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江憶寒出了書房的門就去尋他的三弟江明軒,這個明軒雖然作為三房嫡長子,卻是個小孩性子,上有父母寵著,家中長姐嫁進了世家大族文家為長媳,對他這個幼弟自然是有求必應,什麽都舍得,就連他嫡親的二姐也是個護短的性子,家裏雖然還有一個年幼的妹妹,但因為是庶出,在父母嫡姐眼裏他還是最小的,他的性子便這麽著被寵壞了,雖然不是世家子弟的乖張頑劣,但是貪玩、愛胡鬧,對於江家三房的嫡長子這個名頭來說未免有些不搭。

被小廝告知他這位三弟在內院裏黏著他二姐呢,江憶寒忍不住笑著搖了搖頭,這家夥,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長大。

靜心閣裏,大夫人正對這位凡事都要挑剔三分的三弟妹百般忍讓兼妥協,她說院子太小,她就讓人給換大的;她說這天台冷她就讓人往那院子裏搬碳,多加幾個火盆;她說院子很久沒人住一股子發黴的味道,她就讓人再徹底的清掃,往香爐裏多放兩把香

“大嫂,不知今兒個晚上吃什麽?我們老爺可是想念這大漠城純正的黃羊肉了。”見沒法子難倒她,三夫人尤氏很是無趣,隻得隨口揀了句話問道。

偏巧這個還真讓她給歪打正著了,這大夫人姚氏還真不知道自己大兒子說訂下的那野味送來了沒有,誰讓這一家子早來了一天,要是明天這個時辰她再坐在這裏問她,那她一定會斬釘截鐵的回答:“已經準備好了,三弟妹放心。”可是現在她卻有些吃不準。

正在她為難,尤氏麵上剛顯露出一些得意來時,江家五少爺江昊然走了進來,他眉眼帶笑的把自家三嬸旁邊的丫鬟都細細的掃了一遍,嘻嘻笑著走了進來,“娘大可以放心,我剛才還聽見江管事說那個丫頭已經送了兩隻黃羊並三隻野兔來,今晚不管三嬸是要吃一隻整羊還是兩隻野兔子,都管夠!”

“混說什麽!這是你三嬸,越發的沒了規矩了。”姚氏雖然出口嗬斥,但聲調卻是柔柔軟軟的,哪裏像是在訓斥,臉上帶著的那三分笑意卻明明白白的說明她心情很好。

尤氏撇了撇嘴道:“你家五郎越發的沒規矩了,你家大郎雖然一副死氣沉沉的樣子,可是比起你這個成日裏鬥雞攆狗的五郎來好了不是一星半點。”這話說的是一點也不客氣,一點為人客的自覺都沒有,偏她家老爺在京為官,她又是個三品的誥命之身,就算她說話難聽,姚氏明裏也是不敢拿她怎麽樣的。

果然,姚氏的眼睛裏閃過幾絲陰霾,但也隻是一閃而過,她自認為精明可也知道在京裏摸爬滾打多年的尤氏不會比她少一個心眼,不然也不會混的這麽順順當當的了,自然也絲毫不敢大意,忙笑道:“三弟妹說的是,這個孩子自小就被我嬌慣著,哪裏及得上他大哥一分。”寧肯誇那個雖然是親生可是自己一向不怎麽疼愛的大兒子,也絕不多嘴誇三房的老三一下。

尤氏自然不樂意,剛想說什麽,就聽外麵進來兩個人,前麵那個一進來就衝姚氏笑道:“大哥是好的,但是五弟也不差,比起幾個庶出的弟弟來要好多了。”這說出讓尤氏聽了滿心不樂意的卻是她的親兒子江家三郎,她沒法子,難不成還跟自個兒子慪氣,這個可是她唯一的寶貝兒子,也是三房唯一繼承香火的血脈,因此也不再計較這個話題了,拉著他的手在自己身邊坐下,摸了摸他的頭問道:“剛才去哪兒了?這兒不比咱們家,外頭冷得很,小心凍著了。”

江明軒露出兩個小虎牙笑了笑,轉頭看向正在跟大夫人請安的江憶寒,“我剛去找三姐,幫著她把她的琴搬進房裏,然後二哥尋了去,說現在不是在家裏,大伯家後院有內眷,咱們不曾見過,萬一衝撞了就不好了,就拉著我來這兒了

。”他口中的三姐就是自己嫡親的二姐,他大姐在家族裏排行第二,二姐排行第三。

尤氏聽了衝江憶寒笑了笑,這個二郎倒是個穩重踏實的,但是內裏卻是個狠戾的性子,他過去這八年去了哪裏又幹了些什麽旁人不知道他卻是知道的,好在他對自己這個兒子倒是真心實意的護著的,不然自己斷斷不敢讓兩人過多的來往。

不多時,有下人來回話,說是已經嫁出去的江家大姑娘回來了,姚氏聞言大喜,她嫁給江家大老爺江鑄後生育了一女兩子,雖然頭胎是個女兒,但因為是夫婦兩人的第一個孩子,所以未免嬌慣了些,這江家大姑娘今年已經二十歲了,比大兒子還大了三歲,嫁的是隔壁黑岩城裏的富戶,如今膝下也已經有了一子一女了,過的挺不錯。

江家大房有三個兒子,分別是大郎、四郎和五郎,也有三個女兒,其中四郎和四姑娘、五姑娘是庶出;三房人口也不少,除了二姑娘、三姑娘和三郎是嫡出外,下麵還有一位庶出的六姑娘。之所以庶出的都比嫡出的要小這麽些是因為這大雲朝有明確的規定,正室進門之前妾室是絕對不允許生出庶子庶女的,而且隻有正室進門三年後妾室才能生育,律法雖然這麽規定,但是就算是大戶人家也不能確保是如此,為了給兒子掙份家業的妾室甚至對正室下毒的也不在少數,正室不育,那沒法子,隻能把妾室生下來的兒子接到嫡母膝下撫養,那麽這孩子長大以後還能不認自己的親娘?但是江家姚氏和尤氏都是有些手段的,因此家裏倒也清靜。

至於江家二房則沒什麽人口了,夫婦兩人雙雙病死,隻留下了一個二郎了。

這些事楚顏也是清楚的,可是她不耐煩想這些,所以當聽到石頭跟她說這些的時候很是不樂意的打斷道:“石頭哥,你說的這些也太饒舌了,我都反應不過來了,你能不能給我講點別的?”

石頭好脾氣的笑了笑,開始講酒樓裏發生的一些趣事。楚顏聽的好笑,慢慢的也就聽上了癮,這回家的路途自然也就感覺好熬了些。

石頭趕著馬車一進村子就被有心人給發現了,田青蘭站在幾個姑娘中間分外顯眼,她那個子高高大大的不顯眼也難,這會子正看著這馬車滿眼的羨慕,偏她旁邊的一個小丫頭在看見馬車裏的楚顏後說了句:“呀,是那個外來戶楚顏?她怎麽就那麽命好坐上馬車了?莫非是被哪家大戶人家給看上了?”

田青蘭聞言心裏自然不舒服,斥道;“什麽看上了,八成是要下賤的去給人做賤妾去了,我娘說了,就是在村子裏給人做正妻,也不能到鎮上給大戶人家做賤妾,那日子可真是沒發過

。”

若是楚顏聽見這話說不定還會誇讚馬氏幾句,這話正是正理,給大戶人家做妾看著風光,實則要受不少的委屈呢,那馬氏能有這般覺悟著實不易。

可是下麵田青蘭又看了看馬車撇著嘴說道:“我跟我娘去舅舅家的時候也見過大戶人家的馬車,那馬車精致又好看,哪裏是這樣的馬車可以比的,怕是楚家這丫頭就是想給大戶人家做妾,人家也看不上她吧!”

前麵的話楚顏沒聽到,後麵的話她卻聽到了,就喊了石頭,“石頭哥,你把我放在這兒就好了,我家就在前麵,沒幾步遠了。”

石頭想著反正也已經到田家村了,她也不會遇到什麽危險了,想了想便應了,等她下了馬車之後就轉頭趕著車走了。

圍在田青蘭身邊有一個小丫頭見楚顏下了馬車,上前打量了她一番取笑道:“怪道青蘭姐說你就是想要給鎮上的大戶人家做賤妾人家也不會要你,瞧瞧,還真是……”扁平身材,模樣又勉強隻能算清秀,應該不會有哪個大戶人家的少爺看上的,除非是老爺,想著想著她自己先笑了,眾人忙問,她才把這話說了出來,大家聽了自然都是哄堂大笑。

見她們如此,楚顏也沒惱,隻是冷笑了兩聲,“我這還有從鎮上買回來的糕點,本來想著大家差不多的年歲,成日裏在一起玩,要分給你們常常呢,這下子我看是沒有必要了。”雖然這麽說,但還是把那包糕點取了出來,打開來自己先捏了一塊吃了,這糕點是江家大少爺江聽潮給的,自然是上好的,幾個丫頭都沒見過什麽世麵,楚顏越是不給她們越是要搶,很快就把那糕點搶了去,楚顏笑了笑,“也罷,希望你們知道吃人的嘴軟,以後切莫再背後說人家的壞話了。”

旁邊路過的人聞言都讚許的點了點頭,這小丫頭年紀不大,但是心胸卻甚是寬廣,殊不知,楚顏已經在糕點裏下了毒藥,其實也不算是毒,因為與性命無憂,隻是吃了之後兩天內身上會發紅疹子,那疹子可是會又痛又癢,不過七天後自己就痊愈了,楚顏這麽做不過也是因為被取笑心裏不舒服,想要小小的報複一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