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勸說下,皇上總算恢複了上朝,也去了大理寺親審渤陽侯祁雲海。wwW、QUaNbEn-xIAoShUO、coM

審問的結果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本來大家以為,皇上在祁雲海的府中遇刺,刺客又是他的舊識,就算判他死罪都不過分。沒想到,皇上竟然額外施恩,許他戴罪立功,帶兵征伐高哥麗。渤陽侯的爵位暫時收回,降為鎮東將軍,若征伐成功,還可以重新得回爵位。

這個決定是皇上當庭做出的,事先並未征求太後和琰親王的意見,他們倆的鬱悶可想而知了。隻是鬱悶歸鬱悶,皇上既已下了禦旨,君無戲言,誰還能更改不成?

我隻能勸太後:“其實這樣也好,本來您跟琰親王各有打算,暗地裏較著勁,誰也不肯想讓,一個多月爭執不下。現在皇上重新啟用祁雲海,大家沒得爭的,反而相安無事了。”

太後皺緊眉頭說:“事情沒有你想象的那麽簡單。”

我試探著問:“您是擔心皇上……”

她微微點了點頭。

“母後是不是覺得他不該擅自行事?”

“母後是覺得他城府深。你受傷了,他日日在床前侍奉湯藥,好像什麽都不管了,祁雲海的案子問都不問,朝也不上,連母後都很感動,覺得他實在是個重情重義的好孩子。可是他一旦上朝,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幹了這麽一件大事,殺得我和琰親王措手不及。我敢打賭,他這個決定肯定不是當庭做出的,而是早就策劃好了,說不定還派人跟祁雲海私下接觸過,大家談好了條件,達成了協議,這才公開宣布。一個十幾歲的孩子,就這麽沉得住氣,一出馬就讓人沒有還手餘地,你不就覺得有點可怕嗎?”

“是有點”,我不得不承認。事情會演變成這樣我也完全沒想到,就在前兩天,他還在為我給祁雲海求情的事大吃其醋,口口聲聲決不放過刺傷我的凶手。可是一轉眼,他已經跟祁雲海握手言和,並以施恩的姿態讓人家替他開疆拓土。

同時我也不得不承認,他這一步棋走得漂亮。祁雲海在命懸一線的危急時刻得到了皇上的寬赦,讓他本來已經暗淡無光的前途又有新的希望。如此大恩,還能不讓他以後對皇上忠心耿耿,誓死效忠?這比從朝中派出什麽親信都管用,因為別人沒有承受他的再造之恩。

本來皇上在這場權力之爭中是毫無勝算的,甚至都不能作為第三方勢力存在。大家眼裏隻看到太後和琰親王爭持不下,等的也是他們倆誰最後勝出,把東部駐軍劃入自己麾下。卻不料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蜇伏了一個多月,幾乎足不出戶的皇上,隻用了“寬恕”二字,便輕鬆贏得了這場戰役。

而太後最糾結的還不是這個,她說:“皇上要收伏祁雲海,要培植自己的黨羽,這我可以理解,但他不該利用你!”

“母後?”她語氣中的激憤讓我莫名心驚。

她拉著我在身旁坐下,示意崔總管帶著下人出去,等屋裏隻剩下我和她的時候,她才憂心忡忡地說:“我懷疑,連行刺你,都是他事先安排好了的。”

“啊?不會吧。”我仔細回憶當時的情景,事突然,我也是憑本能反應,但當時我和他的站位,隻要我稍微錯一下眼,被刺傷甚至刺死的就是他。行凶者度之快,如果不是我及時推開,背對著的他根本沒有避開的可能,有人會拿自己的性命設局嗎?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以後你不要跟他一起出宮了,母後再也經不起這樣的打擊。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母後獨自活在這世上還有什麽意義?”

“母後您放心,兒臣會活得好好的。”

雖然我並不相信皇上會如此對我,但心裏還是忍不住難過,因為,皇上的表現確實有可疑的成分在。尤其是在處理祁雲海這件案子上,他後來的判決和之前的態度截然兩分,讓我有理由懷疑,他其實是在故布疑陣,利用我向太後傳遞錯誤的訊息:他決不會輕饒刺殺我的凶手,一等我好轉,他就會親自審案,讓祁雲海得到應有的懲罰。

太後和琰親王去提審祁雲海的時候,肯定會把皇上的態度傳達給他,祁雲海聽了,能不害怕?太後、皇上、親王一律要他完蛋,他還有什麽指望?

就在他最絕望的時候,皇上有如天神下降,說要赦免他,隻要他領兵征伐高哥麗就行了。高哥麗自先帝登基後就一直沒來朝見過,雙方邊境時有衝突,先帝也曾有過征討的意向。隻是一開始忙著肅清國內的敵對勢力,等國內平定,他自己的身體也垮了。不能令高哥麗臣服,一直是先帝心裏的憾事,皇上若能達成先帝遺願,必定聲威大振。

就如太後說的,皇上要培植黨羽,樹立威信,這我都可以理解,讓我痛心的隻是,為什麽要利用我?

這天晚上我回到自己的寢宮歇宿,因為我想一個人靜一靜。太後的話給了我很大的衝擊,仔細分析起來,這件事至少有以下幾處疑點:

其一,天下承平之際,皇上會在大臣家裏遇刺,本來就是不大可能生的意外。

其二,皇上的言行有明顯的斷裂,說得難聽點,叫口是心非。

最後,也是讓我最不可能容忍的一點是,他明明一門心思照顧我,一個月內幾乎寸步不離,卻對祁雲海之案了若指掌。如果連照顧我都是一種迷惑對手的策略,那麽故意讓人刺傷我又有什麽不可能的呢?

想到他曾對我說過的每句暖人心的話都可能是假的,每個體貼的動作都可能是做戲,我的心就揪成一團。如果真是如此,帶給我傷害比那一刀更甚!刀傷的隻是身,隻要調養就會痊愈;欺騙和利用傷的是心,永遠也沒法忘卻。

將近亥時,太監進來通報:“公主,皇上來看您了。”

我一下子站了起來,語氣急促地說:“不見,就說我睡下了。”

“可是皇上已經進二門了。”

“不見!你快出去攔住他,小蓮,小菱,你們都出去,我要關門睡覺了。”

“可是公主,您還沒沐浴更衣呢。”

“一天不洗會死嗎?我今天就不洗,髒也是髒的我自己的床,礙著別人什麽了?都出去,出去!”

砰地一聲,我狠狠地把門關上了。也許是用力過度吧,傷口又隱隱作痛起來。(全本小說網 www.QUaNbEn-xIAoShU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