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執手觀天下

就算現在洛繆兒已經再沒有機會看到他登上皇位,也再等不到坐上後宮之位,不能與他執手坐觀天下,他還是要將這些都雙手奉上在她的墓前,這一切都是屬於她的,隻要是她想要的都是屬於她的。

在他想起洛繆兒的時候也常常會有想要衝去找沈驀塵的想法,想要去找他問個清楚洛繆兒究竟是怎麽死的,想要問他為什麽不替洛繆兒報仇,殺了那薑槿然。

不過也隻是一時衝動的想法,且不說沈驀塵不會告訴他,他憑什麽去過問她的事情,他以什麽樣的身份去問,又有什麽資格,沈驀塵本就無需向他解釋什麽,自洛繆兒嫁給他的那一刻起,她的事就成了太子府的家事,再與旁人無半點關係。

他若是前去找沈驀塵問起這些事情,隻怕會讓沈驀塵多心,一旦他開始多心,必定就會多留意他的動向。

這樣一來他以後要是對沈驀塵有了什麽動作,隻怕還沒來得及動手就先被扼殺在了搖籃裏。

就是要趁現在還沒有人留意到他無視他的存在的時候默默準備,然後在他們毫無防備之時發起進攻來個措手不及,與沈驀塵硬碰硬是絕不可能了的,毫無勝算隻會白白送命,現在要想與他一搏,就隻能鬥智鬥勇。

他隻有一次機會,他必須處處小心,步步為營,不能有絲毫半點的差錯,否則他將前功盡棄,所有的心血都白白費,不,他決不允許這樣的情況發生。

他一定要把這本來屬於洛繆兒的一切都奪回來給她,否則他就算下了黃泉也再無顏麵對。那一晚夢裏不甘到麵目猙獰的洛繆兒在他的腦海中還十分清晰,他不敢忘,但也不敢想,他也害怕下了黃泉還見到這樣的她。

哪怕他知道這件事情已經過去了幾日,但幾乎每一晚他都會夢到洛繆兒,無論夢境如何變化,無論裏麵的情節如何翻改,洛繆兒拽著他衣腳的那一幕是永遠不變,畫麵也同樣定格在她死死瞪著他,對著他說她死得好慘,她要他為她報仇,而他仍然既扶不起來又說不出話,無力和無助一如既往的在他心間盤繞。

這些日子以來的每一天清早他幾乎都是被驚醒的,他睜開眼的看到的第一幕也一如往常絲毫不變,他總是被還沒有什麽溫度的陽光晃到兩眼模糊,一片空白,然後又一點點的重新看到這五彩繽紛的世間。

每一天清早醒來他總是要先躺在**緩個許久,慢慢平複夢裏的洛繆兒帶給他的喜怒哀愁。每一天的清晨他也都會回味前一晚所做的夢,雖然結局總是那麽令人感到崩潰,但隻要每晚都還能見到她,他就很心滿意足了。

本來他就已經再也見不到她,若是還 不能在夢裏尋求慰藉,他真的不知道他該怎樣堅持下去。

夢,是他們兩人之間唯一可以繼續延續下去的地方了吧,這也是他唯一的精神支柱,再他總是覺得要崩潰的時候,想一想還能在夢裏一擁入懷的洛繆兒,即便再是覺得難以堅持,但他咬咬牙仍然也能挺過去。

他不知道緊靠著不知何時就會消失的夢能夠堅持多久,也不敢去想象若是有一日他再無法與她在夢裏相見,他會如何,又該怎樣堅持下去。

他時而覺得自己已經刀槍不入,現在的他如同一個活死人,每天行屍走肉般的生活在這皇宮之中,如此想來他倒是應該什麽都無所畏懼,也什麽都覺得無謂,也就不會再覺得剩下的半生能有多麽難熬,甚而應該是毫無感覺的。

可時而他又覺得自己脆弱無比,敏感的他哪怕隻是別人一個無心的舉動都會讓他猜忌半天,直到把自己逼到死角裏怎麽也轉不出來,才會崩潰的作罷。

那一刻好像所有的一切都突然變得那麽在意,哪怕隻是一個小小的眼神,而這些在意又都一下子變做了一把把鋒利的利刃,一刀一刀的劃在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膚,他看不見身上的血,可是他感覺到了錐心的疼。

那種疼是深深滲透進他的每一根血脈,恨不得將他整個人刺穿,哪怕他一動不動的躺在**,這種痛楚都能活生生的將他撕裂。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為什麽會突然變成了這樣,他害怕見到那些表裏不一滿腹算計的大臣們,也害怕見到討厭他的父皇和嫌棄他的母妃,他覺得所有人都對他充滿了敵意,每一個人的眼裏都寫滿了想要殺他,

他看著他們,感覺他們每一個人都在對著他大聲的嘲笑著,那些聲音在他的腦海裏不停的交織在一起,他感覺他的頭要炸裂,他開始捂住耳朵想要止住這樣的聲音,但是卻沒有任何效果。

他感覺他快要崩潰,他叫他們都停下,叫他們都閉嘴,可是沒有一個人照做,反而他們的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大,他們每個人的表情都越發的誇張,有些人甚至伸出手來指著他笑,就在他每一次都被逼得快要發瘋的時候,洛繆兒出現了。

她還是如他記憶中得那般美好,她就這麽站在不遠處靜靜的看著他,對著他笑,接著他突然打了個激靈,發現自己一動不動的發了許久的呆。

好幾次在上早朝的時候他也出現過這般幻覺,每一次清醒都發現殿中的大臣們還有高處的父皇都在一臉疑惑的看著他,而他完全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麽,一臉無措的繼續站在原處,當他再次望向父皇的時候,父皇的眼裏有的是對他不爭氣的怒氣和覺他沒出息的歎氣。

他無意間瞥見了沈驀塵一眼,雖然他麵無表情,可是他還是讀出了在他臉上寫著的不削之意。

他除了羞愧的低下頭一言不發,什麽都做不了。

他悄然的握緊了拳頭,讓自己仍然裝作一臉鎮定,毫不在意。

每每發生這樣的情況,他都很不得自己馬上坐到那皇位上去,將那些嘲笑他看不起他的人們統統殺掉,不允許再有任何一個人說他的不是。

也每每這個時候,更加堅定了他要爭奪皇位的決心。

也是這個時候,原本害怕不想見到任何人的他,恨不得與每個人都來一次正麵交鋒,撕碎他們對他的那些不削和看不起。

他開始想極力的表現出他的能耐,想讓眾人看到他並不是他們口中的廢柴,他迫切想要他們知道,他沈星辰不比沈驀塵差,隻是他從來不削這些見不得光的皇位之爭。

不過他現在明白了,從知道洛繆兒死的那一刻起明白了,他若不爭,他失去的不僅僅是皇位,他失去的是他自己。

是本該屬於他的父皇和母妃的寵愛,是朝中大臣們的附庸,是心愛的女人,是他想要的一切。

洛繆兒的死確實讓他萬分痛苦,可更痛苦的是他的清醒居然是用洛繆兒的死才換來的,他失去了他最愛的人,同時也明白了這世間最深刻的道理。

他默默無為深居簡出宮中這麽多年的代價,未免也實在太大了。

若是他早知這樣的皇位是他心愛的女人用命才換來的,那他寧願拚上這一條全部性命與那沈驀塵一爭,也不願意到她的死都還是經他人提醒。

若是他的皇位能將活生生的她給換回來,他可以什麽都不要立馬答應,隻要她能回來。

他每天就這樣陷入進這樣的痛苦之中去,來回折磨,反複蒸騰,可是他也不知該如何才能終結。這幾日也有不少人見他心情甚是不好前來勸解,說的那些道理誰不是記得清清楚楚,心裏是明明白白。

可是這話向來說著容易做起來難,道理誰人不懂,隻是真輪到自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還是無法寬慰自己。

往日那些隨口就來的安慰人的話,現在突然就說不出口了,不知是自己腦袋榆木了,還是覺得這安慰人的話有誤人子弟,開不了口。

他不知道自己需要多長的時間才能走出,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的是時間,還是性命?

他不得不麵對的那些大臣門,有多少不是在等著他有所行動,因為這樣若是被父皇發現且有所隱瞞,搞不好會直接殺了他。

或許他一直都走不出才好,隻有這樣才可以隨時保持著對付眾人的精力,可以隨時為了皇位之爭而精神滿滿,這可以一直不斷的刺激著他,甚至還可以誤導。

一個人堅持一件事情早晚會有些心累,若是稍稍想起那些讓人憤怒的過去,馬上這些不快就會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又是慢慢繼續參與鬥爭的力量。

隻是這樣的方法對他而言有些過於的殘忍,這樣意味著他每日都會一遍遍想起洛繆兒之死,想起那些最讓他痛苦的畫麵,想起他伸手卻無能為力。

這樣的方法也太讓人感到深深的痛苦,他將一次又一次的墮入黑暗,如此反複,一次又一次的感受到越來越強烈的錐心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