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人心啊, 什麽時候都拗不過愛情。

看著麵前邵澤雨佝僂著削瘦的身軀,一臉悲傷的樣子, 讓石毅傑心疼不已,這一瞬間,石毅傑徹底明白, 邵澤雨到底是走進了他心裏。

即便他才做過那麽惡毒的事情, 他還是想要把這個人狠狠擁進懷裏。

當然, 不是現在, 犯了錯,即便是愛的人,也要得到教訓。

“你是覺得,”石毅傑心裏歎了一口氣,語氣比剛才和緩不少:“焱哥還不夠難受的嗎?”

“……”邵澤雨抬頭看向石毅傑,對於石毅傑突然說出的這句話有些不明白。

“你很清楚,焱哥一開始為什麽要楚晗,”石毅傑說:“他找了你這麽多年,即便現在他最關心的人是楚晗,但是你對焱哥來說,同樣重要。”

“嗬~”不想承認的時候懷疑他,如今他終於承認了,石毅傑卻又相信了他,人真是奇怪至極的動物:“你錯了,我真的不是莫雨。”

“那就等楚晗那邊穩定下來後,你親自去給焱哥說。”石毅傑寸步不讓,“我的任務就是明天把你送進醫院,別的事情和我無關。”

“你是想讓我挨打嗎?”邵澤雨苦笑:“我不僅欺騙了雷焱,還這麽傷害楚晗,你覺得他會讓我活著離開嗎?”

石毅傑認真道:“不是,我是不想焱哥在這種時候,還要再為你的事情煩心!”

“……”邵澤雨怔怔的看著石毅傑,他嚅囁了下嘴唇沒出聲,許久後,才耷拉下肩膀,輕聲說:“好,我知道了。”

第二天,邵澤雨一大早就起床,收拾好東西,去見了外公劉允曄,便跟著石毅傑去了K城南的外科醫院。

這座醫院雖然隻做皮外科治療,但建地麵積不小,靠近景色優美的藍澄湖,醫院內部的景色也不錯,雕花長廊綠意蔥蔥,即便是近入冬,這裏還是開著不少花,減輕不少醫院這兩個字給人帶來的壓抑感,可坐在副駕駛的邵澤雨並未抬頭,他早已心灰意冷,許久才冷眼掃了這一處,紅花入眼時,他心裏反倒覺得如果他死在這所醫院,也不失為一樁好事。

如今邵章程得到了應有的報應入了獄,他今天也把公司交代給了外公,長久以來壓覆在他肩膀上的重擔似乎一下子就鬆散了,尤其是在他喜歡上雷焱得不到,反又傷害了楚晗之後,他覺得他的人生似乎已經沒什麽想要追求的東西了。

邵澤雨這麽想著,石毅傑已經把車停到了住院部前的停車區,開門下了車。

石毅傑繞過車頭給邵澤雨打開了車門,便去車尾取行李箱了。

邵澤雨從車上下來,目光從院中的景象慢慢環視到走向他的石毅傑身上,心髒不由得刺痛一下:難得有個對他這麽溫柔的人,卻對他所做的一切,不過是奉命行事,罷了罷了,石毅傑也是個好人,祝福他能夠幸福吧。

石毅傑取完行李箱,目光本就一直落在邵澤雨身上,邵澤雨眼底的落寞沒有逃過他的眼睛,一向寡言的他不由的想要給他安全感,於是走近一步,道:“負責你的賴醫生是拿過諾貝爾獎項的皮膚外科專家,對燒傷疤痕治愈不下千例,走吧。”

“賴醫生,嗯,記住了。”邵澤雨淡淡說完,伸手要拿自己的行李:“石先生,接下來我自己就行。”

石毅傑把行李箱往後撤了些,在邵澤雨的手不小心打在他手肘上時,眉梢微妙的揚了揚,“你住院這段時間我會陪著你,你有什麽需求可以直接吩咐我。”

“……”這個‘吩咐’讓邵澤雨伸出去的胳膊抖了抖,他迅速收回壓抑住自己的異樣,石毅傑已經邁開大長腿往住院樓走去,他快步跟上,咬牙猶豫了一下,在石毅傑身後小聲道:“不必了,我沒什麽需要的,您請回吧。”

“放心,”石毅傑目光淡淡的,看不出情愫:“我要了兩間房,晚上會住在你隔壁。”

“……”石毅傑說話聲音很淡,話意也沒啥毛病,邵澤雨卻有種他在對他耍流氓的感覺,最終他攥了攥手心,沒有再說話,不緊不慢跟在石毅傑身後的三步距離處,進了電梯。

這是一家私人醫院,收費高環境好,自然也有超標準的VIP病房,住院樓一共十六層,十五十六樓為VIP病房,石毅傑先帶邵澤雨進他的病房,把行李放好,便帶他去見主治醫生賴醫生。

賴醫生五十來歲,問病仔細,還做筆記,說話不緊不慢,可謂是醫生界的一股清流,中途來過兩個護士,說病人有異,情況緊急,都被賴醫生隨口打發出去了,盡管邵澤雨說自己可以等賴醫生也緩慢的晃著手說,沒事,死不了。

邵澤雨:……

待石毅傑和邵澤雨出去,門口的兩個小護士已經著急的不行了,坐進電梯,邵澤雨小聲問:“可以換醫生嗎?”就算是死他也不想這個死法,雖然等不來醫生而掛掉的大有人在。

“放心,”石毅傑深摯的望著邵澤雨的眼睛:“他們的情況絕對不會出現在你身上。”

邵澤雨沒看石毅傑,隻覺得石毅傑的語速像極了賴醫生,頓時了無生意。

邵澤雨中午就開始吃醫院給他準備的綠餐了,休息適應一下午,第二天做了全麵的身體檢查,第三天便進入了無菌病房。

雖然無菌病房除了睡覺的地方隻有二十多平活動空間,但好在有一台電視機,還有一個病友。

雖然是個十六歲的半大孩子,但這個孩子很積極陽光,盡管他聊的都不是邵澤雨會感興趣的話題,可是人的心情是會受到對方影響的,邵澤雨和他呆在一起的三天,感覺很放鬆。

第四天就要開始做傷疤敷藥治療了,那個半大孩子和他分房了,邵澤雨不知道是什麽原因,身體很不吃麻藥,加了少量麻藥的中藥敷貼對他來說一點麻痹作用都沒有,這讓他每天感覺身上像是有一萬個螞蟻在爬在咬,甚至鑽進他的骨血裏,蠶食著他的意識。

為了傷口更好愈合,中藥敷幾天,還要配合激光修複,大概是人在痛苦中意識求生的緣故,邵澤雨竟然能一聲不吭的忍受住這疼痛,他有時候會想,如果他皮膚上的傷疤消失了,那他的整個人整個身體是不是也能換得新生。

亦或是,隻有他死了,等來世。

就這樣一直堅持到第一階段的治療結束,邵澤雨終於倒下了,他從無菌房出來就清醒了兩小時,然後就一睡不起了,夜裏照看他的護士才知道他發了高燒。

石毅傑雖然一直留在醫院陪邵澤雨,但自從邵澤雨進入無菌病房,他便隻能每天定時去探望他一下,把邵澤雨從無菌病房接出來,看著護士喂邵澤雨吃了晚飯後邵澤雨躺下閉上眼睛,他才從邵澤雨的病房出去。

夜裏一點,護士發現邵澤雨發燒,先是通知了醫生,石毅傑是聽到門外的動靜才知道邵澤雨發了燒,他走進邵澤雨的房間後,便坐在邵澤雨床邊一直到天亮。

在邵澤雨的夢裏,天一直黑壓壓的,狂風暴雨前的征兆,他在陡峭的沒有道路的隻有半人高的雜草叢中一瘸一拐的向前跑,荊棘割破了他的腳踝,不知哪裏伸出來的樹枝劃過他的臉,留下一道道火辣辣的血痕。

即便是夢裏,他也受著疼,疼的無法呼吸。

難得,邵澤雨終於跑到了一小片空曠地,他大口大口的喘氣,似乎從他的意識被拉到夢裏開始,他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那麽用力的奔跑,這會意識到這個問題後,他停下腳步想要歇一歇理一理思緒,可是,身後卻傳來一道聲音:“快,抓住他!”

好一會,邵澤雨才反應過來,這個聲音,是他的噩夢,是許多年前,綁架他並強了他的那個光頭綁匪的聲音。

邵澤雨不及想,他身體自然反應的,顫抖的,向前繼續奔跑起來……

“嗚……”

坐在床邊如磐石一般靜靜看著邵澤雨的石毅傑,突然聽到邵澤雨一聲嗚咽聲,接著就看到邵澤雨輸水的手似乎想要握著又沒有力氣握起的樣子,他趕緊傾身過去握著邵澤雨的手腕,把他的手輕輕攤開,十指相扣在他左手中。

他看著邵澤雨很難過似的顫著嘴角,眉心微微蹙攏著,他猶豫了一下後,伸手撫平了邵澤雨的眉心,又用拇指輕輕刮蹭在邵澤雨的唇角上。

大約有十多秒,邵澤雨終於安靜下來,似乎有些依戀的向石毅傑落指的右側稍偏了些,又沉沉睡去。

睡夢中的人不知自己攪了清醒中的人一池春水。

一向克製寡淡的石毅傑不顧守在床尾的護士,俯身親了下邵澤雨的唇角,邵澤雨的唇幹的發白,親了人後,石毅傑回頭倒了一杯水,含住一口水,喂到邵澤雨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