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城風景依舊,隻是看在楚顏的眼裏,卻是不同,最起碼她自己的心態是發生了很多的改變,對於她來說,能夠再看到大漠城的車水馬龍,就是一件特別特別幸福的事情了。

果子居裏,一個年輕的婦人扔了一筐爛了的香蕉出來,這香蕉並不是果子穀裏生長出來的,而是從關內運來的,有些富貴人家逢年過節也是需要這些漠北平時難得看見的水果,一則是為了自己的麵子;二則,也算是讓家裏人嚐一嚐,長長見識。因此這南方尋常的香蕉在這裏尤其是入了冬季以後,是特別的昂貴的。

“姑娘,您瞧,這真是浪費。”春杏老遠瞧見就嘟著嘴抱怨起來,她們坐了馬車進城,在果子居門口停下,下了馬車,楚顏掀了簾子瞧見也是心疼,心想遠哥兒什麽時候這麽不知道愛惜東西了,再一看那香蕉都是爛了的了,心裏還舒坦了一些,待走進去,就聽見田遠和那個年輕婦人的爭吵聲,隻見田遠臉紅脖子粗的瞪著那婦人,怒斥道:“你懂什麽,那香蕉可是個金貴物,好幾兩銀子一斤,你知道你剛剛是扔了多少銀子?”

那年輕婦人也叉了腰,一臉不屑的瞥了她一眼,慢條斯理說著:“我自然知道,可是壞了的能吃嗎?那些壞了的也值好幾兩銀子一斤?會有人來買?還是你準備夾在給幾家的貨裏摻進去以次充好?”

田遠的臉色頓時一邊紅一邊白,“我怎麽可能故意去壞了果子居的名聲,雲姨說過,做生意誠信最重要,我豈是那目光短淺之人?隻是那些香蕉就這麽扔了也太浪費了

。咱們可以給夥計分一分,就是自己吃了也比扔了來的好些。”

“那是這些香蕉值錢還是抓要看大夫值錢?”年輕婦人不服氣道。

田遠沒了詞,可是瞧見那些被扔了的香蕉又很是心疼,一時沒了法子,聽見腳步聲一抬頭,正好看到一個穿著橘色折枝海棠長褙子。淡紫馬麵裙。織錦滾白兔毛邊的披風,頭上梳著如意髻的年輕姑娘正含笑看著他,登時愣住了,一時也沒說出話來。韓氏見他沒了動靜。以為是看迷了人,滿是不悅的踹了他一腳,自個笑著上前招呼道:“這位姑娘想要些什麽果子?咱們果子居的果子在整個大漠城都是最好的。您瞧上了隻管買就是了,保管您不會吃虧的。”

楚顏不禁莞爾,“你就是遠哥兒新娶的媳婦?”這性子倒真是個風風火火的。比春杏還要潑辣三分呢,沒想到遠哥兒看著不聲不響的,竟然娶了這麽厲害的一個媳婦。

韓氏詫異的把她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猶豫的看著她說道:“您是……莫非您是東家姑娘不成?”這姑娘的行事氣度倒是跟遠哥兒跟自己描述的東家姑娘差不多,隻是她沒見過,隻好胡亂猜測。

“遠哥兒,怎麽見了我倒像是不認識了似的?我不過才離開半年而已啊?”楚顏笑著看向發呆的田遠。

這時田遠才回過神來。相信眼前看到的是事實,大步走上前來握住了她的肩膀。“顏妹妹,當真是你回來了,我還以為是我自己看花了眼了。”

又是顏妹妹,楚顏頗有些幽怨的看著他,“遠哥兒,你還是叫我顏兒吧,千萬別叫我顏妹妹。”兩人便都不約而同的想起當年田青蘭一口一個遠哥哥叫著的情景,都忍不住相視而笑,遠哥兒摸了摸後腦勺,“田青蘭入了她娘的意,給了鎮上一家地主老爺做了妾,上個月那地主的原配沒了,就把她扶了正,現在也是大戶人家的夫人了。”

韓氏聽明白了忍不住大聲笑出來,“她那算哪門子的大戶人家的夫人,要說大戶人家,咱們鎮上也就隻有江家和葉家了,那土財主哪裏算得上是大戶,您說是吧,東家姑娘?”

被她一口一個東家姑娘叫的有些不好意思的楚顏嗬嗬笑了笑,“嫂子當真是個爽快的人,遠哥兒好福氣

。”說罷又看了那香蕉一眼,“這香蕉不宜儲存,要是實在賣不完,就趕在壞之前送到酒坊裏去,香蕉酒也是很好喝的。”

“香蕉也能釀酒?”不止是遠哥兒兩口子,就連春杏和櫻桃也有些詫異,隻有碧桃抿著唇笑,楚顏就讓她來說,那香蕉釀酒的法子還是碧桃說給她的呢。

碧桃對眾人點了點頭,“香蕉釀酒雖然在咱們大漠城不常見,但是稍微有些資曆和見識的釀酒人都該是知道的,用香蕉、糯米和純米酒釀造出來的香蕉酒具有香蕉的香味以及清柔醇厚的酯香味,很好喝的。”

楚顏笑著說道:“待會我們去酒坊,讓碧桃把這個方子跟他們說說,以後再有剩下的香蕉,你們隻管送去就是了。”

田遠忙笑著答應,這倒是個好法子,以後就不用擔心浪費果子了。

“韓嫂子,”楚顏不知道她叫什麽,隻知道她姓韓,自己也就這麽叫句韓嫂子了,說著從頭上拔下一支簪子來,“我不知道嫂子在這兒,所以也沒有準備什麽,遠哥兒和嫂子成親的時候我也沒在,這會子隻好拿這個當賀禮了。”那是一支十足十的純金鸞鳳雙飛碧玉步搖,黃橙橙的閃著人的眼,這步搖市麵價怎麽也值個百十兩的銀子的,這是楚老太太賞給楚顏的眾多華麗頭飾中的一個,正好她今兒戴了這個,就拿出來了。

遠哥兒一看忙往回推,“這個使不得,太貴重了。”韓氏也跟著道:“我家這口子說得對,這簪子太貴重,我實在是不能收,我這做嫂子的都沒給你見麵禮,又怎麽好收你的見麵禮的,快拿回去吧。”

楚顏聽了心裏暗暗點頭,這韓氏雖然性子潑辣,倒真是個不貪財的,“嫂子說這話可真是見外了,我可是把遠哥兒當親哥哥一樣待的,原先文叔和文嬸子沒少幫襯我們家,這點見麵禮我還覺得單薄呢。”

“顏兒,這個我們真不能收,當初我成親的時候,雲姨也送了厚禮的,這個,你還是拿回去。”田遠直搖頭,他是個倔脾氣,認定不該要的,那就絕對是不能要的。

“遠哥兒,你是忘了咱們往日裏的情分吧?”楚顏故意板起臉來,做出惱怒的神色來,“這不過是一支步搖罷了,你這是嫌棄我沒事先準備,隨手在頭上摘的吧?”

這話田遠自然是不敢接,聽了這話就想起她往日的脾氣來,看來她這半年不在,自己真是把她的脾氣給忘了,哪一次自己能掙的過她了?於是笑著搖搖頭,“我從來都說不過你,也罷,”說著側頭看韓氏,“你就收著吧,我這妹子就是這脾氣

。”

韓氏聞言也不扭捏,伸手接了,塞到田遠手裏,田遠略微紅著臉給她簪在發髻上。

楚顏看著就笑,看來這小兩口的感情不錯,那就好,遠哥兒是個好人,是該娶個好媳婦,過安生的日子的,想到這裏,又記起雲姨說要給他兩成股份的事,自己做主又加了一成,就把這事說了,說完立刻又加了一句,說這事就這麽定了,他再說什麽也沒用。田遠張了張嘴,最終隻是憨厚的笑著點了點頭,說了句;“把果子居交給我你就放心吧。”

楚顏自然是放心的,不然當初也不會特意找他來當掌櫃的了,那韓氏雖然脾氣有些大,但人品也還不錯,果子居交給他們自己也放心。本來她想問兩句雪蓮的事的,可是剛提起雪蓮的名字來,田遠的臉色就變了變,她也就沒敢再問,想來在田遠的眼裏,雪蓮是不該給人做妾室的,文叔和文嬸子都是實誠人,不像馬氏那般,認為把女兒給人做妾是一件多光彩的事。

離開果子居,楚顏也不坐馬車,就帶著三個丫鬟在街上走走逛逛,櫻桃從沒來過大漠城,因此什麽都好奇,瞧瞧這個瞧瞧那個的,大漠城的人穿著打扮也與京中不同,大漠城冷,大多人都是在外麵穿了一層皮毛,比如以前楚顏就好在外麵加一件黃羊皮的坎肩,京裏的人自然不會如此,一是因為京裏沒有那麽多野物,沒有那麽多人打獵;二則,也是京裏沒有這麽冷,不比大漠城,一到十月就冷到人心裏去了。

在布店裏,也大都兼賣各種動物皮毛的,楚顏想著要給幾個丫鬟買一塊皮毛做衣裳,可是後來又一想,那還不去帶著雪妞自己去山裏打獵來的好一些,現在自己手裏雖然有點銀子,昨晚雲姨把家裏的帳本都拿給她看了,也著實有個幾千兩的銀子,但自己也不能大手大腳的花錢,以後能用得著銀子的地方還多著呢。

主仆四個從布店出來,迎麵撞上幾個人,都是年輕的公子哥,自詡風流倜儻,寒冬臘月的天手裏還拿著折扇,其中一個著天藍色棉袍的男子脖間圍著一個貂皮圍領,伸手就托起了楚顏的下巴,跟其他幾個人調笑道:“幾時這大漠城裏也有了這樣標致的姑娘了?”

其他幾人也都紛紛表示出了自己的興趣,都出言調戲,楚顏一巴掌拍掉了自己下巴上的手,那天藍色棉袍的男子兩個手指搓了搓,放到鼻子前聞了聞,嘻嘻笑道:“好香!”(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