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顏帶了兜帽,混在碧桃同櫻桃裏麵,輕手輕腳的跟在他身後出去了,出了落雨軒的院門,就又轉過身來,叮囑秋葵和落葵道:“你們兩個關上門也趕快回去睡覺,好在你們兩個是同櫻桃一間屋子,倒也不會被人發現,明兒早起,大家發現我們不見了的時候,你們也跟著,千萬不要露出一點風聲來,要不然到時候怕是二少爺也保不住你們。”

秋葵忙拉著落葵跪在雪地裏給她磕了頭,眼裏含著淚低聲道:“姑娘路上小心些,要是閑了記得回來看看奴婢們,這些日子牢姑娘照應,奴婢們給您磕頭了。”

楚顏一聽鼻子也酸了,這幾個月的日子在她眼前流水一樣閃過,她抬頭看了看這院子,落雨軒,以後怕是當真再也沒有機會住進來了。

碧桃和櫻桃把兩人拉起來,楚辰催促道:“都別說了,這又不是生離死別,趕緊走吧,要是驚動了人就不好了。”

楚家的後門處停著一輛青蓬馬車,王午正在旁邊來回的走著,當聽到後門‘吱呀’響起的時候,他忙不迭的轉頭去看,眯著眼睛仔細的在幾個人裏瞧,直到看出自家姑娘來,才舒了一口氣,走上前打招呼道:“姑娘。”

楚顏衝她笑了笑,打發碧桃三個先上了馬車,自己則轉過身衝楚辰笑道:“二哥哥,我知道你這樣幫我肯定會被罵的,可是我隻能求你幫忙了,而且祖母和大伯母都不會舍得重罰你的

。”說罷她停了停,又說道,“謝謝你二哥哥。”

楚辰被她說的也不好意思起來,忙擺手道:“我是哥哥,自然要照顧妹妹,幫助妹妹完成她的願望,這是小時候祖母就教過的。我一直都沒忘,原來以為把你丟了的,誰想你又回來了,你知道二哥哥心裏有多高興,別說這點事,就是你讓二哥哥為你上戰場,二哥哥也絕不皺一下眉頭的。”

這話說的,楚顏笑著撲到他懷裏,“二哥哥上戰場,皺眉頭的會是我。二哥哥保重,我走了,天冷。你也快回去吧。”

楚辰用力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勉強露出一個笑容來,“我跟她們說我約了信王出去喝酒賞雪,哪能這麽快就回去,你走吧。等你走了我再進去。”

楚顏忙低了頭轉身,不敢再去看他,王午扶著她上了馬車,跟楚辰辭別後,馬車緩緩的在楚家後門處壓出一道明顯的軲轆印來,楚辰怔怔的看著那走遠的馬車,眼淚頓時盈滿了眼眶,這一次是他親手把顏兒給送走的,這一走。不知道會不會再像上次那樣要隔那麽多年才會再見。

雪天路滑。馬車走的很慢,楚顏有些著急,那商隊明日一早從離這兒四五個時辰的青石鎮出發往塞北而去。所以他們一定要在明天早晨商隊出發之前到達青石鎮才行,可是這路,怕是走得急了不安全,想了想楚顏歎氣道,也罷,反正來的時候也就是她們幾個,不也是平安無事的到了?趕不上商隊那就自己走吧。

雪下的密集,為了排除心中的焦慮,楚顏掀開簾子看外麵的夜色,這樣下雪的京城她從來沒有見過,黑夜被雪地反射出的光切割的支離破碎,勉強能維持的住這夜的神秘罷了,遠遠的看著路兩旁商家的屋頂上都是白皚皚的一片,看見這雪,楚顏就有種親切感,就仿佛看見了田家村被雪覆蓋的夜晚一般,那時候,她雖然過得艱苦卻自由,那麽大的塞外,她想去哪便去哪,可以跟著遠哥兒去逮駱駝,也可以進入深山去打獵,她還想過等有一天一定要去那個看著很遙遠,但其實又離田家村很近的雪山看看,那兒肯定有成群的黃羊和雪**?

想到這裏,她低下頭揉了揉雪妞的頭,到時候可要全靠雪妞了呀,對了,等回去後還要給雪妞找個相公,雪妞也不小了,要是能生一窩小雪妞來給她玩就好了。

她正想著自己美好而自由的未來,就聽春杏突然喊了一句:“姑娘你快瞧,那個是信王爺吧?”

聞言楚顏轉頭往外看去,隻見蒼茫的雪地上,四五個小廝抬著一個竹轎,竹轎上立著一把大大的竹傘,傘下坐著一個穿著酒紅色棉袍的男子,因著隔的不算近,又下著雪,所以看不太真切他臉上的表情,但透過雪的清冷能聞到一股淡淡的酒氣,這說明他喝酒了?

迅速的放下窗簾子,把手放到火盆上烤著火,楚顏輕聲吩咐道:“不許惹事

。”她們這可不是要出遊好不好?萬一被東方奕瞧見弄出點聲響來,她們還走不走得了就難說了。

誰想偏生這個時候經過一對巡邏的官兵,看見馬車立刻攔了下來,“現在已經是宵禁的時辰了,你們難道不知道嗎?快停下來接受檢查!”

王午哪裏經過這個,那車夫也是,兩人登時就有些慌亂,忙不迭的勒停了馬車,跟外麵的官兵求了幾句饒,誰料官兵卻不依不饒的,楚顏便往春杏手裏塞了一樣東西,春杏低頭看了看,走了出去,掐著腰衝著那些官兵訓斥道:“吵什麽吵,萬一驚擾了我家主子,你們擔待得起嗎?”

那幾個官兵一看春杏如此潑辣,穿的衣裳又非普通的衣料,頓時都有些拿不定主意了,這京城官多,權貴多,萬一一不小心不開眼撞到了哪家的主子,那不是等於把自己的前途給搭進去了嘛,因此都有些猶豫還要不要繼續盤查,其中確有一個耿直不解世事的,梗著脖子說要公事公辦,不管是哪家的姑娘,宵禁之後出門都是要經過檢查的,其他官兵登時出了一頭冷汗,有跟他相好的去扯他,那人卻不肯妥協。春杏想了想剛要把代表著楚家身份的玉佩拿出來,就聽耳邊傳來嗬斥聲:“誰在這裏鬧事?就不怕驚擾了我們王爺的酒興?”

春杏一聽,知道自己剛才瞧見的那人必定就是信王無疑了,想著剛才姑娘的話,也不想多惹事,轉身就要往馬車裏鑽,卻被那人逮個正著,“咦,這不是楚二姑娘身邊的春杏嗎?你怎麽在這兒?”這人是信王身邊的隨從,當初楚顏帶著她們幾個在信王府住過一段時間,他自然是識得春杏的。他自己問完話自己猛的拍了一下腦袋,“嗐,你瞧我傻的,你在這兒那麽肯定是你家姑娘也在,怎麽,你們姑娘也跟我們王爺一樣喜歡在這大雪夜裏出來飲酒賞雪?”

賞你個頭!春杏被他氣的恨不得一腳把他踢飛了,沒看見人家都想回馬車了,那就是不想看見你,你怎麽那麽不會看臉色啊!

正在春杏想要解釋的時候,轉眼就看到信王被四個小廝抬著過來了,頓時恨不得鑽進馬車底下去,完了,姑娘不想惹事,這下子不惹事也走不了了,她懊惱著抬起頭來,正好對上信王清明如水的眸子,隻得彎腰請了安,“春杏給王爺請安,王爺萬福

。”

“當真是你這個丫頭。”東方奕眼睛往馬車裏瞥了瞥,抬起手中的折扇就敲了春杏的腦袋,“你這丫頭,大半夜的在這兒嚎什麽,還不回去伺候你家主子。”

春杏被敲,很是不服氣的想瞪人,可是東方奕才不給她這個機會,他已經轉頭去訓斥那對官兵,“你們不好好巡邏停在這裏做什麽?這馬車裏坐的是與我相熟的一位公子,因有急事所以這個時候出門,你們自去吧,有我在不會出什麽事的。”

那些人雖然沒見過東方奕,可是在這些皇子王爺中,腿殘了的還有誰,不就是五皇子信王嘛,因此都忙忙的給他跪下磕了頭,才慌忙的離去了。那隊裏的隊長邊走邊跟那個耿直的兵士解釋,這京城當真是比不得他之前待的小城鎮的,走兩步就能遇上權貴,所以一定要識相點如何如何的。

待他們走了,楚顏掀開車簾子,正好對上東方奕,不知什麽時候他已經轉到窗邊來等著了,就像知道自己是一定會掀開簾子的,想到這些,楚顏有些煩躁,胡亂的放下簾子交代了句:“既然碰上了,就勞煩王爺送我出城吧。”反正前麵的城門處還少不了麻煩,要是有他在,自然就不用自己再出麵了。

東方奕抬了抬唇角,似乎心情不錯的樣子,抬了抬手,示意可以走了,剛才那個認出春杏的小廝便忙吆喝著眾人往城門走去。

因為有東方奕在,出城門幾乎沒費什麽工夫,出來又走了一段,確定守城的人看不到他們了,楚顏才喊著讓車夫停車,櫻桃和春杏扶了她下去,那幾個抬著竹轎的小廝也把竹轎放了下來,自去馬車後避避風雪。

“多謝王爺了。”楚顏彎腰行禮,東方奕卻一把抓住她的手,楚顏瞪了她一眼,他才嗬嗬笑著鬆開,“你這是要離京?”

楚顏知道瞞不過他,也沒想瞞著,“雲姨生了病,我急著回去看她。”

“楚老夫人不知道吧?”要不然也不會是深夜離開了。

楚顏點點頭,“這件事還望你就當做不知道吧,我實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會離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