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3
陸巧兒在院門外，扶住了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那女人在她懷裏搖搖欲墜，好像要把陸巧兒也一塊帶倒在地。
莫爾燁幾步跨過去，一把抱住了那個女人。
“婷婷？”看到妹妹毫無血色的臉，莫爾燁怔了。
“大少爺，我剛出門，看到小姐……小姐倒在地上，她好像剛從出租車裏出來。”陸巧兒說。
淩可馨忙幫忙扶著，又對陸巧兒說：“你回家吧，小姐由我們照顧。”
陸巧兒一步一回頭地走了，莫爾燁抱起妹妹心情沉重地走進了屋
。
莫依婷的包掉在地上，淩可馨撿起來，發現包鼓鼓的有些重，她摸了摸，硬硬的，也不知道裝了一個什麽。
按下疑惑，她關好院門，急急地回了屋。
“婷婷，出什麽事了？”莫爾燁把妹妹放在沙發上，拿來一杯水喂她。
淩可馨上前扶起莫依婷的頭，抹去她臉上的發絲，見她還閉著眼睛，不由擔心地問莫爾燁：“請醫生吧，或者送醫院？”
莫爾燁用手探了探莫依婷的額頭，凝著眸，“應該沒事吧，”他拍拍她的臉，“婷婷，你再不睜開眼，哥哥就送你去醫院了。”
莫依婷眉頭一皺，泛白的唇顫抖起來。
“依婷，你怎麽了？是不是有人欺負你？”淩可馨低下頭，輕聲地問。
“恩……”莫依婷動了，嘴唇抿緊，眼圈四周慢慢泛紅，長而密的眼睫上開始水潤，漸漸地，水珠子多了，連成串從眼瞼處滾落了下來。
看到妹妹哭泣，莫爾燁心裏一疼，眸色沉了，抓住她的肩膀，一股豪氣衝天，“婷婷，你說，誰欺負你，哥哥現在就去找他！”
“對，你說，你哥哥會幫你的，別哭。”
“哇……”莫依婷嘴一張，張開手用力抱住莫爾燁，莫爾燁蹲在地上，差點被她一抱跌倒。
“哥，哥……他死了，他死了！”
淩可馨頭皮一麻，直愣了雙眸，莫爾燁心中發涼，“誰……誰死了？”
“喬振中他……犧牲了！哥……嗚嗚……”莫依婷哭得全身顫動，悲痛不已。
淩可馨鼻子一酸，抬手捂住了嘴。
莫依婷第二天沒去上班，莫爾燁和陳剛去了新皇傳媒，他走進妹妹的辦公室，看到了那一束鮮豔的，還散發著馨香的玫瑰花
。
白樂姍告訴他，年前辦公室裏的花更多，靠窗排成了一列，都是喬振中讓花店裏送過來的。
莫爾燁沒吭聲，他的表情異常凝重，讓白樂姍通知高層領導去小型會議室開會。
公司的領導和員工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直到莫爾燁宣布從今天起，莫依婷因病要休息一段時間，她的工作暫時由白樂姍接管，大家才驚訝起來，紛紛猜測莫依婷生病的原因。
賀曉嘯是今天下午的飛機，莫依婷很大方地說會來送他和鄭苗苗，結果到了機場，廣播裏通知航班安檢，他也沒有看到莫依婷的影子。
劉輝說：“算了，別等了，她已經認為你不會愛上她。(.)”
賀曉嘯苦笑了一下，眉眼染著一絲落寞，從劉輝手裏接過了背包，跟他握了握手，道了聲“再見”。
莫氏莊園，莫依婷的臥室裏。
剛剛從學校裏回來的莫心念爬上了莫依婷的床，搖著她的肩膀說：“姑姑，你為什麽生病啊？”
莫依婷閉著眼，低聲道：“我沒病。”
“可奶奶說，你關在房間裏三天了。”
莫依婷倏地睜開眼，一把抓住莫心念的小手，“心念，今天星期幾？”
“咩……我都回來了，當然是周末啊。”
“呀！”莫依婷一下子坐起來，雙手撓撓頭發，直愣著眼睛，“完了，我失信了，我答應賀曉嘯要送他上飛機的。”
“賀叔叔？”
“是的。”莫依婷悵然地靠到床頭。
“賀叔叔有漂亮姐姐了，還要你咩？”
“當然不會。”
莫心念嘴一噘，有點不理解姑姑了，人家賀叔叔都不要你了，你還要送他，這算啥回事涅？
莫依婷無視莫心念對她不可思議的眼神，轉過頭，看向了喬振中送給自己的十二生肖，還有坦克……
慢慢地，她的眼睛又止不住發紅，淚水在眼眶裏滾動
。
莫心念歪著頭看她的表情，發現有些不對勁，她眨眨眼，靈動地思索了兩下，便一下子下了床，雙手一擼，把床櫃上所有的禮物全抱在了懷。
“心念，你要幹嗎？”莫依婷眼睛一閃，莫心念已跑到門口。
“姑姑，你看到它們要哭，我要把它們藏起來。”莫心念頭也不回地說。
東西當真被藏了，而且怎麽問莫心念，她都不說藏在了哪裏，莫老太太和吳瓊都表揚她做得對。
“奶奶，姑姑看到那些東西為什麽要哭？是不是喬叔叔也不要她了？”莫心念還不知道因緣呢。
吳瓊歎了口氣，幽幽地說：“不是不要她，而是喬叔叔他……他為了追一個很壞很壞的壞蛋，中槍犧牲了。”
“啊？”莫心念震驚得睜大眼，身子朝後傾，沒一會，她眼裏的淚水就簌簌滑落下來，癟著嘴哭泣著說，“奶奶，姑姑又沒人要了啊！”
原本倆個心情沉重的太太被她最後一句話搞得哭笑不得，還以為她為喬振中哭呢，沒想到，她是因為……姑姑又沒人要了。
“嗚嗚……喬叔叔，喬叔叔是好人，他為什麽要犧牲啊？”哦，也算是為喬叔叔的犧牲難過了。
吳瓊憐愛地摸著她的頭，“心念，你別哭，喬叔叔是好樣的，他是你姑姑的好朋友，他犧牲了，你姑姑心裏很難過，你不要讓她看到你哭，你應該讓她高興起來。”
莫心念連忙收住淚，眨了眨眼，點著頭說：“好。”
休息了三天，又在大家的勸慰下，莫依婷的精神已慢慢恢複，今天晚下，她主動下來跟家人一起吃飯，臉上也展露出了淺淺的微笑。
莫爾燁與淩可馨看了，臉上都不由露出了欣慰
。
他們知道，莫依婷的心裏雖然有賀曉嘯，可理智的她心想賀曉嘯已不愛自己，選擇了鄭苗苗，遂把所有的愛分給了那些孤兒院的孩子，香山的病人，還有喬振中……
喬振中是她繼賀曉嘯之後想交往的男生，如果他不犧牲，莫家人都相信，她會慢慢喜歡上那個邪氣霸道，卻又正氣凜然的喬振中。
如今，她想給個機會交往的男人犧牲了，而她等了六年，至愛的賀曉嘯也已離開，她的精神上一時受不了，才會大哭，才會沉浸在痛苦中一時沒有拔出來。
幸好，她現在堅強了，三天時間，她又站了起來。
“哥，你把我的工作交給白樂姍了？”吃過飯，莫依婷來到書房，問莫爾燁。
“恩，我想讓你陪爸爸媽媽回美國。”
“可回美國的時間還有半個月呢，要等你們結婚之後。”
“這半個月，你就在家裏休息吧。”
莫依婷心知他在照顧自己的心情，遂沒有強求去上班，回到自己的房間，又看到莫心念在她房裏轉圈子，一雙大而明亮的眼睛在各處掃來掃去。
“心念，你想幹嗎？”
“姑姑，我找東西。”
“什麽東西？”
“喬叔叔，賀叔叔的東西啊。”
“沒有了。”莫依婷坐到沙發上，抱起了一個小狗抱枕。
“這是什麽？”莫心念從她包裏拿出了一個鵝蛋形的黃色大石頭，雙手捧著轉了轉，“耶，姑姑，上麵的女孩子是你咩？”
“心念！”莫依婷一把奪了過去，寶貝似地塞進小狗抱枕與自己的胸口之間。
這是人武部部長交給她的，他說大家找到喬振中時，他身著叢林迷彩服躺在一個山坳裏，胸口中彈，戰友們在他的背包裏發現了這塊拳頭大小的黃蠟石
。
石頭上雕刻著一個女孩子的頭像，長頭發，大眼睛，小嘴巴，容貌俏麗，能這麽細致地刻出一個女孩的麵容，可見他深深地記住了她。
頭像下麵還刻了一行字我愛的女人myt。
部隊領導向地方人武部，以及向衛湘紅了解，才知道這字母的縮寫是“莫依婷”，所以，便讓人武部部長把這塊石頭交給了莫依婷。
這是喬振中的遺物，沾染過他的鮮血。
捂在胸口，莫依婷的心又止不住發疼。
雖然她沒有愛過這個男人，但他給予她的真誠真情早已感動了她，人不在，情還在，她想，她會記住這份情。
純潔的，就像那一束束百合花。
莫心念脫了鞋子上來，偎在莫依婷身邊，眼睛閃閃地看著她，“姑姑，你還傷心咩？”
“不傷心是假的。”莫依婷忍住悲傷，咽啞道。
她愛的，愛她的男人一個也沒留下來陪伴在自己身邊，換了誰都傷心。
她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她也需要愛情，需要一個真心愛自己的男孩子。
簡簡單單的，隻要愛她，疼她就好！
莫心念伸出小手摸著莫依婷的臉，神情像一副小大人樣，甜柔地說：“姑姑，傷心是一時的，小博走的時候，心念也傷心，傷心到一直睡，夢裏都是小博……但後來小博在夢裏跟我說，姐姐，你不要傷心哦，你一傷心我也傷心呢。”
莫依婷眼珠轉動，淚眼婆娑地看著她漂亮的臉蛋。
“姑姑，我想喬叔叔他跟小博一樣，他是希望你快樂和歡笑的，假如你傷心，你哭了，他也會在天堂裏傷心，也會流眼淚的，所以，你千萬不要哭。”
莫依婷聽完，眼眶一熱，鬆開抱枕，緊緊地抱著莫心念，激動的淚水滑下臉頰，她哽咽道：“對，姑姑不哭……”
喬振中一直希望她快樂，希望她微笑，他走了，自己怎麽能不滿足他這個遺願？
“姑姑，這是男生的圍巾嗎？”莫心念又瞟到衣架上掛著的一條毛昵格子圍巾，她起身拿到了手上
。
“這也是喬叔叔送你的嗎？”她拿到鼻前聞了聞，眼睛熠熠閃光，“耶，好香。”
莫依婷心裏湧起一股酸澀，搖搖頭，“不是喬叔叔的，是賀叔叔的。”
“咩？”莫心念眼睛睜大了，“賀叔叔還是喜歡姑姑的？”
莫依婷唇角＃＃＃，從她手裏拿過圍巾慢慢地折了起來。
賀曉嘯，他怎麽還會喜歡自己？
兩天後，淩可馨要給孤兒院的孩子送春天要穿的衣服和日常用品，她讓莫依婷陪自己去。
孩子們好幾天沒看到莫依婷，一見她，紛紛朝她跑過來，圍著她親熱地叫“婷姨姨，婷媽媽”。
莫依婷蒼白陰鬱的臉立刻泛起了笑花，燦爛如陽光。
淩可馨望著她，臉上揚起了欣慰的笑容……莫家兒女真是好樣的，就算他們犯過錯誤，曾讓人那麽討厭，但他們每一個都能勇於擔當，勇敢改正錯誤，他們身上有一種優秀品質，那就是愛憎分明，正氣凜然！
心情慢慢變好，莫依婷已經與以前一樣了，扳著指頭算算日子，還有一個星期就要離開江濱，心裏不由徒生出諸多的留戀和感歎。
這天，天氣晴好，莫依婷上街買了許多的衣物和女性常用品，準備去香山看望兩位年輕的精神病患。
推著一輛購物車，她走出了豐盛集團的百貨大樓。
“汪汪……”停車廣場，一個貴太太手中的寵物狗忽然對著一個美麗的女人狂吠了兩聲。
“討厭！”美麗女人揮了一下手，扭過頭來
。
莫依婷看到她的臉，頓時怔住了……鄭苗苗？
鄭苗苗對上莫依婷訝然的視線，也是一怔，但隨即她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神情慌亂著邁步就往另一個方向走。
“鄭小姐！”莫依婷鬆開車把，跑了過去。
鄭苗苗躲避不及，慌亂中腳崴了一下，隻好停住腳步，皺著臉，彎下腰摸了摸腳腕，趁機吸著氣，緩和著紊亂的心境。
“鄭小姐，你怎麽在這兒？”莫依婷還是一臉的驚愕，眼睛閃閃。
鄭苗苗穿著一件收腰的長裙子，形體玲瓏曼妙，臉上化著妝，長長的烏發，發尖已染了紅色。
較之以前，她比以往多了一份成熟的妖媚，少了一份清純。
“我怎麽不能在這兒？”她直起身，輕蔑地挑起唇角，睨著莫依婷，“我倒是好奇你怎麽在這兒。”
莫依婷懵了，不可思議地問：“你三月份不是要結婚了嗎？賀曉嘯也說去英國結婚，難道你們又回來了？”
“切，”鄭苗苗嗤鼻，似自嘲又似嘲諷莫依婷，眼裏有恨意，“莫依婷，你取笑我不必裝得這麽正經自然好不好？賀曉嘯不是去找你了嗎？不是要帶你去英國嗎？為什麽你現在要看著我，來嘲笑我呢？”
莫依婷聽完眨眨眼，愣愣地看著鄭苗苗，更迷茫了，“你說什麽？”
“我不想與你說什麽！莫依婷，我現在看著你就非常的惡心討厭，滾開！”鄭苗苗揮手推開了莫依婷，氣呼呼地擦著她的肩走了。
莫依婷又呆愣住，她百思不得其解，鄭苗苗對她態度竟然這樣。坐到車上，再回味著鄭苗苗的話，總覺得太蹊蹺……難道賀曉嘯沒有選擇鄭苗苗？
可是，上一次她在街上遇到劉輝，劉輝說鄭苗苗懷孕了呀，所以賀曉嘯準備三月份結婚。
然今天，鄭苗苗穿著十公分的高跟鞋，小腹平平，哪有一點懷孕跡像？
想了想，莫依婷還是掏出手機，一個電話打到劉輝手機上
。
“喂，學長，是我。”
“呀，依婷！你終於出現了，前幾天打你電話不通啊。”
“不好意思，那幾天我……”
“我知道了，因為喬振中，怎麽樣？現在好點了嗎？”
倆人先客套了一番，各自問了近況，然後劉輝就主動地談到了賀曉嘯，他告訴莫依婷。
“賀曉嘯心裏有你的，因為一時衝動，他跟鄭苗苗有了肌膚之親，為此，他心裏很內疚，覺得你肯定會因此看不起他，責備他，而鄭苗苗在一個月後告訴他有了身孕，所以……他準備結婚，擔下一個男人的責任。”
莫依婷吸口氣，屏住了呼吸。
“可是，鄭苗苗騙了他，她根本沒有懷孕，而且她為了掌控賀曉嘯，把公司的機密資料都複印了一份，以盜賣或公開來要挾他，賀曉嘯知道後，倆人就分手了……去英國的那天，賀曉嘯是一個人走的，你沒有過來送他，他很失落，聽說，他買了兩張飛機票……”
聽到這裏，莫依婷的眼睛紅了，心裏亂得像長了麥草，怎麽會這樣？他為什麽不親口告訴自己這些？
這麽說，他賀曉嘯還是喜歡上了自己？
“嗚嗚……”莫依婷捂著嘴，突然像個孩子似地哭了起來。
“莫依婷，你還愛賀老大嗎？”
“喂……莫依婷，喬振中犧牲了，我們聽到消息都很難過，他是個英雄，你不要悲傷，你還有個愛你的男生，他一直在等你，在英國等你……”
“喂喂，你說話呀！”
莫依婷說不了話了，她收了線，趴在方向盤慟哭不已。
此時，這個世界隻有她自己，她想發泄心中百感交繞的情緒，好好地哭，痛苦地哭，無視任何人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