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太後做思想工作並不難,因為確實已經到了非常危急的時刻,如果這個時候還拿架子,她也不是太後了。wWW。QuanBen-XiaoShuo。Com

對於皇上禦駕親征之事,大臣們並沒有多少異議。以前是指望琰親王領兵抗擊匈奴,再不濟還有嚴橫,現在這兩個頂梁柱一樣的人物都靠不住了,除了皇上親征,還有什麽法子?

天佑皇朝從建立到現在還不到二十年,根基未穩,肯鞠躬盡瘁為皇上分憂,甚至不惜犧牲生命的並不多。這也是琰親王敢公然另立朝廷的重要原因之一。近百年來中原地區都處在混亂狀態,小朝廷換了幾茬,所謂的皇家國姓變來變去,老百姓都不知道哪個才是正統了。琰親王還是跟皇上同姓的,嚴格講起來,連謀反都不算,隻能算皇室內亂。

可憐的皇上,還以為他要親征大臣們會心疼,會激烈反對呢,誰知根本沒人吭氣兒。話都已經說出去了,不去也隻能去了,日子就定在十日後。

之所以要十日,是因為琰親王走時已經帶走了京城的主力部隊和大部分糧草,如今這些都需要從地方補給,十日,已經很緊了,據說從各地趕來的勤王之師在日夜兼程。

到第七日,眼見著有些部隊已經到京城集結了,我問皇上:“您沒有命祁雲海和洪國盛來勤王嗎?”洪國盛就是“鎮國四使”中的鎮南戍守使。

皇上答:“沒有。”

“為什麽?”這個時候,不是應該全力以赴嗎?

皇上解釋道:“現在我們的西部和北部已經兩麵受敵,東北部的邊境也小打小鬧不斷,算起來。也就南部還平靜一點,但也不能掉以輕心,別弄得陰溝裏翻船。”

既然南方最安全,我就有個想法:“皇上,西京地陪都之名已經名不副實。不如我們另設一個陪都,作為退身之處。”

皇上苦笑:“現在哪裏還有那個功夫?”

我努力說服他:“您想啊,西京我們是去不了了,京城西安又比較偏北,一旦匈奴人攻破居庸關,深入到幽燕腹地。西安就很危險了。如果西安失守,琰親王再趁亂於西京稱帝,皇上等於無家可歸,成了……”

“喪家之犬吧?姐姐隻管說,我不介意的。”

“不是啦,總之就是,西京丟了,西安也不安全。狡兔還有三窟呢,我們最好是另外找個地方作為最後的藏身之所。”

“那姐姐說設在哪裏好呢?”

我一麵厘著自己的頭緒一麵分析道:“本來,北部失陷後,還有黃河可以做為天然屏障,但又有預測說黃河會大水,甚至會決堤,那麽黃河兩岸也是不安全的地方。如此一來,就隻有繼續往南方找,依姐姐地愚見。不如索性把金陵作為新的陪都,從現在起在那裏囤積物資和布防。皇上可以把鎮南戍守使調來,讓他加固長江天險。萬一,我是說萬一。西安守不住,我們還可以在金陵安頓下來,長江以南,也是大好河山。”

皇上想了想說:“是個好主意,隻是我有些擔心,萬一洪國盛也仿效琰親王和嚴橫他們,趁機占領金陵,自立為王呢?”

我一下子卡住了。也不能說皇上多慮,如今朝廷亂象已生。那些手握兵權的人。本來就稱霸一方,不可一世的。若有機會稱王稱帝,誰不動心?先帝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修繕陪都的結果,卻是為他人做嫁衣裳。要是曆史再重演一次,不僅皇朝失去了最後一塊根據地,國庫裏隻怕再也拿不出錢來建什麽新都了。

故而我點頭道:“皇上顧慮得也有道理,就算洪國盛本無此念,突然撥給他大筆錢財讓他修築城牆和宮室,也可能會勾起他的野心和貪念。戰亂與天災交替而至,天道有變,人心亦亂,到時候我們後有追兵,前無出路,那才真地完蛋了。”

皇上歎息:“就是出現這樣的結果啊。”

我不由得一陣心灰,傷感地說:“想不到,關鍵時刻,連個靠得住的人都找不到。皇上有三個皇兄,四個皇弟,隻是這些人比洪國盛更危險,派他們去建新都,等於送給他們一個自立門戶的機會,多半又是琰親王第二。可惜我是女人,不然,別的能耐倒是沒有,最起碼,不會背叛皇上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

說到這裏,我想到了一個折衷的辦法:“皇上,您有沒有比較忠厚本分的臣子,找幾個,然後讓崔總管陪他們去金陵。皇上隻任命他們做副手,讓崔總管為總領事,崔總管是個太監,應該不至於想到謀朝篡位什麽地。那幾個人既然是副職,官位又並列,沒有上下級關係,也不會形成唯某人馬是瞻的現象,這樣應該就比較安全了。”

皇上眼中也露出了驚喜之色:“真的,我怎麽沒想到從太監中選人呢?就如姐姐說的,他們謀朝篡位的可能性不大,而且他們還有一個優勢,因為是太後和皇上身邊的紅人,那些官員也不敢不聽他們的調遣,就怕……”

“就怕什麽?”

“就怕太後舍不得。”

“太後的工作還是我去做。”雖然滿口應承,心裏還是覺得挺難為母後的,以前是琰親王和她,還有皇上一起議政,後來是皇上主政,她當當隱形地高參,日子過得優哉遊哉。如今琰親王跑了,皇上要親征了,留下她一個人苦苦支撐,我還自作主張把她最得力的助手崔總管給調走。

不知母後會不會傷心,會不會覺得我隻想著幫皇上,就不顧她的感受了。

因為愧疚,一進紫薇閣我就跪倒在母後麵前。她一把拉起我:“音音,你這是怎麽啦?”

我靠在她的肩頭說:“母後,兒臣對不起你,給你惹來了許多麻煩不說,還把你地人都支走了。”

她語氣平和地問:“是不是崔總管地事?”

我嚇了一跳:“啊。母後您都知道了?”

我跟皇上說完話就往太後這裏趕,路上根本沒做任何停留,難道那通風報信的人還抄小路不成?

他怎麽傳遞消息的還在其次,關鍵是,會不會我跟皇上的每一句對話,太後都了若指掌?

直到這一刻。我才現了母後的精明與可怕。難怪每次皇上向她討主意,她都能提出非常中肯地意見,可以說一語中的,原來,皇上的禦書房中生地一切她都心如明鏡,所以皇上來了之後會提出什麽樣地問題,她早就心裏有數,早就醞釀好答案了。

稚齡的皇上。不僅不是琰親王地對手,也不是太後的對手,這兩個人都如此的老謀深算,幸虧太後隻是女人,不然,皇上要麵對的強大敵手恐怕還不隻琰親王一個帶著一絲惶恐,我呐呐地解釋著:“兒臣會把主意打到崔總管頭上,實在是皇上的那些朝臣中,左看右看。都沒有合適的。可靠的沒能耐,有能耐的不可靠,選來選去,隻有崔總管。能力和可信度都還算過關。”

太後笑道:“傻瓜,你以為母後會怪你嗎?不僅不會,母後還要誇你,你懂得替皇上篩選人才。你知不知道,現在你在皇上地心目中,已經不隻是他可以的姐姐,還有謀臣的味道了?他以後會更信任你,也會更依賴你的。女人,再漂亮也有老去的一天。唯有智慧是不會老的。它隻會隨著年齡的增長日趨豐富成熟。你以為母後爬到今天的位置就靠了這張臉嗎?絕對不是,也不僅僅是靠膽子大敢跟先帝吵嘴。而是在吵嘴中,還能恰到好處地為他點破一些玄機,解決一些問題。對於國君而言,美色永遠隻是調劑品,他再愛一個女人,跟他的江山比起來都不算什麽。”

講來講去,她最關心地,還是我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問題,這不是重點好嗎?都火燒眉毛了,誰還在乎這個啊。

現在我隻想如何群策群力,幫皇上渡過難關,讓我們這個朝廷,我們這些人,不要被雨打風吹散。在此之前的幾個小朝廷好歹還拖了幾十年,先帝統一了中國,坐擁最廣袤的國土,要是不到二十年就被滅掉了,也未免太短命了一點。

而在史書上,也許又會出現了一個東、西朝之分,把琰親王建立地西部朝廷當成天佑皇朝的延續,但在我心中,如果皇上不再是皇上,他父親的江山也等於被他斷送了。

當然,太後怎麽想都好,隻要她肯點頭複出,肯把崔總管派出去為我們打造最後的棲身之地。我最後再確定道:“母後,您真的不介意我把崔總管也弄走嗎?”

“幹嘛介意?他本就是我的人,他去建立新都,等於是替我建了一個新根據地,一旦前方形勢不妙,母後就帶著你去那兒避難。長江天險不是那麽容易攻破的,多少強悍的北方民族,最後也隻打到了長江以北。”

我再次驚呆了,結結巴巴地問:“您的意思是,一旦現皇上地軍隊抵擋不住了,您就帶著我棄城出逃,不管皇上地死活?”

她瞪了我一眼:“母後有那麽說嗎?”

明明就是那個意思,還不承認!

她狠狠地戳了一下我的額頭:“老是把你母後想得那麽壞,我們不過是女流之輩,如果皇上地軍隊擋不住匈奴的鐵蹄,我們不逃,難道留在後宮等著他們來糟蹋?”

“可是,皇上……”

“危難之際,隻能各自保命,各人看各人的造化。即使皇上的兵敗了,也不代表他會死,哪怕單槍匹馬,隻要他能逃到金陵,一樣可以坐在金鑾殿上當他的皇帝,我們又不會跟他爭皇位。”

“萬一他逃不出去呢?”

“母後說了,這種時候,隻能看各人的造化。”(全本小說網 www.QuanBen-XiaoShu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