這個大城應該有吧。果然小二答道:“有啊,那不就是?

他手指窗外,我探首望去,果然,在酒樓的對麵就有一家錢莊,門前掛著風燈,燈光明亮,可以清楚的看到招牌上“四通錢莊”四個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