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蘇聞言身子一震,就立在了院裏,僵住了。她的腦子裏來來回回的重複著兩句話:“紫蘇隻能做你的妹妹!你就要迎娶杜尚書的千金做紫蘇的嫂嫂!”

心好疼,是針在紮嗎?

宇文紫謐感覺到心更疼了,她知道紫蘇一定是到了。和哥哥爭了半天,鬧了半天為的就是讓哥哥亂了心,聽不到她的腳步,可自己也亂了呢,若不是心疼的更厲害,大約自己今日都會和哥哥爭的忘了目的了。

“哥哥,你怎麽不說話了?”宇文紫謐故意的大聲詢問著,“我知道你喜歡紫蘇。可是那又如何?正如你所想,就算你把她弄到你身邊最多不過是個妾!可按著規矩,她的身份差的太多,如果不靠你硬給身份的話,她也不過能做個通房丫頭,連妾都不夠資格!哥哥,這就是你能給她的最多最好的名份了啊!”

妾?紫蘇的淚流淌如河,她想起了娘的話,想起了娘要她剪了那喜服:孩子,我們決不能下賤了自己,妾,這樣低劣的身份不是我們洛家人去做的。我們不去分薄別人的愛,別人也不能分薄我們的愛,更何況妾是羞辱了我們洛家的身份。紫蘇,去把這喜服,剪了!

娘的話語如在耳邊,那對妾這個字眼的憤恨她依舊感覺的到。紫蘇突然覺得自己可笑,明明知道自己是個丫鬟,明明知道那是一位少爺,明明知道身份的差異,可是竟忘了,她最高也不過是個妾。她竟然傻傻地幻想著,幻想著在紅楓樹下,看著他和他們的孩子在水中嬉鬧,他對她笑著喊著:“夫人。”

嗬,原來真的是鏡花水月夢一場啊!他怎麽會把她當妻娶入門中呢?

“可是,謐兒,我的確喜歡她啊!你知道嗎?從爹要把女人送到我身邊開始,我就一直拒絕,我隻想著女人不過是累贅,可是偏偏我,我喜歡上了她了,說不清為什麽,我就是想看見她,想到她我就開心。我知道我無法給她妻子的身份,但是我可以給她我的愛,難道這不夠嗎?”

宇文紫颯說著他的心裏話,他知道他真的愛上了紫蘇了,如果可以他甚至想過娶了她都可以,隻是婚約已定,這如何能…

少爺的話,讓心痛不已的紫蘇,從心裏又燃起了希望。他說他可以給我愛,給我他的愛,那身份真的還重要嗎?

心裏一絲暖流淌著,她似乎看到少爺的微笑。她想了少爺和她之間那青澀而又漸漸加深的吻。

“哥哥,你在做夢嗎?”宇文紫謐清楚的感覺內心的變化,她知道必須要讓她斷了所有的念想,必須要讓她恨!

“做夢?難道我的愛不如名份重要嗎?”

“哥哥啊哥哥,我問你,我們姓什麽?”

“宇文!”

“說的很驕傲吧?在邊疆在沙場,宇文的字號旗豎著,就能讓敵人聞風喪膽,為什麽?因為我們宇文家為朝廷把守邊疆數十年,因為我們宇文家個個都是好漢!可是,在京城呢?在朝堂之上呢?宇文家卻似一匹肚餓的駱駝,空有架子罷了!朝臣的輕視,擠兌,哥哥,你感覺不到嗎?朝堂文武,為何文官右,武將左?那是因為右為尊!(文下有注釋)咱們宇文家在沙場效力,血灑熱土,靠刀槍靠身板靠命來保衛著國土,可是文官隻要看你不順眼一句,‘功高震主’,一句‘坐擁重兵’就能讓帝王用你的時候卻要防著你。兔死狗烹之事,曆代還少?爹雖然明白,雖然從不把他們趕盡殺絕,為的就是不要兔子死。可是這些朝臣與外戚哪個不是盯著爹手裏的重兵不放呢?”

“謐兒,這些我還是知道的。”

“知道?嗬嗬,知道的話,你就不會說打算要把紫蘇收了的話!我且問問哥哥,可知爹為何給你定下了杜尚書的千金,你又為何在不應之後又變成了答應?”

“爹說,杜尚書近年為皇器重,朝權之力日漸大握,我們宇文家若是和他聯了姻,兩家相扶原比我日後娶個別家的要好。我也是因為想著,反正早娶晚娶都會有個,既然是大家小姐,至少也是個懂規矩的女子,而爹說也對咱們宇文家好,我也就應了。可是我收了紫蘇也沒什麽啊?我還不是要娶她。”

“哥哥,也許我該替爹高興,至少你還沒說要毀了這門婚約娶紫蘇當妻的話,可是哥哥啊,你到底還是沒看到這後麵更重要的一步棋。我來點醒你吧!現在朝堂之上,以太後為首的外戚勢力把持三分朝政,以皇上和所器重的杜趙兩位尚書一線占了三分。我們這些武家兵將占兩分,還有兩分則是那些看似散臣卻借後宮糾葛起落搖擺的蜉蝣末臣。為何杜家要和咱們宇文家聯姻?他的千金譽為京城第一美,入宮更是應該。可是他說,她的千金偶然見你街頭行仗義之舉,心迷入竅定要嫁你,而他實在溺愛此女求得帝王之許,許我們和杜家成其美事。我的哥哥啊,你難道就沒發現這是個局嗎?”

“局?”宇文紫颯聽到謐兒這般說,才開始細想,當初爹說定了親對家族有益,他也就應了根本不在意。可今兒話一說開,他才細想,這一想,驚覺之下,身後冒了冷汗,“你是說,這一切都是皇上的安排?”

“我就知道哥哥應該是沒想過。杜尚書現在如日中天,被帝王器重,若她的女兒進了宮,怎麽著也是個嬪,混的幾年也終能成了妃,而他也終是可做到相的位置的,這麽好的機會,他不把女兒送進宮為何會把女兒嫁給咱們一個空有架子的宇文大家,很明顯就是要我們聯手,可是為誰聯手?為帝王聯手。不然的話他怎麽會把一個美人放棄送給咱們宇文家呢?”

宇文紫謐看著站在那裏驚訝的哥哥繼續說到:“不過,這也要怪哥哥你,從來不把女人放眼裏,三番五次的拒了婚,讓人都知道咱宇文家的少爺那是眼光高,這不,皇上隻有割了愛,把一個又美,又溫柔,知禮行淑的大家閨秀許給了你!哼,說什麽偶然見你行俠仗義,哥哥,你的俠名那是傳開了的,這個理由不過是讓這個局變的是因為美人的一顆心係了你才如此罷了。”

“原來,皇上是要我們宇文家…可我們宇文家本就是臣子,自當效命於他,難道帝王就這麽信不過我們?”

“信?哥哥,你還真是個好人呢。帝王的信任不過是利益驅使罷了。你能守江山他用你,可是你也能毀江山,他滅你,現在邊疆用的著你,朝權勢力分割,他還要哄著你,即便你壓根沒那些心思,可是他是帝王,他一樣會防著你。想想吧,當年先皇要我們家進宮一人是個什麽意思?我和她不過還是個孩子,先皇就那麽急不可耐的要選一個嗎?不,先皇就是兩個意思,一個是要我們宇文家清楚,他是要信我們用我們好好給他守江山,另一個不過是告訴他的皇後現在的太後,她們金家這外戚莫要做過了頭,宇文家隻會也隻能站在皇這一邊!”

“先皇他明明知道皇後的家族勢力在擴大,卻不治理,留此隱患,如今弄的這朝堂之上,金家這外戚勢力日漸囂張。”宇文紫颯說著一拳砸在了桌上。

“這才是先皇的高明啊!他本就寵愛皇後,不然皇後他們金家會迅速崛起嗎?再者,先皇立了長子為太子,太子的生母惠貴妃,如今的惠麗太妃可是斐相的女兒,朝權勢力不容輕視。而皇後之後才生下了二皇子,更是一心要把二皇子捧上太子之位。先皇清楚和明白,卻睜一眼閉一眼的讓兩個人鬥,一邊不更改太子的位依舊是大皇子繼承,一邊卻給金家勢力的發展,哥哥,你好好想想,先皇是個什麽意思?”

“他在搖擺不定,不知道選誰嗎?”

“似是而非。大皇子和二皇子那可都是有能力的人,一個是當時的貴妃與斐相在暗,太子三少(少傅,少保,少師)在明,行的太子教導;一個是皇後與太後撐腰,私下也行的儲君教導,你說這兩位皇子如何不優秀?不過,這不是最關鍵的,先皇心裏想的繼承者,可是要真正能站在風口浪尖的。不破不立,不危不明!哥哥,當除先皇駕崩,爹為什麽把咱們全家都帶到邊疆去,惟獨把她留在京城嫁了呢?”

“我記得,當時問爹,爹說,天要變,下不下雨說不清,叫咱們躲雨為上。至於嵐兒,我卻記得是我娘將她留下的,後來…”

“嗬,是啊,先皇駕崩,太子能否順利即位誰知道呢?可是夫人不愧是夫人,她就敢賭一把,把她留到京城不說,在知道太子順利即位成了皇上的時候,她卻讓我這位貌美的姐姐立刻‘邂逅’上出宮散心的三皇子,在皇上說要按照先皇的意思把咱們宇文家的小姐收到身邊的時候,她卻明白皇上要籠絡咱們宇文家的心,便放了消息出去,果然,皇上疼愛他的這位一母所生的弟弟,讓這位王爺把她娶了迎做王妃,而我卻成了要入宮做棋的唯一選擇。嗬嗬,夫人是多麽的高明啊!”

“謐兒…”

“好了哥哥,我不說夫人了,免得你難受,不過我們把話說回來,現在你已經明白你娶的這個親是什麽分量了,那麽現在,你覺得紫蘇還能在你身邊嗎?且不說我的心思,首先,你若把她當成通房丫頭先收了,在迎娶未來嫂嫂之前。雖然這樣的事司空見慣,可是在咱們這兒行不通,想想吧,一直無此心思的少爺有了這心思,那麽不外乎兩種情況,要不就是真動了心思,要不就是透**意思。先說透漏意思吧,你無心,可別人會說,是不是宇文家還想著掂著金家,打算往那邊靠攏啊?不然的話怎麽會給杜家一個看不見的巴掌呢?好,現在說你喜歡,你的確喜歡紫蘇,可是你若這麽做了,杜家的人挨了一個軟巴掌,你以為紫蘇會好過?你若喜歡的心思讓我未來的嫂嫂知道,你覺得就是你再寵著疼著,一個通房丫頭你就一定護的住嗎?難道你不上沙場?難道你隨軍還帶上她不成?”

宇文紫謐看著哥哥沉默的樣子,感覺著心裏的壓抑,繼續的說著:“而且皇上若知道你這動作,難保不會認為你的心在變。不要急著和我爭哥哥,聽我說,若你在娶了嫂嫂之後,過個半年再收紫蘇。那麽我告訴你,一樣不可能。一個大家閨秀做了你的夫人,又美,又賢淑,又…總之一句話,你覺得她會讓你收個丫頭進來給她的臉上一個響亮的巴掌嗎?除非是她不能生育,但是這樣的事,有多大幾率呢?我的哥哥啊,就算她點頭把紫蘇放進來,紫蘇恐怕也是要強顏歡笑,以淚洗麵。別覺得不可能,想想我娘是個什麽光景,哥哥你也就真的忍心讓紫蘇踏上我娘的路?哦,對了,我娘好歹還是知縣的女兒,可紫蘇又是什麽身份呢?”

宇文紫謐說完,慢慢地往她哥哥身邊渡了過去:“再說我的心思,宇文家幾乎都不指望我,但我卻要老死在宮裏,是啊,我這似男子的容貌,如何得帝王寵?就算帝王有心關照,可我也怕是要讓帝王倒了胃口,計謀又能如何,至少也該是清秀的容顏,這份英氣的臉,無望。可紫蘇我一直都告訴你了,她會是你妹妹,你也知道我一直有這個心思不是嗎?”

“你原來不還說了朵兒也是我妹妹的嗎?我自然…”

“朵兒?如果你沒救了紫蘇到咱們府,也許真就是朵兒替我了,可是紫蘇她來了,她那麽美,難道我選她錯了嗎?如果宇文家的二小姐得了帝王的寵呢?咱們宇文家會如何?哥哥啊,你好好想想吧,究竟是一個你根本無法去疼愛的丫頭重要,還是咱們這岌岌可危在外戚與帝王爭鬥裏尋找生存的宇文家重要?”

(注釋:自周起,同姓臣右,異姓臣左,右為貴。春秋期,相分左右,右為上,左為下。戰國,西漢皆如此,直到東漢,才左為上首,但是元時期,依舊回到右為尊,直到朱元璋時期,為給他自己一個草根上位說法,將左定比右貴,自此才是左為貴。現國人以左為貴,此文架空年代琴兒定位於早期,故,當以右為貴,這裏注釋一下,與喜好研究此者做個交代,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