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匣子剛放到竹筐裏,雪妞就兩隻爪子抱住了,還冒了頭對著馬氏母女齜牙咧嘴的,楚顏笑了笑,這小家夥似乎還通人性呢。

馬氏聞言立刻板了臉,但是想到她似乎是跟江家的人有些攀扯,而江家又是大漠城的第一富戶,自個跟江家作對那不是找死呢嘛,因此也沒說什麽,就裝作聽不見的。

對於她的能屈能伸楚顏很是滿意,本來還以為今天要徹底得罪了這位村子裏的霸王,見狀也轉了頭,覺得這樣總比真的鬧起來要好。

一直到進了村子,馬氏母女都沒再跟楚顏說話,但是對於田青蘭那口口聲聲的“遠哥哥,今晚我娘要烙餅呢?要不我給你送兩張過去吧”、“遠哥哥,你記得常來我家坐坐啊,我爹說都有好些日子沒見著你了。”……

最後下車的時候她還沒忘了添上一句“遠哥哥,你可是答應了我的,什麽時候去抓野駱駝可要帶回來給我看的。”

“嗯,知道了。”田遠點點頭,他這一路上說的最多就是這句話了,馬氏滿意的點了點頭,回頭目光複雜的看了楚顏一眼便帶著女兒走了。

“我先送你回去。”

楚顏看了看車上的糧食便點了點頭。她家是在一個斜坡上,到了斜坡前,怕牛車不好上去,楚顏就跳了下來,幫著他把牛車趕上去,直接進了院子,把糧食卸下來,雲清打了溫水給他洗了臉,笑道:“今兒個真是多虧遠哥兒你了,晚上就在我家吃飯吧,我烙了餅……”

她話還沒說完,楚顏就哈哈大笑起來,田遠臉也紅了,隻丟下一句:“我把牛車趕回家裏再來。”便急急忙忙的走了。

雲清一臉詫異,手上還沾著麵,“這是怎麽了?難道遠哥兒不喜歡吃烙餅?我怎麽記得以前他沒少吃我烙的餅的。”

楚顏忍住笑把田青蘭的話給說了,雲清也忍不住笑了,一邊往廚房走一邊說道:“這孩子真是個不錯的,長的高高壯壯的,心地也不錯,誰要嫁了他才是享福呢,你文叔文嬸子又是那樣的好性子……”說著瞥了楚顏一眼,“可惜了。”

可惜什麽?自然是可惜楚顏的出身,雲清還盼著她能回去做大家閨秀呢,楚顏苦笑著搖了搖頭,提這些做什麽,“雲姨,我買了些大骨頭,咱們熬骨頭湯喝吧,還有昨晚沒吃完的那隻兔子,也宰了燉土豆吃,這一天都沒怎麽吃飯,我早餓了

。”

雲清麵帶笑意看著她,“好,你說什麽就是什麽,但是得幫雲姨洗土豆去。”

楚顏笑嘻嘻的應了,雪妞早就從竹筐裏跳了出來,在院子裏這裏聞聞那裏看看,楚顏先把它的小盆拿出來,倒了些水給它,又趁雲姨看不見的時候把懷裏的瓷瓶掏出來滴了兩滴淚水在裏麵,雪妞迫不及待的就喝水去了,喝了兩口還故意舔著舌頭抬起頭來,仿佛一個驕傲的公主似的,楚顏忍不住笑著拍了拍它的小腦袋,“要乖一點,晚上有好吃的。”

雪妞用小腦袋蹭了蹭她的手心,然後專心喝水去了。

楚顏回到堂屋,把竹筐裏的點心拿出來,轉眼又看見那個檀香木匣子,一並抱了去廚房給雲姨看,雲清看了那檀香木盒子裏精致的銀熏球有些怔楞,好半晌才說道:“當年咱們家又何曾缺過這些東西,你……唉!委屈你了,要是夫人還在……”

“雲姨,娘已經不在了,您也不要再說這些泄氣的話了,”楚顏揉了揉眼睛,有些紅了,“您看看這個值多少銀子?”

雲清拿帕子拭了拭眼角,接過來仔細看了一下,沉吟道:“這個總得有五六十兩銀子的,一般的也要二三十兩的,這個更精致一些,但比起原先咱們家用的,還是差了些……”待又想說什麽,又怕楚顏傷心,就把下麵的話掩了去,“你不是怕冷嗎?不管他為什麽給你,從你的話裏聽出來他也不是個壞人,你就先用著,等咱們賺了銀子再給他銀子就是了。()”

楚顏點了點頭,突然想起什麽來似的從懷裏掏出五錠銀子來,“雲姨,這是我今兒賣了那株野山參得的,你快收好,家裏不是還有十兩銀子嘛,改明兒咱們去找村長買兩畝地來種,對了,還有這七兩,是我今兒賣野物得的。”看著她接了銀子楚顏又說道:“雲姨,你看咱們家門口連著深山的那處土山怎麽樣?要是種果樹成不成?”

“果樹?”雲清一邊揉麵一邊看她,“怎麽想起種那個了?我不懂怎麽種啊。”

“我去城裏發現基本很少有賣果子的,而且價格都很貴,可能是這兒天太冷的緣故吧,我想著若是咱們能種果樹的話……”楚顏話還沒說完就被雲姨打斷了,“你這想法是好,雲姨也知道你是心急想要賺銀子,可是翻過雪山那兒的異族可是擅長種植這些瓜果的,這村子裏這樣寒冷,果樹怕是種不好

。”

楚顏不以為意,把檀木匣子放在一邊,拿了土豆去外麵的水井旁洗,“都是一樣的地方,一樣的天氣,為什麽他們就能種好咱們就不能?我非要種出來試試。”

見她如此,雲清搖了搖頭不再說什麽,畢竟這個家裏她是主子,自己,不過是個下人罷了。

楚顏說完這話聽見她那邊沒了聲音,丟下土豆就跳了起來,看見雲姨果然默默的低著頭在揉麵,心裏不由得後悔,自己做什麽跟她對著幹,有什麽話好好的說不就好了,想著眼睛掃到那兩包點心,便擦幹手,拿了一塊翠玉豆糕過去,蹲在雲姨身邊塞到了她嘴裏,抱著她的胳膊搖了搖,“雲姨,雖然顏兒叫您一聲姨母,可是您對顏兒來說是跟娘親一樣的,您別傷心,是顏兒錯了,顏兒以後再也不跟您頂嘴了好不好?”

雲清回頭好笑的看了她一眼,“這般伏低做小做什麽?雲姨還能生你的氣?”

“雲姨自然是不會的了,可是我怕雲姨想多了,咱們母女兩個相依為命這麽多年,顏兒是什麽樣的人您不清楚?顏兒一輩子都把您當娘親一般待,一輩子伺候您。”楚顏說著好話哄勸道。

“好了好了,”雲清忍不住笑著點了點她的額頭,“你想做什麽就去做吧,這果樹雲姨是沒種過,不過你若是有法子雲姨也不攔著,成長是自個要去慢慢體驗的。”

“謝謝雲姨。”楚顏抱著她的手臂嗬嗬的直笑。

院子裏傳來腳步聲,卻沒聽見雪妞的嘶吼聲,便知道定然是熟人了,隨即就聽見田遠安撫雪妞的聲音,楚顏便走了出去,隨手丟了一塊翠玉豆糕,雪妞竄起來一口吃了下去,又搖了搖尾巴,楚顏知道它又想要吃的,便不理它,隻跟田遠說話,“雲姨還沒做好飯呢,你稍等一會。”其實今天他們回來的挺早,這個時候也不過才半晌而已,天還沒黑呢。

田遠在家吃了塊幹糧,這會子也不餓,便道:“我幫你把桌子訂好。”說著便自去找了家夥什,叮叮當當的幹活去了。楚顏便接著去洗土豆,然後把昨天吃剩下的兔肉切成一塊一塊的,用水泡著洗幹淨,又切了蔥,就在大鍋裏放了一塊肉炒了炒,直到炒出油來,才把蔥花放進去煸炒,然後又放了兔肉和土豆,用大火燒著

。那邊雲清已經和好了麵,開始烙餅,很快香噴噴的蔥油餅就出了鍋,雪妞那小家夥竟然還嗅了嗅呢。

待蔥油餅都出鍋之後,大鍋裏燉著的土豆兔肉也差不多好了,楚顏便端出一個大盆來正正盛了一大盆,雲清手裏也端著放餅的小筐子喊田遠吃飯,田遠應了一聲,但還是把手裏的那點活幹完才走過來洗了手,看著楚顏單獨盛出一小盆來給雪妞,就站在一邊陪著她看著雪妞吃飯,看見雪妞迫不及待的樣子,兩個人都笑了。

“怎麽還不來吃飯?”直到屋裏雲姨喊人他們才進了屋裏。

“遠哥兒吃餅。”楚顏想要讓讓人,誰知那餅剛出鍋沒多大會,燙的她險些拿不住,還是遠哥兒忙接了過去,念叨她:“你小心些,這餅燙的很呢。”

楚顏沒好意思的笑了笑,“知道了,我尋個涼些的吃。”

雲清在一邊看著兩人的互動,突然有些意動,眼裏看向顏兒的目光又帶了些擔憂,這孩子不會跟田文家這遠哥兒有點什麽吧?若真是如此,那她豈不是一輩子就要窩在這山村裏了?雖然夫人不指著她報仇,可是總也不會希望唯一的女兒一輩子就這麽蹉跎了吧?不過,遠哥兒這孩子著實不錯,如果當真回不去了,顏兒嫁給他倒也不會吃苦受罪,隻是,當真是回不去了嗎?隱隱約約自己心裏竟然還抱了些期望,她心裏又恨,恨不得扒了那個女人的皮,喝她的血,夫人死的冤啊!

“顏兒,”她略微有些不安的笑了笑,“吃完飯去把大骨頭燉上,明兒早起咱們喝大骨頭湯。”

楚顏甜甜的笑了笑,“好啊,正好遠哥兒也早點來吧,順便幫我把那桌子訂好,明天咱們就能用新桌子了。”

遠哥兒幹脆的應了一聲,“明兒我一定早些來。”

雲清頓時沒了話,尷尬的數落楚顏道:“顏兒,遠哥兒自己家裏還有活呢,怎麽好意思老是麻煩他呢。”

“不礙事的雲姨,家裏也沒什麽活,我早點來幫你們把新桌子打好,你們好早些用上。”田遠不知道她的真實意思,以為她是在客套,忙接了一句,雲清隻勉強笑了笑,便低頭吃飯不再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