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來風滿樓。wwW、QUAbEn-XIAoShUo、coM

玉芙殿的寢居,兩人各駐一把紅木大椅,一個麵色鐵青,一個故作鎮定,下人們戰戰兢兢地送上茶水點心,然後在一聲暴戾的“滾”字中踉蹌退出,殿後的小安子難掩驚惶地合上了房門。

長久的沉默,耳中隻聽得見某人急促的喘息,待後知後覺的我察覺到情況不對時,龍袍龍靴已逼近身側,然後以前所未有的力道被摔到**,衣衫盡裂,兩隻手根本不夠用,守了北國丟南疆,守了南疆丟北國,最後手忙腳亂,金盤失守,寸寸淪陷。

良久,泄去了熊熊怒火的某人這才平息了紊亂的呼吸,伸手把我攬在胸前說:“你知道這一晚我是怎麽過來的嗎?頭都快急白了,又不敢貿然出兵,怕那邊狗急跳牆,反而對你不利。”

“對不起,讓您擔心了。”撫著他白玉一樣溫潤的臉,我一個勁地賠不是,千錯萬錯,認錯總沒錯。

摟著我肩膀的手微徵用力,嘴裏恨道:“知道我會擔心,還這麽膽大包天!”

“這不是著急嘛。”

他的眼光暗淡了下來,從我頸下抽出手臂,賭氣側過身說:“說到底,你還是不相信我。”

這點我怎敢承認?忙貼在他背上磨蹭示好:“不是不相信,是想為您分憂,皇上再英明神武,到底隻是個未及弱冠的少年,朝廷風雨飄搖之際,多少國家大事等著您去處理,哪能事事躬親?再說了,太後是我親娘,我為她效力也是應該的。”

連哄帶勸,總算把他哄轉過來,但很快又恢複了冷凝之色,翻身懸在我上麵,盯住我眼睛問:“他們不可能那麽好說話,隨隨便便就給你解藥,說,你用什麽換的?”

我本來就沒打算隱瞞,故而爽快地招供:“他們給我吃了一顆藥,說每三天作一次。”

話音剛落,人已掀開繡帳,朝外麵大喊:“來人,快傳太醫!”

一盞盞宮燈亮起,帳外人頭攢動,玉芙殿裏一片兵荒馬亂。

隻可憐了那些太醫,最近宮裏重要人物紛紛落馬,他們本來就夠忙亂了,我又來添亂,連已告老的幾位都被連夜傳入宮中,我的手腕幾乎一整晚伸在帳外,接受一個又一個診脈。到天蒙蒙亮時,太醫們已基本確定了幾種毒素的名稱,皇上擺出一副“你要敢說沒救我就立刻讓你沒救”的可怕臉色,太醫們為保命計,隻能一直拍著胸脯說:“能解,能解,臣等這就去配解藥。”

到底能不能解,隻有天知道了,但他們既然有這話,暫時我的小命應該是沒問題的,更何況始作俑者也不敢輕易要我的命,所以到最後我反過來安慰他們:“三天後皇後沒事,那邊就保我沒事,到時候一有解藥送來,你們就拿去研究配方。”

太醫院正胡大人看了我一眼,忍不住提醒:“即使三天後有解藥,那也是公主的救命藥,作後就得趕緊服下,哪有時間給臣等研究?”.

我笑道:“這就看你們的本事了,這藥作了就跟羊角瘋作一樣,隻要你們事先給我服下一種帶鎮定作用的藥物,讓我昏睡過去,不就可以熬一陣子了?”

太醫們又嘰裏咕嚕商量了一回,到底擬定了什麽方案我不知道,大抵是同意了我的想法吧。其實,宇文娟中毒後會一直昏睡,我本就懷疑是他們故意弄成的,想也知道,不能愈合的傷口,眼睜睜看它一天天潰爛下去,那該有多痛!如果皇後整天呼天搶地,一來委實可憐,再說也有損皇室尊嚴。

玉芙殿寢居內終於恢複寧靜時,曙色已印上窗棱,鬧騰了一夜的我困倦地閉上眼睛。朦胞夢境中,一個溫熱的身體擁著我喃喃低語:“你一定要好好地活著,不然,這寂寥江山,叫我一個人冷冰冰地坐在上麵,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又有什麽意趣?”

再後來是被耳邊的啜泣聲弄醒的。

我聽音辨聲,反握住她顫抖的手說:“母後,您別哭,我沒事的。”

“還說沒事,傻孩子,真是傻孩子啊,你母後即使沒這毒,也活不了多久了,你這又是何苦?”

我雙目圓睜,一直以來的疑懼成了真,幾乎顫著嗓子問:“母後,您說什麽?”

太後流著淚告訴我:“自幾個月以前,母後就不讓你陪著睡了,就連這次送你出宮,咱們母女差點生死兩隔,你好不容易回來後,母後卻連一夜都不準你逗留,你就沒想過別的原因嗎?”

“我以為母後隻是不想拆開我和皇上。”

太後悲哀地看著我說:“你知道母後來你這裏之前,都去做了什麽事嗎?”

我搖頭。

太後把她的袖子伸到我鼻子下麵:“你聞聞,是不是很香?”

“嗯,桂花香,我最愛聞的。”

“你再仔細想想,生了這麽大的事,母後怎麽會有閑心先去沐浴,再把全身連同衣服都薰得香香的,然後才趕過來?”

我還是沒聽懂,帶著巨大的恐懼茫然地看著太後,直到她自己揭曉答案:“洗澡薰香,都隻為了一個目的,就是掩蓋身體本身的氣味。”

心念電轉,我隱約猜出了什麽,以前看的雜書中有兩本醫書,裏麵曾提到,女人若得了很嚴重的婦科病,下體會出難聞的氣味,我問出了心中所想:“您是不是得了婦科病?”

“是的”,她黯然點頭,“已經很多年了,先帝在世的最後幾年,我就已經不能侍寢,為了取悅先帝,隻好不斷進獻美人,林太妃就是那批人中最得寵的。”

我急了,“既然早就現了,這些年怎麽不好好治呢?”

“一直在治啊,還和你一起微服出宮找過民間大夫,不然怎麽能撐到現在。”

我知道她身有隱疾,又有些諱疾忌醫,不肯讓太醫診治,這才說服她出宮,那之後她似乎好了很多,我也漸漸放下了心。什麽時候,她的婦科病已經嚴重到這種程度了?我這個做女兒的竟然被蒙在鼓裏。

一股無力的絕望感攫住了我的心髒。

太後突然朝我綻開一抹絢爛到極致的笑容,因為剛剛哭過,眼睛還紅腫著,所以這笑容雖美,卻透著說不出的淒傷,她戀戀地撫著我的臉說:“你好好睡一覺,宇文娟那裏不用擔心,母後這就去看看。”

我擔憂地扯住她的衣袖:“母後,你能行嗎?要不你也回去歇著吧,宇文娟那裏多的是人。”

她一根根掰開我的手指:“總睡著腰痛,正想走走。”

太後帶著人去了,不久傳來消息說,宇文娟已經清醒了過來,太後親手喂她喝下了一碗參湯,又看著宮女們換了一次外敷藥,這才坐著鳳輦回宮。

就在同一天,春熙宮太後寢殿傳出了一道懿旨:重修坤翊宮,為體恤國難,一應開銷都從太後的私房錢中支應。

此舉被看作是太後和皇上拉攏宇文泰的重大舉措,懿旨出當天,宇文泰就秘密進宮,趴在勤政殿的禦階下磕頭請罪,皇上親手攙起,一番撫慰後,特許他進內宮探望皇後,宇文一家遂成了皇朝第一寵臣之家。

我在滿倉米鋪中的毒,自然也徹底解了,太後和皇上連謀逆大罪都赦免了,難道還換不回一顆解藥?

初夏的夜,本不應燥熱,我獨立中庭,望著黑暗中的屋宇飛簷,錦繡疊翠,心裏揣想著:“這短暫的平靜,到底能維持多久?”

卸下了心頭大石,宇文娟的傷勢好得很快.沒幾天就能下床了。

立後大典一個月後,皇上又下了一道冊封詔書,冊立我為貴妃。

偷偷摸摸將近一年,我終於名正言順地成了皇帝的女人。(全本小說網 www.QUAbEn-XIAoShU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