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蘇與皇後相對著,兩人一個躺在**,病容憔悴,形削立骨。一個坐在床沿,玉顏璀璨,奢華嬌貴。

紫蘇是被皇後邀請坐到她跟前的,打一進門行禮,紫蘇就被她叫到跟前,然後皇後拉著紫蘇的手要她坐在床邊好好的給她看看,還把丫頭都打發了出去。

紫蘇看著眼前的皇後,心裏不是滋味。那樣一個曾經美麗的女子,此刻全然是憔悴,那深陷的眼窩,叫人心疼。可是,她如今這番模樣,還不是有自己推的一把嗎?自己這麽做到底是對還是錯呢?

“你真美,和哀家那一次在你侍寢前見到你一樣的感覺,好一個美豔的人啊。”皇後喃喃著。

“皇後娘娘過獎了。”紫蘇垂了頭。

“別低著頭,好好讓哀家看看…你說,我美嗎?”皇後的一隻手抬著似要摸自己的臉卻又沒有。

“皇後娘娘當然美…”

“我怎麽不覺得?我現在都不敢照鏡子,我覺得裏麵那個女人不是我。那不是我,你知道嗎?我曾經也是像你這般花容月貌的啊。”皇後的神色有些奇怪,話語也變的有些自語般,連“哀家”都不用了。

“皇後娘娘,您現在是抱恙在身,等您病好了,也就…”

“我告訴你,我那時也是美的,他總會看著我笑,而後伸手摸著我的臉說我美人如玉。”皇後說著就手摸上了自己的臉,她笑著,似乎回到了以前:“他還會抱著我一直看月亮,數星子,然後告訴我,我身上有股香氣迷醉了他…”

紫蘇聽著皇後的話。想象著皇上將皇後摟在懷裏看月數星的樣子,隻覺得帝王還真是多情,見誰都是如此溫柔。

“你知道嗎?他還半夜裏為我爬窗,還對著我依依不舍…”皇後的話讓紫蘇有些茫然:皇上他還要爬窗?

皇後忽然似停止了回憶,臉上的甜蜜瞬間就沒了,隻剩下淒苦之色:“可是,他們都不要我了。一個隻會看著你,不會看我。一個曾經對我包容如今隻給我後背,她們都不要我了。為什麽?為什麽?是因為你太美?還是因為我變醜了?我變醜了嗎?”

皇後突然激動地抓著紫蘇的手追問著,聲音都有些變成了撕吼一般:“告訴我,我到底哪裏做錯了?姑姑要我做皇後,我做。可她卻害皇上不理我。而當初就是因為姑姑,他不在看我,他在宮裏玩弄皇上的…”

“皇後娘娘!”殿門一推。皇後身邊的丫鬟雪雁端著點心急忙衝到了皇後的跟前,點心隨手一放就丟在桌上,急忙的將皇後圈在懷裏,將她抓著紫蘇手的手掰開:“皇後娘娘,您該休息了,來,放手。奴婢伺候您休息好不好?”

“休息,休息,我也許哪天就一睡不起了…”皇後的手鬆了紫蘇地手,變的有些茫然而無力。

“娘娘別亂說,安心休息下。來,雪雁陪著娘娘。”雪雁說著就扶著皇後躺下,伸手給她輕輕地拍著,就像在哄一個孩子。

紫蘇雖然沒能聽全那句話,但是卻已經意識到,她似乎知道了不該知道的。眼看著雪雁在哄著皇後這般。便想退出去,可剛起了身。皇後閉上的眼“唰”的一下睜開,一伸手就抓到了紫蘇的衣裳:“別走!”

“娘娘!”雪雁驚訝的伸手去扶著皇後。

紫蘇連忙坐下,伸手捧了皇後那冰涼地手:“皇後娘娘,紫謐不走,不走就是了。”

皇後一聽似是安了心,剛臉上浮現一點放鬆的神情,卻陡然間神色突變,眼直勾勾地看著紫蘇,而後她鬆了手,坐直了身子道:“雪雁,哀家是不是剛才說了些胡話?”

雪雁看著皇後,眼中有些含淚地輕輕地點了頭。

紫蘇見皇後在見雪雁點頭後看著自己那似笑非笑的樣子,忙說到:“皇後娘娘隻是囈語,紫謐也沒聽清…“

“罷了,聽就聽了罷,反正我已經是不重要的人了。”皇後打斷了紫蘇的話,她幽幽地說著:“這些日子,我已經分不清是夢還是非夢了。你聽了也無礙,我怕是也要去了。”

“娘娘不要亂說,您會…”

皇後一抬手止了紫蘇的言語,她看著紫蘇道:“對不起。”

紫蘇愣了,她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更何況皇後的手還在製止著她言語。

“我能對你說地就是對不起,不過現在,你也已經爬上來了,對嗎?謐貴妃?”

紫蘇沉默著,她無法回答。不過,皇後似乎也並沒要她回答,而是自顧自地說著:“有件事,我想求你。”

“皇後娘娘,您吩咐就是,紫謐可當不起一個求…”

“你當的起,怕是不遠的將來你就當的起了。我知道懿妃似乎比你更適合當後,但是,但是我相信你會坐上後位的。”

“娘娘您…”

“噓,聽我說。”皇後伸手比劃之後就摸著紫蘇地手道:“別人我不知道,我隻是清楚皇上對你的心思,他要是對我也有這份心思,隻怕我不會是這個樣子。不過,我不怪皇上,我隻怪我自己。好了,我說我求你的事吧,我求你將來在我死後,把我這丫頭要在你身邊吧,這丫頭跟著我心眼也是有的,隻是我不適合這宮啊。我若去了,她怕是要被欺負,若是被我姑姑要了去,隻怕也撿不到什麽好。答應我,你就把她要走好不好?你放心,她不會害你的,若是不安,就留在你身邊做個端茶的丫頭都行啊!”

“…”紫蘇不知道該說什麽,但是看著皇後地樣子,聽著皇後地言語,她點了點頭:“若真有那日,我要了她就是,也一定好好帶著她,不虧了她。”

“娘娘…”雪雁嗚咽了起來:“娘娘,雪雁陪著您,若您真的去了,雪雁也陪著去…”

“胡說!你不可以去,你還要幫我伺候好謐貴妃,再伺候一位皇後。”

“娘娘!”雪雁跪在了床下。

“皇後娘娘…”

“謐貴妃,哀家多謝你了,希望我這裏地那枚金印能早些到你手裏去。你,跪安吧!”

皇後的臉色變得冷了起來,紫蘇也不敢多言,依言告辭退了出去。

紫蘇出殿後,金紅妝將跪地的雪雁拉了拉:“你快起來,我有話和你說。”

“是。”雪雁起了身,掛著淚扶著她的主子。

“雪雁,我知道我快不行了,我給你尋個新主子,心裏也塌實。那謐貴妃不壞,你跟著她吃不了苦。”

“可是奴婢隻想伺候您。”

“傻丫頭,我有什麽好伺候的,死了留個名,家裏日子能過的好就行了,我也不指望著姑姑還能如何善待了去。雪雁啊,你知道我心裏一直恨的人是誰嗎?”

“娘娘,您要我跟著那謐貴妃,莫不是…”

“雪雁啊,別弄錯了,我不恨她的,我叫你跟著她,除了她能對你好之外,也因為我總覺得她和我很像很像,隻是我已經是被毀了。我恨的,是毀了我的人,而那個人就是我的姑姑啊!”

“娘娘!”雪雁扯了下皇後的衣裳。

“你怕了?”

“不,雪雁不怕。您要奴婢做什麽,奴婢就去做。”

“我不要你做什麽,就好好的活著就好。伺候著謐貴妃有一天變成皇後,有一天住進著安坤宮,然後你就在這裏伺候著,幫我看著我那姑姑,她最後是怎樣的一個下場就好。”金紅妝的眼,似怨似幽,她的話,似看透生死般的大徹大悟,但是雪雁卻知道,她的主子是這心裏的恨撒不出來啊!

“娘娘…”她心疼的抱著主子的肩。

“答應我,好嗎?”無淚,無瀾,隻有悲,深深地烙進骨頭裏的悲。

“恩。奴婢知道了。”雪雁重重地點點頭。

“來,把鏡子給我拿來。”皇後拍著那放在她肩頭的手。

“娘娘…”

“拿!雪雁離了床,捧了鏡子到了皇後的跟前。

金紅妝看著鏡中的自己:雖然發是梳理過的,雖然臉也是施了脂粉想要掩蓋的,但那終究是憔悴的一張臉,哪裏還有昔日美麗的影子?

她伸手摸了摸鏡子裏的自己,有些淒然的一笑,就將鏡子丟到了一旁,躺下了身去,口中幽幽:“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別鏡花辭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