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江家後門僻靜的地方,江聽潮鐵青著臉看她,“你要去給我弟弟做妾?你離開大漠城半年,再回來難道是要以我弟弟妾室的身份?”

楚顏瞪他,“你不要以為誰都那麽願意去給你們江家的男人做妾,我連濟北王府世子爺的正室都不想當,又怎麽會去給你五弟那樣的人做妾?大少爺,我尊稱你一句大少爺,是看在雪蓮的份上,”說著說著聲音就低了下來,但並每有溫度,讓江聽潮聽著就像是此時的風雪一樣寒冷刺骨,“以前的事都不用再說了,我很感激這些日子你對雲姨的幫助,咱們始終是生意上的夥伴,這些同你我之間的情分和你同雪蓮都沒有關係,作為她的朋友,我希望你能善待她,既然已經委屈了她給你做妾,那麽就請你像個真正的男人一樣照顧好自己的女人,不要讓她受到傷害,若是你沒有遺忘的話,該記得她原先是個愛說愛笑的姑娘吧,現在成什麽樣了,你有眼,為什麽不自己去看呢?”

江聽潮的唇蠕動了一下,想要說他其實心裏眼裏全都是她,之所以看不見雪蓮受得苦是因為他的眼裏除了那個叫楚顏的姑娘以外再也看不到別的女人了,可是這話他說不出來,一向被作為長子培養的他,實在是不容易對人吐訴自己心中所想。

“我……”他嚐試著想讓她明白自己的感情,可是話剛出口一個字,就聽旁邊似乎是有小廝的焦急的呼喊聲,“二少爺,你在哪兒?二少爺?”

二少爺,楚顏心中一淩,是江憶寒,她猛地回身往身邊的梅林裏 看去,依稀看見一個雪白棉袍的影子站在雪地裏。固執的跟雪地融合在一起,仿佛天地間一切在他眼裏都成了風雪,隻有那銀白色的麵具在雪地的反射下映出一閃而過的寒光。

是江憶寒!楚顏拔腿就往他那兒跑,他的臉當真毀了?為什麽要戴上麵具呢?他不是淮安侯嗎?皇上不是派了禦醫給他診治嗎?為什麽他的臉還沒好?她心裏有一千個一萬個不解想要問他,其中還有一個雖然不重要卻是她非要問不可的,江憶寒,你為什麽要騙我?為什麽要隱瞞你的身份?難道在你眼裏,我就是那種像葉流蘇一樣膚淺的女人嗎?

她心中攢著許多許多的疑問,可是等她跑到那兒的時候才發現,這裏哪裏有那個戴著銀製麵具的男子?隻有幾片紛落的梅花落在大大的腳印上。 那腳印已是遠去了,楚顏愣在那兒,任由風雪吹亂了她的長發。彎腰撿起豔紅的梅花花瓣。尖尖的指甲輕撫過一片片的花瓣,手一鬆,那花瓣就從指縫中落了下去,緊了緊身上的織錦滾白兔毛邊的披風,她順著自己來時的腳印離開。既然不想見。那就不見吧。

江家的大少夫人、葉家四姑娘葉紫蘇正在她的紫蘇閣中看賬本,但是她看的隻是自己的四間嫁妝鋪子裏的賬冊,而不是江家的賬本。作為江家年輕一輩中的嫡長媳,又是財大勢大的葉家的嫡出姑娘,葉紫蘇完全可以接手管理江家的家務事了,可是姚氏借口不放心,要手把手的教她而把持著裏裏外外的事都不肯放手,現在反倒比從前還嚴了許多,不管大事小事就沒有她不插手的。

其實站在姚氏的角度來考慮也能理解她的做法。葉紫蘇縱然已經成為了她們江家的人。但怎麽說也還是出身葉家,難保接手江家後不會暗地裏同葉家連成一氣,把江家變成另外一個葉家。所以她有防備也是在情理之中,葉紫蘇如此聰慧又怎麽會不明白,所以她並不著急,就算姚氏想要再抻上幾年,可這是早晚的事,誰讓她姚氏當初想要指著自己二姐攀上濟北王府那棵大樹的,那麽現在也該付出些代價才是。

這位葉家四姑娘未出閣的時候也挺有名氣的,當年她還是個十歲的小孩子,因著她乳母聯合外人毀壞她的聲譽,就直接三十板子下去給活活打死了,自那之後,她身邊的人在葉家是出了名的衷心,若是有哪個敢有一點背叛之意,都是隻有死路一條。這樣狠戾的手段不少見,但是出自一個隻有十歲的孩子身上,就很是讓人驚訝了。

如今在她身邊的是她的大丫鬟聞香和識玉,兩個人是她的左膀右臂,時常不離左右,這會子都安靜的站在一邊陪她看賬本,不時的端杯茶遞碗水的伺候著。

“大少奶奶,大少爺回來了。”小丫鬟掀起藍布雀上枝頭花紋的棉布簾子,讓江聽潮進去。江聽潮身材高大修長,容貌雖比不得五少爺江昊然,卻也是星眉劍目的,自有一股陽剛之氣,很是吸引人的注意,打簾子的小丫鬟不由得多看了兩眼,江聽潮詫異的看了她一眼,她的臉立刻就紅暈一片,這一切看在葉紫蘇的眼裏,她暗暗的咬碎了銀牙,不敢耽擱,忙站起身親自給江聽潮脫了鬥篷,看著上麵沾染上的幾片梅花花瓣柔聲問道:“大爺去梅花林了?這個時節的梅花開得特別好吧?我這幾日也忙,要是不忙的話倒是想陪著大爺去梅花林裏走一走。”

聽這話倒也是個溫婉和氣之人,可是一想到楚顏的指責,江聽潮就有些心煩,徑直拿過她手中的鬥篷自己掛在一邊,也不說話,隻是坐到一邊。

葉紫蘇也察覺到了他今兒個的不對勁,想了想就走過去親自給他倒了杯熱茶,柔聲問道:“大爺今兒個心情不怎麽好,是不是遇到什麽事了?若是可以,就說出來讓為妻的聽一聽,說不定可以商量著解決呢。”

你不說我還想找你呢,江聽潮聞言索性放下手裏的,端起她倒的茶喝了一口,葉紫蘇心裏一喜,以為他這是被自己說動了,有事要跟自己商議呢,誰想他卻道:“在你進門之前,我就抬了雪蓮為妾,她雖然地位不高,又沒有給我生下一男半女的,但是她在我心裏的位置卻始終不曾因為你嫁進來而有所變動,你是個聰明人,一定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我也就不多叮囑你了,隻是最近雪蓮的臉色不太好,我瞧著像是瘦了不少,明兒個你給她請個大夫瞧一瞧,再給她做幾件大毛衣裳預備著,她性子軟善,有些東西你若不給她便不要,但是你作為正室,隻有你給她不要的,斷沒有他不要你也不給的道理,這些,你明白吧?”

這話雖然說得溫和,他臉上也是一片平靜,沒有絲毫的波瀾,但聽在葉紫蘇的耳朵裏卻像晴天霹靂似的,他這是在明明白白的告訴自己,他覺得自己不合格,不是個好的正室人選。想到這些,她不由的咬緊了嘴唇,“是,妾身知道了,妾身這些日子太忙了,所以難免有些疏漏,但是大爺說得對,我怎麽能以這個來作為自己做事不周全的借口呢,大爺放心,妾身以後定然不會再讓這樣的事情發生了。”

她這話很是得體,一點差錯也讓人挑不出來,又表明了自己認識到了錯誤,又解釋了自己為何會有疏漏的。江聽潮聞言苦笑了下,他的這個妻子同雪蓮不一樣,跟楚顏也不一樣,心機深沉的讓他都有些招架不住,若是他娶的是楚顏,怕是就不用這麽煩惱了吧,於是越發的看葉紫蘇不順眼,“好了!我隻說了一句你就說了這麽一大堆,像是我苛責了你一樣,你分明就不是個好的當家主母,怪得不娘不肯把家交給你來管!”說完這話,扔下就起身走了。

聞香忙跟了出去,囑咐小丫鬟拿著鬥篷跟著伺候,才轉身回了屋裏,見自家主子正兀自坐在那裏生悶氣,就同識玉對望了一眼,勸道:“姑娘何須生氣,大爺以前對您不都是溫聲慢語的,這次想來是在外麵遇到了什麽不順心的事情,您且忍耐忍耐,凡事都順著大爺一些就好了。”

葉紫蘇聞言歎氣道:“這些我又何嚐不知道,但他實在是欺負人,我句句退讓,他卻步步緊逼,為了田雪蓮那個賤丫頭幾次三番的不給我留麵子,我就沒看出她有什麽好來,不過是村子裏出來的,能有幾分見識?偏他愛的那樣!成日裏守著護著的,想起來我就生氣!”

“大少夫人快別生氣了,”識玉也勸道,“她縱使再怎麽受寵,也越不過您去,您可是咱們葉家的嫡出姑娘,她一個鄉野丫頭,也不過是大爺一時被迷惑了眼罷了,奴婢瞧著倒是不足為慮,倒是眼前的障礙還是先除了去的好。”

“你是說?”葉紫蘇的眼珠轉了轉,停在門口的藍布雀上枝頭花紋的棉布簾子上,登時冷哼道:“這屋裏想要麻雀飛上枝頭變鳳凰的還真不少,那就看自己有沒有那個命了!”

棉布簾子外守門的小丫鬟正想著剛才大少爺看自己的那一眼,臉還紅著沒退,忽然一陣冷風吹過,凍得她連著打了幾個哆嗦,這天陰沉的很,雪還不肯停呢。(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