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方形的四合院,麵積不足蝴蝶居的二分之一,但收拾的十分幹淨雅致,院子當中擺有石桌石凳。石桌上尚放有一把茶壺。我漫不經心的走過去,在石凳上坐下,精力集中於耳朵處,收集對方的呼吸和心跳聲。

我和宋璟的形象差別太大,他們雖不認識我,但絕對可以肯定我不是他們設伏刺殺的目標。所以我斷定他們不會冒然向我發動攻擊,那樣會打草驚蛇。

一個,兩個,三個、、、、、總共十三個人,他們的具體位置我也都定了下來,心裏思考著我該從何處開始動手,才能以最快的時間將他們全部製服。同時我也在等待著最佳的出手時間。突然,我鼻中飄進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是從我左邊屋子裏飄出來的,我想起了安碧瑤說過的那個月姐。

我的聽力又蔓延到院外遠處,隱隱的有很多腳步聲正在向這邊跑來,我知道那是四圍巡城的金吾軍正在向這邊集中。腳步聲越來越近了,我站起身來,必須在對方聽到腳步聲,意識到危險之前發動攻擊。

我信步走向東邊房屋,可以感覺到裏麵三人的緊張,因為我聽得到他們心跳的加快。跟據呼吸的粗細綿延程度,我判斷此屋的三人為這一群人中身手最好的。擒賊先擒王,我想先拿下這三人。

走到屋門口我站住了,又留意一下外邊腳步聲的強弱。猛然間屋裏三人中一人的心跳亂了一下,我知道他也聽到腳步聲,已經意識到了危險。雙掌猛的推出,木門碎屑飛濺,我已衝進屋裏。

我聽到一聲驚呼,一個人驚叫著說了些什麽,我聽不懂,我隻是疾速的擒住了說話之人的脖子,他應該就是這群人的領袖,正是他最先感覺到危險的。那人感覺到自己的脖子已被握到了我的手中,雙手下意識的向我招架過來,我沒有理會,隻是手上猛的加力,聽得到脖子折斷時那咯的一聲,他的手接觸到了我的身體,卻是一點力道也沒有。

我聽到身後二人已從異變中驚醒,他們沒有來救他們的同伴而一個向門,一個向窗戶縱身欲逃出去。我揪著手裏屍體的脖子順手將他向從窗戶處逃生的那人撞去,同時腳向前蹬,身形疾速後退,射向欲從門口衝出去的那人,正好在門前追上,一拳擊中他腰部椎骨,伴隨著咯嚓一聲,他發出一聲慘嚎,身子跌了出去,和從窗戶縱出的人同時落地。但從窗戶縱出的那人,被自已同伴的屍體擊了一下,落地後隻是吐了一口鮮血,立即又縱身躍了起來,他卻僅能把頭努力抬起,身子卻怎麽也直不起來。

躍起那人,扭頭看見我,目光中憤怒與驚恐交織。我一看竟是一個胡人,心裏不由一愣。他已大聲喊叫起來,那胡語我雖聽不懂但和剛才我衝進屋時被我捏斷脖子的那人喊的一模要一樣,於是我知道他是在招呼同伴快逃。同時他自己也向對麵房上躍去。

從各屋的窗戶和門裏都衝出人來,竟全都是手執彎刀的胡人,我不理這些在中原武林上高手榜都難的嘍囉,徑直縱身追向躍向房頂的那人。我剛才的判斷沒錯,我首先攻擊的三個人卻是他們中最強的,那個倉促間還來得及表現便被我捏死的頭目具體水平不知道,但應是這群人中水平最高的,因為是他最先覺察到的危險。而與他同屋的兩個人根據其逃跑的速度等,可以判斷他們大概也就四品的水平。和我實力差據太遠了,因此我追擊那人剛躍上房頂便被我追上了,他看走不掉,雙目通紅,向我撲來,一幅拚命的架勢,但拚命也需要一定的實力啊!

我輕鬆禦去其上方的攻擊,一腳疾速踢出,腳尖在其兩個膝蓋骨上迅捷的點了兩下,擊碎了其臏骨。那人便再也站立不住,倒了下去。讓我又起一腳將他挑落院內。

下麵那群胡人,聽到同伴吆喝快逃還不知是怎麽回事,等看到他們的三個首領一個軟綿綿的搭在窗台上,明顯的凶多吉少,另一個爬在院裏,身子抬不起來,話也說不出口。扭頭尋找招呼他們逃跑的首領,卻發現他正被我一腳踢落院中。而大門外的腳步聲這時也已經是清晰可聞。一群人終於明白過來,他們還算是頗有組織的,互相一打眼色,四個向我對麵的房頂躍去,三個向左邊大門方向院牆上躍去,還有三個是向我右邊院子後方躍去。

我冷笑一聲,彎腰欣起一個瓦片,在手裏捏碎,縱身從院子上空掠過直追對麵四人,在空中向右邊一抖手,碎瓦片撒出,將躍起還沒落到房頂上的三人擊落,待將手中剩餘的三塊碎瓦片撒向左邊三人,卻瞥見葉先生的身影出現在空中,攔在了逃跑的三人跟前。人便將手中的瓦片改向射向了對麵的四人。這倒省了我追擊的麻煩,不理那三個被擊中的,身形毫不停留,直接從趕到最後一個幸存者身側,空中轉身踢腿,掏心窩一腳將已被嚇的驚駭欲絕的他踢回院中。

連續緊密的撲嗵聲,十個人幾乎是不分先後落回院中,一個個委頓在地上,已失去逃跑的能力。我站於右側廂房房頂,向站於前麵牆上的葉先生點下頭,表示已解決幹淨。葉先生躍了下去。我站於房頂又警惕的望望了周圍,確定沒有漏網之魚才躍回院中。

從我發動攻擊開始,到將賊人全部擊落,前後不過幾個呼吸之間的事。我隻顧追擊,現在才有時間思考,今晚這兒埋伏的人實力太弱了,而且全是胡人,這有點奇怪。當然,若我和葉先生不意外的出現,隻是宋璟陪著安碧回來,那這些人刺殺一個宋璟還是綽綽有餘的。但刺客是一群胡人卻總讓我奇怪,難不成僅僅是為了事泄後便於洗脫幹係?

一隊金吾軍衝了進來,接著宋璟,張說,葉先生和安碧瑤走了進來,那個薛思簡竟也跟在他們身後,而且看得出來他是這兒所有金吾的頭領。宋璟看了一眼院中一院子委頓在地的刺客,向站於院中央我感激的點了下頭,接著扭頭對那薛將軍吩咐道:“將他們綁了,帶回去看押好,膽敢預謀行刺朝廷命官,本官要出麵組織,讓禦史台,大理寺,刑部三堂會審!”

那薛思簡看到院中情景,滿臉驚愕,同時眼神中又露出焦慮和不安。他應該想到這個時候在這所小院發現有人對宋璟不利,他因在聞香院中的表現,將難逃幹係。他揮手喝令屬下人將院子裏的一從刺客綁了,走到宋璟麵前誠慌誠恐的叫了聲:“宋大人!”想說什麽卻被宋璟伸手止住了。

安碧瑤進院後看了一眼院中情景,便急速跑到東側廂房,接著就傳出一聲淒婉的呼喚,“月姐!”幽淒的哽咽聲傳出。我在心裏暗暗歎息一聲,剛才衝進屋裏行動雖然急匆,但還是看到**躺著一個身蓋薄被的女人,血腥氣就是從那兒傳出的。

葉先生急忙走了進去,去安慰她。宋璟臉上顯出一股怒氣,向薛思簡道:“薛將軍,你跟我來!”帶著薛思簡向一間房間走去,到門口又回頭向我和張說道:“張大人你和林生也進來吧,你們,再進來一位將軍!”一名小頭目模樣的士兵從金吾軍隊列中走出。

薛思簡眼露慌恐,宋璟這架勢明顯是對他已起了懷疑,現在就要審他。叫張說和那名軍士是做個見證,叫我是為防他狗急跳牆。

“薛將軍請先進!”我走到他身邊向他冷聲說道。宋璟進屋後,薛思簡站在門口兩腿打顫,遲疑著不敢邁進去。他身為一名將軍,竟有表現的如此懦弱,讓我不由從心裏將他看輕。

“哦,哦,何公子!”薛思簡無意識的應我一聲,終於邁腿走了走去。我和張說跟著進去,那名小頭目最後進入。宋璟麵朝裏壁,沒有回頭隻是沉聲道:“把門關上!”最後進入的金吾小頭目轉身關了門,月光被門隔到了外麵,屋裏又沒有燈,立即暗了許多,僅窗戶處透出一絲明亮。

“宋大人,不關我的事,天地為證,小將對此事一無所知啊!”薛思簡撲嗵的一聲跪了下去,顫聲說道。

“薛將軍起來說話!”宋璟喝道。

“小將不敢,聞香院的事是有人指示小將那樣做的,小人若知道那是預謀行刺大人的布置,給小人一個天膽也不敢參與啊!請宋大人明察,小人是無辜的啊!”薛思簡不敢起身,叩頭泣訴道。

宋璟終於轉過身來,聲音放柔和了許多,“本中丞相信薛將軍你沒有參與此事,但將軍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在聞香院的行為是受到誰的指示?如何指示的?”

“能,小將全說。是武小王爺和張昌儀張大人找到小將對小將說張大人看上了安大家,但她身邊有個姓祖的礙手礙腳,要小將帶人等在聞香院外麵,等裏麵鬧起來,就進去把姓祖的抓走。小人根本不知這事還牽涉到中丞大人。他們也沒告訴小人安大家是你宋大人的幹女兒。”

“嗯,很好,你能對你說過的話負責嗎?”

“能!”薛思簡猶豫一下,抬頭說道。

“好,林生,你去找碧瑤,讓她給我找份紙筆來。”宋璟向我吩咐。

我點下頭轉身出去。院裏站著一院子的金吾軍都正眼巴巴的望著這間屋子,不知發生了什麽事。我徑直走到左邊廂房,安碧瑤正坐於床側抽噎,葉先生站於她身邊,手按在她抽搐的肩上。

看到安碧瑤這腮帶淚痕,雙目淒迷的傷心樣兒,我心知她對這個月姐相當有感情。但我必須開口問她那兒能找到筆墨。

安碧瑤擦了一把眼角,強忍悲痛站起身來去給我找了筆墨紙硯,我接過來向她柔聲說了句:“節哀順便!”不忍看這麽空靈毓秀的女子傷心,轉身朝宋璟所在房間走去。

讓薛思簡將剛才的話又說了一遍,張說做了筆錄,然後讓薛思簡劃了押。

宋璟將供詞收起向那站於門邊滿臉驚訝的金吾小頭目道:“你帶人將那些刺客直接押到大理寺,告訴那邊,沒有禦史台的公文,誰也不許提審他們,你們也留在那兒協同看守。本中丞會將此事奏明皇上,請皇上聖裁。”那頭目答應一聲去了。

他接著轉向薛思簡道:“薛將軍,明天朝上請將軍出麵做證時,還望將軍的口供前後如一,你這兒可是劃了押的。”

“小人一切聽宋中丞吩咐!”薛思簡忙說道。

宋璟滿意的點點頭,嗯了一聲道:“將軍今晚就別回去了,待會兒帶人送本中丞我張大人到我府上。”接著向張說說道:“張大人就委屈到寒舍住一晚,咱們商量一下明天上朝的奏折該怎麽寫?”

張說點頭答應。宋璟看薛思簡還跪在地上,彎腰撫他起來,柔聲道:“隻要將軍能於朝中將所發生的事如實訴說,就算立了大功,本中丞是不會追究你的無知之罪的。”

“謝中丞大人!”薛思簡忙又叩頭。

“好了,你先出去吧!”宋璟吩咐道。

薛思簡領命退了出去。我問宋璟:“大人想用這事彈賅張昌儀和武崇訓?”

宋璟點點頭。我憂慮道:“恐怕不會起什麽作用,我們沒有直接證據證明今晚這一切是他們的布置,他們完全可以說這兒發生的一切與聞香院發生的事純屬巧合。這些刺客全是來自西域的胡人,從他們身上也證明不了這事與張武二人有什麽關係,即便能讓那些胡人開口咬向二人,他們也隻須一句誣陷解釋過去,蠻夷胡狄,不比我天朝子民,他們的話在咱們這兒是成不了為力證詞的。”

宋璟和張說的臉上都露出了奇怪的微笑,我心裏詫異,難不成我說錯了?迅即想到兩人都在官場混了多年的官油子了,我能想到的這些,他們自然也能想到。他們還要這樣做自然有他們的原因。

張說看出我的不解,解釋道:“林生你是誤會了,我想宋大人根本沒打算用這事置那張昌儀和武崇訓於死地,那是絕不可能的。若證明了這些刺客與他們有關係,則謀殺朝廷命官這樣的大罪勢必會牽連到皇上最寵愛的張昌宗,張易之兄弟和勢力龐大的武氏家族,這種事敢擺到明麵上,那是連皇上也承受不了的。所以別說我們證明不了此事與張武二人有關,即便我們能證明也不能追究,那樣把皇上逼急了他甚至會犧牲宋大人和我們這些人來保全武氏家族。”

宋璟點頭,同意張說的說法。我心想看來對於朝廷內的勾心鬥角我與眼前這兩個人相比實在是嫩多了。張說說的這些我都沒有想到,而且聽他解釋到這兒,我更不明白了,既然此事不能追究,為何剛才還要錄了薛思簡的口供,還說要就此事寫奏折,擺出了一幅大動幹戈的架勢。

張說看出我的不解,已接著解釋道:“但這事我們必須擺出一種要追究的姿態,首先我們可以借此事逼迫張武二人承認他們在聞香院的錯誤,並不再追究林生你打傷張昌儀及宋大人對金吾抓捕違法的強行幹涉。另外當今皇上並不糊塗,我們隻要把今晚所有的情況如實報上去,她老人家自然會明了其中的真相。她就會安撫我和宋大人,讓莫再追究此事,我們再順水推舟表示不再追究,林生你說這會有什麽樣的結果呢?”張說麵露神秘微笑,向我問道。

我知他在考我,思索一下笑道:“還是兩位大人高明,這樣的話,皇上肯定要承諾絕不讓今晚這樣的事再次發生,她老人家會在私下裏警戒張武兩家的人,這樣的話宋大人就可以無憂以後的安全了,而且皇上在此事上會覺得對不起自己的重臣,肯定會想法從其它地方補回來,嗯、、、、、、”我想到了一個結果,不由怦然心動。

張說將目光轉望向了宋璟,說道:“林生你一下子得罪了張武兩家的人,想通過科舉入仕已經是不可能了,縱然你考的是頭榜,天官署栓選那一關你也很難過。那天官尚書張錫是個有名的軟骨頭,兩個天官侍郎鄭愔和韋承慶又都是二張門下的走狗。今晚的事如果利用得當,宋大人再送把力,這件事就可成為林生你晉身的機會啊!”

張說目光灼灼的望著宋璟,我知張說在為我說話,也把目光投向了宋璟。宋璟一愣道:“對呀!這還可以成為林生晉身的機會呢?”看來他也是經張說提醒才想到這一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