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大妖怪民俗課

“華老師!來人!救命啊!!”

隨著蔡媛美的叫聲走廊裏很快響起兩道開門聲,隨後腳步飛快地跑來——

華玉盞動作是很快,幾乎在尖叫聲剛一響起就衝了過來,但進門後還是被眼前的情景意外了一下,顯然沒有想到過施暴者會是桑寧。

他一愣的功夫景晨也跑了過來,看到眼前的情況也是很茫然,“這,這是怎麽了?”

——他接觸過這兩個女生,都是給人小小軟軟很乖巧的印象。突然聽到尖叫聲任誰也會認為是兩個女生出什麽事了,可是眼前的情況顯然讓人有些反應不過來。

不管怎麽說總不能就這麽看著她殺人啊,華玉盞人已經上前去,磨牙似的啐一聲:“這群沒用的神棍!”

反應過來眼前的情況之後對他來說大概不難想到原因——誰讓受害者不是別人,偏偏是徐艦!

他上前扣住桑寧的胳膊把她從**扯下來,那麽大力氣掐得徐艦連反抗一下都不能的桑寧就被他拎小雞一樣拉下來。

隻是沒有想到她一轉頭看到華玉盞,血紅的眼睛裏頓時殺氣更重,明知力量的懸殊她根本動不了這個人,卻還是一轉身狠狠咬上他的手臂,像是用盡了全部力氣恨不得咬下一塊肉來,隔著一層白色緊身t恤迅速滲出血跡。

華玉盞的眉頭皺了一皺,景晨慌忙上前想要拉開桑寧,然而她的兩排牙齒就像變成了最有力的鐵鉗除非把那塊肉一起帶走否則別想讓她鬆口。

華玉盞可以卸掉她的下巴讓她鬆口的,但手伸出去卻沒有繼續有所動作,隻是收了回來。

他曾經可以毫不在意的把桑寧的身體扔在荒田村被人大卸八塊,因為他知道那不是真正的桑寧隻是一具早已經死去的軀殼。

他一直分的很清,卻突然不想再那麽做了。

軀殼壞掉了就可以換,就算他在這裏卸掉她的下巴,拗斷她的手臂,甚至就算“殺了”桑寧都不會對真正的她造成任何影響。

他就隻是不想再那麽做了,她明明已經回來了,人就在他身邊也還是要每次都以傷害桑寧的方式來解決嗎。

“華華華老師你的手!”

他小臂上的血不斷在往外冒,順著桑寧的嘴角下巴流下來,連看的人都接受不能,他卻反而眉頭也不再皺一下。

他隻是低頭看著“桑寧”,聲音既不冷厲也不溫和,就隻是輕蔑的說:“你藏的倒是很深,可是又還能做什麽?”

她被華玉盞激的抬頭,鬆開了口,用聽起來十分幹澀怪異的嗓音恨恨地說:“我隻是……要帶他走……別妨礙我!”

——是這個人劈了她的洋娃娃,毀掉她的空間,她記得!

她的確很不容易,華玉龍幾次除靈沒能把她除掉就轉交給了“專業人士”,她很艱難的躲藏在某個角落讓人以為她已經不存在了。

可是反反複複的除靈淨化讓她已經變得虛弱不堪,她隻有一個念頭,拚著最後一口氣也要帶“他”一起走——

但華玉盞說的沒錯,她現在什麽都做不到了。她隻有一次機會,一旦被人發現,就沒有機會再接近徐艦。

“你不讓我……帶走他,我也不把她還給你!”

說完她兩眼一翻,整個人頓時就軟了下來往地上倒去,華玉盞匆忙一把撈起她,卻見桑寧已經雙目緊閉沒了意識。

華玉盞抱起桑寧,難怪沒有人看得出問題,原來多出來的腳印,桑寧覺察到自己身邊多出來的一個人,是那個幽靈女孩。

她並不是附在桑寧身上,反而這種情況更像是桑寧附在她身上。

她對這個洋娃娃的軀殼比桑寧更熟悉,如果她想要躲起來,沒有人可以從桑寧身上發現她。

華玉盞皺皺眉頭,他並不擔心幽靈能把桑寧怎麽樣,但這個軀殼卻不知道還能不能再用了。

“華老師,桑寧她……?”

蔡媛美和景晨都驚疑不定地看著華玉盞,他看一眼蔡媛美,對景晨說:“麻煩你今晚把她送到另外三個同學那邊去,現在已經確認多出來的東西不是跟著她的,這應該可以吧?”

“哎?啊……可,可以,我這就把她送過去,不過華教授你的手也要趕快治療,你等我去拿藥箱……”

蔡媛美一肚子疑問這時候也不敢追究,隻能趕忙回房間去收拾東西跟景晨走。

那邊估計白樂枝和孟思敏也被她嚇了一跳,三更半夜跑來敲門,一頭紮進去嚇得語無倫次也說不清楚狀況。

隻是她們聽說桑寧半夜襲擊徐艦差點掐死他,也就隱約能猜到那一排多出來的腳印是什麽人的了。

……

景晨帶著藥箱趕回來的時候徐艦還昏死在**無人理會,華玉盞已經抱著桑寧回自己的房間,他站在門口看著華玉盞坐在床邊看護她的樣子頓了一下腳步,敲敲門才低頭走進來。

“華教授,你的胳膊先上藥吧……”

華玉盞沒有推辭,袖子一擼起來一圈血糊糊的牙印深深紮在小臂上,好在看起來已經自行止了血。

景晨一邊拿藥一邊在想:被人咬應該不會得狂犬病吧?需要打破傷風嗎?

華玉盞低頭淡掃一眼觸目驚心的血牙印,卻隻是想:小丫頭牙長的挺齊……

“華教授,這位同學她……沒事吧?剛剛她被附身的時候說……”

“她沒事,你也先回去休息吧,折騰了好一會兒打擾你休息了。”

華玉盞客氣地拒絕了景晨的關心,他當然也聽得出來,雖然還有一肚子問題但生性溫吞也沒有再多追問,轉身回了自己房間。

華玉盞靠坐在床頭低頭看看桑寧,隨手摸摸她的頭發,嘴角帶著一絲無奈的弧度——又是一場他看不見的戰爭,幽靈女孩的用意很簡單,她想困住桑寧,不允許她的意識顯現。

在這具軀殼上幽靈大概占盡了主動權不難辦到——如果這具軀殼裏的另一個魂魄不是桑寧的話。

可惜的是桑寧不是普通的魂魄,即使這場較量她真的輸了,隻要開膛剖腹取出珠子人也就回來了。

所以華玉盞根本不用擔心,那顆曲小路慷慨貢獻用以聚合保存桑寧魂魄的珠子,就是對她最強大的保護。

這場較量桑寧盡可以自由發揮,輸贏都不是問題。

……………

桑寧記得自己已經躺下睡了,所以她大概是做了一個夢。

夢裏她站在一個有點眼熟的醫院裏,一手推著打點滴用的滾輪支架一手抱著洋娃娃,看著醫院裏人影晃動。

她不知道為什麽會看著這裏眼熟,這醫院看起來跟上個世紀的古董似的,暗紅漆皮木邊鑲著大玻璃的大門,水門汀地麵,綠牆皮,手抄報……

她推著點滴架走進一條走廊,走廊兩邊的長木椅上有人在坐著候診,她走過一間間診室,輸液室……走到走廊的盡頭她剛想上樓梯,卻突然站住腳,不自覺的往後退了幾步像是不敢站在這裏的地麵上。

——這裏她真的來過,她腳下的這個地方應該是一個陷洞而不是地麵!

桑寧猛然想起來這裏是什麽地方,她意識到這如果是個夢那也是惡夢,對惡夢的排斥感讓她逼自己迅速睜開眼睛。

四周壓低而又遙遠的雜亂人聲不見了,那些走動的人影也不見了。她手上沒有洋娃娃也沒有點滴架,桑寧睜開了眼,但眼前卻是一個空蕩的醫院。

她真的醒了嗎?

桑寧用力拍拍自己的臉,她此時已經清醒了許多,也不再有剛剛恍惚和做夢的感覺。可是人還依然站在醫院裏,像是從一個惡夢裏醒來發現自己掉進了另一個惡夢。

她得先想辦法出去,雖然上一次被困在廢棄醫院空間裏的經驗讓她一點也不樂觀,隻怕這裏未必有出口。但後門就在她眼前了,怎麽也得完成上一次未完成的去試一試。

桑寧正要往後門走,突然視線裏有什麽一閃,轉頭就看見剛剛自己準備上樓梯的地方有一個模模糊糊的人影,像一個虛幻的影子,一手抱著洋娃娃一手推著點滴架正在慢慢上樓。

桑寧一瞬間背上的寒毛豎了豎,思維一下子混亂,有那麽點分不清到底哪一個是自己了。

她衝那個影子“喂”了一聲,但那個身影仿佛就隻是幻燈片裏的一個影子,與她無關的顧自行動著。

桑寧不死心的又喊了她一聲,卻在身後響起一個聲音——“你出不去了。”

桑寧差點嚇得嗷一聲跳起來,猛地轉回身退了兩步,看清自己身後站著的正是那個幽靈女孩。與上一次不同的是她雙目通紅,中間瞳孔如豆般的一個黑洞,看起來比以前還要恐怖。

“你……你為什麽還在這裏?”

其實不用問她也已經知道,一定是除靈失敗了。她居然一無所知的寄居在這個軀殼裏,就像跟一個看不見的殺人犯同住在一個死過很多人的屋簷下。

幽靈還在,醫院也還在,她幾天以來就寄居在這樣的身體裏!

桑寧瞬間就起了棄殼逃跑的念頭,轉身往後門跑過去,身後幽靈女孩還在尖叫著:“你出不去的!我帶不走他就帶走你!”

桑寧不理會她的尖叫飛快跑到後門,卻擰也不去擰後門的把手,手上突然出現閃著銳利寒光的匕首猛地向後門劃去——

她相信這把匕首如同相信華玉盞,她見過它在華玉盞手裏削鬼如泥削鐵如泥削什麽都如泥,一如它能夠輕易劈開洋娃娃和它的眼珠將她們從廢棄醫院的空間裏救出來。

她一刀下去門上裂開了一個巨大的裂縫,女孩像是感覺到不對的苗頭,尖叫一聲:“不許走!!”向她撲過來。

然而桑寧已經又切一刀,切開一個豁口不顧一切地跳了出去——

……

她像是在夢裏一瞬間下墜,腳下徒然落空,眼前閃過很多雜亂而片段的畫麵,有華老師守在她床邊,有徐艦“睡死”在**,有黑夜裏會館一重重的院落……一切都在一瞬間閃過又消失,當她從那短暫的墜落中落地,她發現自己站在一個陌生的地方。

小徑幽深,黑夜裏矮樹叢隨著夜風沙沙作響。

桑寧不知道自己在哪裏,為什麽從醫院裏一出來會落在這裏,唯一能確定的是這裏的建築綠植風格都告訴她她還在會館裏。

可惜在會館裏她是完全不認路的,隻能抱著一點不實際的期望能夠找到什麽人問一問。可是又有誰會三更半夜在外麵亂晃呢?

她沿著小徑走進一間小院,大約是這裏的創建人留洋海外的影響,雖然大多數老建築保留了民國時期南方建築的風格,但一部分翻修過的建築卻混合了西方建築的痕跡。

她眼前的這間小院裏左中右三棟小樓連成一體,正門關閉著,但一側小門裏正亮著幽黃的光。

難得還能夠看到燈光,桑寧向那扇小門走過去,一進門腳下就差點絆倒,低頭看到地上橫著一截手臂差點驚叫出聲。然而那手臂被她一踢,在地上碰撞出輕微的響聲,才發覺這條手臂是木頭雕刻的,不過因為燈光太暗才會認錯。

鬆下一口氣的桑寧抬頭環視,隻見滿屋子雜亂的堆放著各種不成形的人偶,幾乎都是真人等大,有木製的有塑膠的,因為都有著球體關節,堆在那裏並不顯得僵硬反而像是一堆屍體似的格外死氣沉沉。

那麽這裏大概隻是堆放廢棄品的地方,桑寧似乎隱約聽到從建築的更深處傳來像是木鑿似的聲音,隱隱隻是奇怪居然這麽三更半夜還有人在做木工活。

“請問有人在嗎?”

桑寧問了一句,木鑿聲依然在響,但沒有人回答。

她向建築深處看了看,她所在的位置是一進門的小門廳,裏麵連接著一個黑漆漆的小走廊不知通向何處。

這裏隻掛了一盞壁燈,燈泡的鎢絲似乎已經很舊了,燈罩上還落著一層厚厚的灰塵,讓這裏的光線格外昏暗,根本看不清小走廊深處的情形。

這地方雖然有些陰森森的,但想到住的都是大活人她也就不怕了,走過一段黑漆漆的小走廊,前麵終於又出現了燈光。

這裏是一間相對開闊的大廳,木製的地板木圍的牆裙,沿著兩邊的牆擺了兩排藤椅,大部分藤椅上是空的,但其中幾個上麵坐著等身大的人形——桑寧愕然地看到他們每一個都穿著長褲白襯衣,幹淨整潔的短發,那張臉無疑就是景晨的臉,有的似乎年輕一點有的又稍微年長,逼真程度在這樣的光線下幾乎難辨真偽。

——看到這麽多“景晨”無聲無息的坐在這裏,這種感覺太詭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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