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心齋裏有個小佛堂,老太太信佛,每個月總要有幾天是要吃素齋在佛堂念佛的。

二老爺楚文淵去的時候,老太太正在佛堂裏,跪坐在蒲團上,手中拿著一串佛珠,神情格外的虔誠,丫鬟婆子都不敢去打擾,楚文淵隻好在外麵等著,等了將近大半個時辰,林嬤嬤才引著他進去了。

“娘。”楚文淵恭敬的喊了一聲,在另外一個蒲團上跪下,磕了幾個頭,“求菩薩保佑我娘身體安康,長命百歲。”

老太太聞言笑了,把手伸給他,讓他扶著站起來到一邊的黃花梨木雕刻百福字的圈椅上坐下,紫煙和紫竹端了茶上來,老太太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含笑道:“你今兒個是來做什麽的?”

“無事,來陪娘說說話。”楚文淵嗬嗬笑著,全然沒有了在陶氏麵前的不耐。

“少哄我,沒事你怎麽會來我這裏。”老太太雖然這麽說,但是神情還是很愉悅的。

楚文淵笑道:“瞧娘說的,好像兒子娶了媳婦就忘了娘了似的。”說罷湊近她說道:“娘,兒子還真有件好事要告訴你。”

“哦?”楚老太太挑眉,好似不太相信似的,其實也不怪她不信,自己生的兒子自己心裏清楚,楚家連著幾代都人丁單薄,老太爺那一輩更不用說,隻有他自個,她呢,雖然生了兩個兒子,可是姨娘們卻是連著生了幾個女兒,再說下麵的孩子,也就隻有大房有楚風、楚辰兩個,不像有的人家子孫繁盛,人口也多,瞧著也熱鬧。她這個小兒子就是因為這些,自小就被他祖母寵著,自己也是不舍得打不舍得罵的。可不就養成了個急急躁躁的性子,如今都三十多歲的人了,還是這麽不踏實,毛毛躁躁的。

楚文淵笑著說道:“娘,柳姨娘有身孕了。”

老太太一驚,旋即裂開嘴笑了,“這可是好事,天大的好事,若是能生個兒子,你也算是有後了

。()就算是不能,咱們家也好久沒有孩子出生了,就是孫女我也喜歡。”說罷又忙問:“幾個月了?找大夫瞧了沒?”

“四個月了。私下裏找大夫看過,確實是懷了身子。”楚文淵說著歎道:“當初小產對她身子傷害太大了,能再懷上著實不易,就連大夫也說難得。”當初生下琴兒沒兩年,柳姨娘就又懷了身孕。可是卻不小心小產了,孩子流出來是個男胎,當時他都要心疼死了。

“阿彌陀佛。”老太太念了句佛號,“這是佛祖保佑、祖宗保佑呢,這次我要親自看顧著,不能再讓她出一點的差錯了。”想起上次的事來,老太太心裏也是惋惜,若是當時好好的,現在她的小孫子也都要十歲了。老太太想著忙站起身來拈了一炷香插到觀音菩薩跟前的香壇上。念了幾句佛。

走過去扶著母親坐下。楚文淵想了想又說道:“娘,還有一件事,就是雲兒的嫁妝。你瞧,這還有幾天就到日子了,可是……,我那裏想拿出一處莊子來,雪青手裏還有幾千兩銀子,但是我想著這些終歸還是單薄了些,不知道娘你有沒有什麽法子?”

提起這個,老太太閉了眼撥動著佛珠,好大一會子就在楚文淵要沉不住氣的時候,老太太才把眼睛睜開了,“當初月丫頭成親的時候,我給了一處莊子,那是我自個當年的嫁妝,我膝下隻有你們兄弟兩個,嫁妝也一直沒用得上,都給孫女們留著的,如今我也不偏心,就給雲丫頭一間鋪子,另外再給她兩套頭麵添妝,再多的我就給不了了,剩下的還有顏丫頭、冉丫頭和琴丫頭呢。”

聽說能給一間鋪子,楚文淵就已經很高興了,忙忙的替女兒拜謝了。

“你先別謝我,”老太太瞥了他一眼,道:“你手底下那處莊子是不是君瑤當年的陪嫁?”

楚文淵吭吭哧哧的說不出話來,老太太見狀氣道:“那些都是君瑤的東西,她再怎麽不得你的心,那也是你的嫡妻,更何況還給你生了顏丫頭,你就這麽不把她的遺願當一回事?她當時說的你娘我可也都是知道的,求咱們娘倆替她保管著她的嫁妝,都是要給顏丫頭添妝的,你這個當爹的倒好,把那些都給分了?我問你,你憑什麽把顏丫頭的東西給雲丫頭?”

“娘,您這也太偏心了吧,雲兒難道不是您的孫女了?”楚文淵不滿的說道

老太太冷哼一聲,“不知是我這個做祖母的偏心還是你這個當爹的偏心,同樣的話我也要再問你一句,顏丫頭難道就不是你的親生女兒了?她在外麵受了那麽多年的苦,你難道一點都不心疼?你不喜歡她母親可以,但是孩子是你的,是咱們楚家的血脈,你怎麽就能當沒她這個人呢?哪回她去給你請安你見過她?孩子已經沒了母親了,你這個做親爹的再不管,讓她情何以堪?”這事是越說越氣憤,想起顏丫頭那巴掌大的小臉來她就心疼,氣道:“好,好,你們都不疼她,還不興我這個做祖母的疼著了?我告訴你,將來我的體己都是要給顏丫頭的,你們一分一毫都別想撈著!”

“娘,她不是小孩子了,都那麽大了,馬上就要出閣了,您就是再疼她又有什麽用,還不早晚是人家的人。”

老太太聞言氣的掀了茶杯子,茶水灑了楚文淵一身,他也沒敢說什麽,立刻就老老實實的站了起來,大氣不敢出一聲。

“當初是我把你給寵壞了,早知道你如此恨的心腸,我當初就不該把你生下來,早早的把你掐死了也省得我這麽大把年紀還要被你氣著!”說這話的時候老太太都氣得打哆嗦了。

楚文淵忙一臉誠恐的掀了外袍跪下了,磕頭道:“兒子不敢,娘這話兒子承受不起,求娘別生氣了,兒子再不敢了。”

“哼!我的顏丫頭那麽好的一個孩子,偏你就看不上,雲兒那丫頭都被你寵成什麽樣了?你瞧瞧去,一點規矩都沒有,我得顏兒是個女兒家,不值得疼,那雲丫頭就值得疼了?她可是比顏丫頭還要早出閣的!”說罷‘噌’的站了起來,身子有些顫抖,林嬤嬤在外麵瞧見忙忙的走上來扶住了。

“老夫人,您就消消氣,母子間哪有這麽大的怨氣,有什麽事您跟二老爺說開了就好了。”

老太太卻固執的說道:“哪裏會好,他分明是嫌我這個老婆子礙了他的眼,早早的把我氣死了他才好過。”

這話楚文淵可不敢受,忙忙的又是磕頭,“娘,兒子從未起過這樣的心思,不敢也不會,兒子縱然千般萬般不好,可是對娘的心卻是一直不變的,娘快快把這話收起來吧,兒子就要慚愧死了。”

“你慚愧?我就說你幾句你就慚愧死了,那我的顏丫頭呢?你可曾給她留過一點臉麵?”老太太不依不饒道

林嬤嬤一看這邊鬧的不成樣子了,緊著給紫煙使了個顏色,紫煙忙忙的去請外援去了,不一會兒,剛剛從外麵歸家的大老爺楚文辭並文氏都急匆匆的來了,進了祠堂楚文辭先給母親跪下,抱著她的腿道:“娘消消氣,二弟錯了您隻管打他罵他,千萬不要氣出個好歹來,您要是嫌打他硌的手疼,就讓我來,隻要您不心疼就好。”

聽了這話,楚老太太‘撲哧’笑了,當年兩個人還小的時候,也是老二惹她生氣,她當時想打又下不去手,老大瞧見了就扯過老二來‘啪啪’的往身上打了幾下子,稚嫩的聲音說著老成的話,“看你還敢不敢再惹娘生了?”一邊說著還一邊給老二使眼色,老二也機靈,上前就抱著她的腿哭的淒淒慘慘的,說再也不敢惹娘生氣了,讓自己打他出出氣,還說一定要往肉多的地方打,千萬別硌著手,弄得自己當時是哭笑不得。如今再提起這事來,當真是感慨萬千。

見她笑了,幾個人才鬆了口氣,文氏起身扶著老太太坐下,給她揉著肩膀輕聲道:“母親消消氣,您要是氣壞了身子不止我們擔心,就是孩子們也擔心啊,早起風兒同辰兒還說好些日子沒來給您請安了,晚上要一起來您這兒蹭飯吃呢。”

提起兩個孫子來當真是管用的,老太太驚喜的問道:“當真?”辰兒要溫習功課,風兒也是每天忙著正事,已是許久沒到她這兒來了。

“自然是真的,兒媳怎麽幹誆母親呢,回頭我讓辰兒先過來,等風兒回來就讓他也過來陪您說說話。”文氏忙回道。

老太太點了點頭,“嗯,讓風兒把他媳婦也帶來,再把顏丫頭和冉丫頭叫來。”

“好,兒媳一會就讓人去叫。”

老太太這會子心情才好了些,看向地上跪著的兩個兒子,先叫大兒子起來,才看向小兒子,“回頭你把君瑤的嫁妝都給我拿過來,除了那個莊子之外一個也不許再留,雪青手底下不是沒好東西,她的嫁妝你就不要再操心了。”

“是,兒子知道了。”

老太太這才叫他去了,臨去之前又叫住他,“讓雪青過來一趟,我叮囑她幾句話,讓她好好的照顧柳姨娘。”

楚文淵忙應下,一經的忙著走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