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宮之前跟兩個弟弟見了一麵,吳總管辦算機靈,早準備好了兩封見麵禮,無非是金銀錁子,玉佩金鎖,再加幾套上用的文房四寶。wwW。QuanBen-XiaoShuo。cOm

沒見的時候沒什麽感覺,真見了,倒惹得我哭紅了一雙眼,因為其中的小弟弟長得有七八分像父親,多少年後再見到這張臉,叫人百感交集,悲不自禁。

可即使這樣,我也不敢留下他們,十來歲的孩子,正是淘氣要人管教的時候,就像一棵小樹,扶正就正,掰歪就歪。我在宮裏出不來,留他們在外麵,整天被一幫趨炎附勢,想依附他們謀處自身利益的人圍繞著,能培養出什麽人來?曆朝曆代,多的是煊赫一時最終毀家滅族的外戚,前車之鑒猶未遠,我情願叫家人罵我薄情寡恩,也絕不去淌這渾水。

要照顧他們也不是這個時候,等他們長大成*人,能自己做主了,我再介入不遲,如果真有出息,我自會提攜。但不是現在,現在他們隻是葉家和葉氏的傀儡,我對葉家真的一點好感都沒有,我肯出錢出力幫他們解決危機,就已經仁至義盡了——就算小時候葉氏曾出錢讓父親養活我,我欠他們家的也隻有錢,沒有情。

見完該見的人,說完該說的話,到掌燈時分,我總算拖著疲累的身體回了宮,其間子孝幾次求見,都被府裏的下人擋駕了。

簡素的青油壁車剛在春熙宮門前停穩,弄珠就急急地打起布簾,小臉上盡是如釋重負,喃喃道:“還好娘娘趕回來了,有人巴不得娘娘不回來呢。”

“這是怎麽說?”我好笑地伸出手,讓她攙扶著下車。

她不爽快回話,反而嘴角一撇道:“娘娘自已去看就知道了。”

我頓住腳,橫了她一眼:“什麽時候學得這麽別扭?跟主子說話還賣關子,小心趙嬤嬤揭你的皮。”趙嬤嬤是她的幹娘,也是她的訓導師傅,對小宮女們一向管得挺嚴的,弄珠怕她勝過怕我這個沒脾氣的主子。

聽到師傅的名諱被抬出來,弄珠的眼神閃了閃,依舊不示弱地嘟著嘴:“娘娘出宮都不帶著奴婢,要出了什麽事,皇上會先揭了奴婢的皮,哪裏輪得到她。”

抬頭看見玉芙殿前的回廊裏站滿了皇上的隨從,我了然地問:“皇上來了?”

她答道:“早就來了,本來是想跟娘娘一起用晚膳的,結果娘娘不在,皇上自然會問去哪裏了,奴婢們不敢隱瞞,皇上聽說娘娘一個人跟吳總管去了公主府,當時臉色就怪怪的。”

我的眼皮跳了兩下,因為我突然想到了一種可能:如果消息走漏的話,他該不會想歪,以為我孤身前往是為了私會某個人吧?

心裏一急,腳下就快了,三步兩腳上了台階,正要跨進大門,弄珠拉住廊下的一個叫弄月的小宮女悄聲問:“還沒走?”

弄月看了正朝我蹲身問安的馬嬤嬤一眼,幾不可見地搖了搖頭。

其實看到馬嬤嬤我就明白了,這個時候她會出現在我的寢殿,隻有一個原因:她家主子在裏麵。

果然,一進殿就聽見了宇文娟特有的笑聲,初見時曾讓我豔羨的爽朗,如今隻覺得虛假、突兀。

腦子裏仿似閃過一道光,宇文娟自做了皇後,一改過去傻大姐的形象,變得端莊矜持起來,不再像過去那樣整天往我屋裏跑,借機跟皇上套近乎。皇後是多尊貴的人,再不甘也得自持身份,老紆尊降貴去巴結一個妃子算什麽。

我也因此清淨了許多。

今天突然這麽晚駕臨,還在主人外出的情況下死賴著不走,除了一如既往地纏著皇上之外,是不是還有別的什麽目的?

葉家遭遇的那些事情,幕後主使者我本來就懷疑跟宇文娟脫不了幹係,現在她又守在這裏等我回來,已經很說明問題了。

我跟吳總管去公主府,盡管沒驚動什麽人,連坐的車都盡量低調,但也沒刻意封口,以宇文娟對玉芙殿的關注程度,她要知道並不難。

我隻想著瞞住太後,倒沒提防她,我以為我不過是去處理一些私事,行得正坐得穩,沒必要跟做賊似的。

可我沒細想過,很多本來光明正大的事,經有心人曲解後,會變得曖昧不堪,尤其皇上對我的“念舊之心”一直心存不滿,他沒有在第一時間殺掉子孝,已經給了我天大的麵子。還記得當時是這樣說服他的:“先帝也沒殺掉我爹對不對?若他殺了,就不會有你我的今天,因為那樣的話,皇上就成了我殺父仇人的兒子。”

因為這個原因,他放過了子孝,可不等於他能容忍這人一直陰魂不散出現在我的麵前,子孝要找死我阻止不了他,可我也不會放過推波助瀾促成這一切的人。

我敢打賭,經過數次談判,把話說死說絕之後,子孝已基本上認清了現實,若沒有人慫恿,或許給他巨大的好處,他不會再出現。

這次在公主府,他數次請見,數次遭拒,換成是以前,他早就不管不顧地衝上來了。他不敢造次,正說明他已然了悟,我跟他是真的徹底了斷了,他早已失去在我麵前放肆的資本,所以他隻敢試探,不敢強求。

壓下滿腹心事,我大步走向笑聲不斷的東次間,宇文一家再詭計多端,隻要皇上心裏有我,就沒什麽好怕的,謠言止於智者,皇上又不是糊塗人,宇文娟想離間我們倆,等下輩子看有沒有可能。

“皇後鳳駕蒞臨,我這小小的玉芙殿真是蓬篳生輝呀。”我似笑非笑地走到她麵前,禮節做得很到位,就是話不怎麽客氣。

她的笑容有片刻的凝滯:“皇上還在這裏呢,貴妃妹妹怎麽這樣說。”

我朝皇上一笑道:“皇上是常來的,這裏就跟他自己的寢殿一樣,自然不用說那些客套話了。”

宇文娟臉上出現了明顯的嫉色,笑容卻越燦爛了:“皇上和貴妃妹妹的恩愛有目共睹,真是羨煞旁人那,這宮裏上上下下,可都等著聽貴妃妹妹的好消息呢。”

“是嗎?叫他們等著吧,該來的,總會來。”輸人不輸陣,更何況你宇文娟有什麽資格笑話我,我好歹還有機會,你連機會都沒有。

宇文娟大概以為這句話對我是必殺技,說出來就等於製住了我的死穴,沒想到我毫不在乎,她倒楞住了。

這時我才注意到皇上不同尋常的沉默,即便宇文娟明顯的挑釁,也沒能讓他出聲維護,這不像他。(全本小說網 www.QuanBen-XiaoShu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