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樓房在張樞的眼中扭曲,縮小,變成了一間民國時期的老宅。WWw.QuanBen-XiaoShuo.CoM老宅青瓦白牆,墨綠的木門,正對著他“吱嘎嘎”地打開,一名梳著兩條長長的麻花辮,上身天藍色的民國學生裝,下身黑裙,白色學生襪的少女,麵帶笑容,向他走來。

那少女似乎並沒看見張樞,她目視前方,直直走向張樞。張樞怔立在原地,他已經陷落在這奇異的景象中。他愣愣地看著少女朝他而來,就在撞上他的那一刹那,他才猛然驚醒,可這時,少女已經走到他的麵前,下一刻,直接穿過他的身體,走向遠方。

張樞,再次陷入怔愣。忽然,肩膀上重重地落下一隻手,他驚然轉身,瞬間,天地變換,嘈雜的聲音如同潮水湧入他的雙耳,令他的腦子發脹。

“喂,你在發什麽呆。”清冽冽的聲音從他身旁而來,張樞晃了晃腦袋,擰了擰眉,感覺到了陽光灑落在他身上而來的溫暖,他宛如瞬間從地域,爬回了人間。

他吃驚地後退一步,身體搖晃了一下,被人立刻扶住,關切的聲音隨即而來:“你沒事吧,看你高高大大,怎麽這麽容易中暑?”

那好聽的少女的聲音,讓張樞少許清醒,他被扶坐到一邊花壇邊,身邊坐下了今天才剛剛認識的那個女孩:伽藍。

伽藍從一堆行李裏翻騰出了一把蒲扇,一邊給張樞扇風,一邊抱怨:“哎哎,本來找人來幫搬行李,沒想到是個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白臉書生。”

張樞不語,他的心跳有些快,一半是因為餘悸,一半是因為他不知道如何跟這個女孩開口。他知道,這樓不幹淨,但是,他如果說出來,隻怕那女孩不信,最後還會把他當神經病。

他想了想,不看伽藍,盡量表現出不以為意地說:“你確定你想住這裏?學校不好嗎?”

“這是我的房子,我當然住這裏。”伽藍笑得有些得意,然後湊到張樞耳邊,“這房子,可便宜了,才三千一平,杭州哪裏還能買到這麽便宜的房子?”伽藍搖著蒲扇,洋洋得意。

張樞擰緊了眉,那樣的房子賣三千他都覺得貴,房主真是缺德,那房子根本就不應該賣給別人。

“好啊!我辛辛苦苦搬箱子,你小子居然在下麵休息。”忽的,從樓裏傳來郭鑫抱怨的聲音,他氣呼呼地跑出來,雙手插腰站在張樞麵前,眼睛裏嫉妒地噴火。

可不?這裏是老房子,都沒電梯,他扛著箱子嘿咻嘿咻爬到四樓。下來的時候,卻看見張樞坐在花壇邊享受美女扇風,他能不火大?

伽藍笑著站起:“你兄弟太弱了,居然中暑。”

郭鑫故作驚訝:“他會中暑?校籃球隊隊長,足球隊副隊長居然會中暑?我看他是裝的。”郭鑫隨意撇了張樞一眼,忽然發覺他麵色蒼白,神情呆滯,立時也察覺出有些不對勁。

“張樞,你沒事吧。我看,你還是繼續休息,我來搬吧。”說完,他就對伽藍說:“我們繼續。”

“好。”兩人開始搬行李。

張樞揚起臉,看著他們的身影,擰了擰眉,起身,攔住了要往樓裏走的兩人,他認真地看著伽藍:“伽藍,我覺得你還是回學校住比較好。”

“怎麽了?”伽藍提著行李反問。

“學校哪有外麵自由。”郭鑫用行李推開張樞,張樞再次攔住:“我真的覺得……”他欲言又止,郭鑫翻了個白眼,將手裏的行李往張樞手裏一塞:“別覺得了,身體好了就快幫忙,不然這個下午都搬不完了。”

張樞拿著行李,陷入尷尬,看著伽藍和郭鑫有說有笑地從他身邊經過,朝樓上而去。他陷入猶豫,無意間,他與伽藍的薩摩視線相撞,薩摩耷拉著眼皮看著他,那是一種審視的目光,甚至,還帶著一絲淡淡的鄙視。

他被一隻狗鄙視了?他為這個錯覺而奇怪,帶著滿臉的疑雲,朝樓上而去。

他有太多太多的疑問,這些疑問是因為在看到那間鬼屋後,才產生的。原本,他遇到伽藍這個女生,並未多想。可是此刻,他的腦中卻不斷地湧出問題。

這個伽藍到底是誰?

她如何買得這間鬼屋?

她買房子的錢又是從何處而來?父母?

她為何會找上自己,巧合?

這些在外人眼中或許根本不是問題的問題,卻成了張樞最為關注的。他必須救這個女生,但是,怎麽告訴她?而且,最關鍵的是,他想不出除了讓女孩搬家以外的方法,來救她。

迎麵,撲來了一陣陰風,這是他熟悉的感覺,他此時才發覺,自己已經站在了那間令他恐懼的房子的門口。

房門打開著,裏麵是忙碌的伽藍和郭鑫的身影,他們忙著開窗,開門,掀開遮蓋家具的白布。

“這窗怎麽打不開。”郭鑫正用力開那扇張樞先前看見的,被怨氣纏繞的窗戶,張樞無語輕歎,能打開才怪。

“大概是年代太久,鏽住了。”伽藍回答。然後,她說道:“我去給你們買些飲料來。”說著要走,郭鑫立刻攔住:“這事怎麽能讓你做,我去,你等等。”

然後,郭鑫看見了站在門口的張樞,臉色下沉:“你今天就知道偷懶。”說著,就將張樞一把拉進門。

猝不及防之下,張樞被郭鑫拉入那扇門,立時,他就感覺自己全身的皮膚都被冰涼的刀片刮過一般,生生地疼,這是怨氣和他身體掛擦而產生的疼痛。他擰緊了雙眉,進門時,臉色又白了一分。

郭鑫鄙視地看著他:“你今天就裝吧。哼。”說著,他就恨恨離開。

張樞擦了擦汗,他裝?如果真能裝,裝什麽都看不見,聽不見,感覺不到,那他真的要去燒香拜佛了。

放下行李,他掃了一眼房間,正對麵是餐廳,左邊是一個小客廳,邊上是主臥,穿過餐廳是廁所,右邊是一個書房,還有一間看似空蕩的房間,然後進門的右邊,是廚房。大概在八十平左右。

忽的,他的身體被什麽重重撞開,隻見那隻薩摩從他的身下慢慢走過,頗有好狗不擋道的意思。

不知為何,張樞總覺得這隻狗,不像狗,而更像人。

那薩摩慢吞吞地走進了房間,然後坐在了客廳中央的一張老式的沙發上,那沙發是皮沙發,但是款式,卻像是八十年代的東西。

“哇——好恐怖的畫!”忽的,伽藍的驚呼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朝伽藍看去,卻見她站在一副壁畫前,那副畫長約兩米,寬約一米,懸掛在客廳的牆上。一眼看去,滿眼的暗紅色。就像靜脈血液的顏色。

他走到了伽藍身旁,伽藍指著牆上的畫:“你看,這顏色多陰翳。”

畫麵上,是滿眼的玫瑰田野,但是,作者的顏色,卻用了暗紅色,靠近畫麵的玫瑰花畫得非常精細,花瓣,經絡,帶著一點黑色的葉子,花枝,讓玫瑰花活生生的展現在你的麵前,可是,那玫瑰花似是在枯萎,在凋零,或是被火焰烘烤過,帶著奇怪的,讓人感覺壓抑的紅色。

而玫瑰花野的上方,也是陰翳扭曲的天空,就像梵高畫的天空,仿佛能在那些彎曲的線條裏,看到一個個已經扭曲,變態的靈魂。

“呀,這裏好像有個人。”伽藍指向天空與花野之間。果然,那裏,有一個白點,但是不仔細看,很容易被忽略。那是一個站在天空和花野交界處的人,白色的衣衫,黑色的長發,似乎是一個少女,但因為過於渺小,作者略去了少女的臉。她靜靜地站在那裏,近乎僵直,那個姿勢,讓張樞無端端想起了《午夜凶鈴》裏,最後那個出現在電視機裏的男人。

“伽藍,我覺得,你還是住學校比較好。”張樞看著畫再次提議。

伽藍眯起了眼睛:“為什麽?”

“因為……”張樞決定說出實情,即使被對方看成神經病,“這裏不幹淨。”說完,他神色凝重地看著伽藍。

伽藍的臉上卻沒有任何表情的變化,她轉身靠在那幅畫下,然後似乎陷入思考。

她平靜的表現讓張樞長舒了一口氣,但又有些驚訝,因為如果以往,當他這麽說時,對方不是尖叫,就是用掃帚伺候他,還沒見過像伽藍這般如此平靜的。

於是,他決定說得更加詳細些:“我知道,這很難理解,但是,請你相信我,這裏……真的不幹淨,為了你生命著想,我建議你還是搬進學校吧。”

忽的,伽藍揚起臉,看向門外,然後側臉看向張樞:“我知道了,過兩天給你看些東西。”說著,就將張樞往門外推。

張樞陷入迷惑,在被推出門的時候,就撞上了氣喘籲籲上來的郭鑫。郭鑫見張樞被推出來,就停在了台階上,然後就看見伽藍也出了門,反手關上房門,笑道:“我該去報道了,走,一起。”

“好好。”郭鑫連連稱好,將手裏的飲料扔給了伽藍,伽藍接住放到麵帶憂慮的張樞手中:“謝謝你。”

張樞抿上嘴,他似乎還是被人懷疑了,隻不過,這個女生給了他足夠的麵子,沒有用掃帚驅趕他,但是她的態度,已經明確地表示:她不相信。

伽藍和郭鑫又湊到了一起,兩人時而大笑,時而小聲竊語,張樞拿著飲料走在他們身後,一臉陰鬱。雖然被人懷疑,他已經習慣,他從最初的生氣,到現在的麻木。可是,這次,他不能坐視不理。畢竟他感覺到,這一次的東西,非常厲害。

伽藍進入學校後,就跟他們分了道,張樞原本想追上去說清楚,可是,跟了幾步,那伽藍就消失了,他竟是跟丟了。

他有些後悔自己沒有留下伽藍的手機號碼,到學生處查詢新生資料的時候,也沒有找到名叫伽藍的女生。

這讓今天發生的一切,更加神秘。

轉眼忙碌的一天已經結束,張樞和郭鑫,都回到了寢室,好好休息。

“救我——救我——”少女淒厲的聲音回蕩在張樞的耳邊,張樞躺在**沉痛地閉上了眼睛。那段隱藏在心底久遠的記憶,在今天被喚醒。如果他能堅持,那位姐姐或許就不會死。

雖然,最後,大家都相信了他的話,將那間鬼屋一把火燒毀,但是,太晚了,那位姐姐已經死去,一切隻是亡羊補牢而已。

他深吸一口氣,這次,他不能讓那個叫伽藍的女生重蹈覆轍。

他起身,寢室裏郭鑫睡在他下鋪,對麵是王朝和天仔,他們正一個看書,一個打CS。

“郭鑫,你有沒有那個伽藍的手機?”張樞還是第一次主動問起女生的手機。郭鑫正在吃泡麵,朝上麵白了一眼:“沒有。”那口氣裏,充滿醋意。

張樞一下子從上麵躍下:“說真話。”

郭鑫背過身,把泡麵吃得“跐溜溜”響:“沒有。”

張樞站了一會,拿上外套出門,郭鑫以為張樞生氣,就追了上去:“你去哪兒?”

“找她。”張樞隻說了兩個字。郭鑫立刻放下泡麵緊追而來:“兄弟,你這次是非要跟哥哥我搶啊。”

“別亂說,我找她有事。”張樞和郭鑫邊走邊說,步履如風。郭鑫緊盯張樞認真神情:“罷了,朋友妻不可欺,既然你看上了,哥就讓給你。”

張樞翻了個白眼:“我看你是覺得搶不過我吧。”

一朵汗,滑落郭鑫的額頭,他開始吹口哨,掩飾自己的尷尬。兩人走在林蔭道下,斑斑駁駁的橘黃的暮光灑落在他們的身上。

可是,當他們來到伽藍門口的時候,卻發現屋裏沒人。郭鑫認為可能是伽藍遛狗去了,但是張樞,卻覺得伽藍,越發神秘了。

雖然擔心,但是張樞和郭鑫還是回了寢室。郭鑫一直追問他為什麽想找伽藍,他用不言回答郭鑫,反正冷言寡欲是他的招牌。即使郭鑫是他的好友,但他並沒告訴郭鑫自己那特殊的能力。是的,他沒有告訴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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