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早晨,赫雅在學校食堂裏吃過一頓豐盛早餐,準備離開,毛豆和小薇還有梁衡和李綱送行一直到校門口。

這樣做是有必要的,因為赫雅帶了一隻黑色的大旅行包,裏麵裝滿了各種麵值的冥幣,以及一些香燭和紙糊的東西,有將近二十公斤重。

剛剛出院不久,仍處在康複期當中,拎著這樣的一包東西有些吃力。

赫雅打算去乘坐公交車,小薇阻止了,讓他去乘坐一輛看上去比較新也比較大的黑車,並堅持付了車費。

赫雅說不必如此,這點錢還是有的,小薇說我們都沒有勇氣到現場,如此重任隻有像你這麽勇敢的人才能夠承擔,所以出點力是應該滴。

黑車司機很開朗,喜歡說話,常常說著說著就自己哈哈大笑起來,然後再接著說。

赫雅扮演好聽眾角色,偶爾插一句,讓司機有興趣繼續說下去。

車子沿著二環行駛一段之後出城去,上了高速,然後又下來,到了顛簸的老公路上,又往前開了十幾公裏,抵達目的地。

事故地點是赫雅查閱過穀歌地圖以及交通事故新聞報導以及交警網站上的事故紀錄等資料之後確定的,盡管如此,下了車之後,仍然有些不太確定,到底是不是這附近。

他讓黑車司機停在原地等一會兒,問過路邊一名在菜地裏幹活的農婦,確認當日出事的位置就在前方一百多米處的高速公路上之後,通知司機可以離開返城。

司機熱情地說:“有什麽麻煩需要幫助的話可以打電話給我,需要接你回去的話,收費跟來時一樣。”

赫雅:“謝謝,如果有必要的話,我會打電話給你。”

接下來,他按照農婦的指點,走向高速公路,沿著路基爬上去,然後踩著路肩往西邊走了一段,最終翻越圍欄到達事故地點。

就是這兒,沒錯,路上有些痕跡依稀可見,車輛翻傾之後劃傷了路麵,撞壞的中間隔離帶明顯修複過,其中有幾處還留著擦痕。

他感覺心跳加速,有些喘不過氣來,眼前發黑,幾乎就要暈倒,事故當天的情形一幕幕閃現在腦海裏,幾乎不受控製。

仿佛置身於失控翻倒的大客車內,周圍全是尖叫和金屬碰撞弄的響聲,血和殘破的肢體四下飛濺……

劇烈的疼痛,躺在地上等候救護車來臨那種絕望,魂魄離體之後享受到的短暫輕鬆,半邊麵目破碎的小女孩冰涼卻有力的小手……,這一切不斷在思維當中閃現。

他蹲在路邊過了幾分鍾之後才緩過勁來。

沒事,我能扛住,他一遍遍對自己這樣說。

顯然不可以在公路上燒冥幣香燭,會弄出事來的。

他沿著梯形的路基往下退了一段,然後在斜坡底部的排水溝裏找到一處背風位置。

這裏有十幾處焚燒過東西熏出來的痕跡,殘渣和灰燼已經雨水衝刷過,但是仍有一部分留下,還有幾隻酒杯和碗,顯然是遇難者的親友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