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可馨最終沒走進房，她來到了傭人樓，站在廚房外，隔著玻璃，看著裏麵那個蒼老的身影在忙碌，心就像被一隻無形的魔手抓撓得格外難受。
她走了出來，這個時候，她無臉去見王媽。
“巧兒。”剛走出傭人樓，她迎麵碰上了陸巧兒，她手上還拿著一把掃帚，看來是剛剛清掃完後園，臉上淌著汗珠子，幾絲頭發沾在額角上。
陸巧兒的身子看起來比淩可馨還單薄，身上的傭人衣服太寬鬆，完全掩住了她少女凹凸的部分，齊肩的短發沒有紮起來，看起來更加淩亂，臉也顯得削瘦。
她一看到淩可馨，微微頓了頓，扯開唇想笑，可嘴角了兩下，還是繃緊了臉，斂起憂傷的眼神，擦過淩可馨的肩膀走進了屋子。
淩可馨張了嘴，想叫住她的話酸澀地吞了回去。
低著頭，淩可馨心情無比沉重，她慢慢地往大別墅裏走，心裏盤算著如何才能讓莫大惡魔收回“成命”。
“嘿！淩同學。”身後傳來腳步聲，隨聲是莫爾燁略帶痞笑的呼喚。
淩可馨沒有回頭，在這個莫氏莊園，她最最漠視的就是這個二少爺——莫爾濤。
“爾濤，她是誰？她怎麽對你這麽一個態度？”忽然，一個陌生女人的聲音吸引了淩可馨，她轉過身，看到了一個嬌媚的女人，她正挽著莫爾濤的胳膊，神情倨傲，扭腰擺臀地走過來。
“她是我們家的小女傭。”莫爾濤一笑，朝淩可馨痞痞地挑著眉梢。
“小女傭？”喬穎穎的嘴巴張得老圓，表情極不可思議。
“是的。”
喬穎穎聽到肯定，那眼睛立刻蕩漾起了鄙夷，她鼻子哼了哼，睨著眼前的淩可馨，對莫爾濤說：“親愛的，你是不是太好說話了？像這種不懂禮貌，不懂尊卑的女人你怎麽能容忍她呆在莊園裏？”
“別……”此時的他們已停在了淩可馨麵前，莫爾濤剛想解釋什麽，卻見淩可馨清眸一瞠，冷冽地剜了喬穎穎一眼，隨後又回給她同樣一個輕視的眼神。
“二少爺！你選女人的眼光可真好！”淩可馨的目光滑過喬穎穎，落在莫爾濤臉上時已變成了嘲諷。
“你？”淩可馨的譏諷任誰也聽得出來，喬穎穎的臉一陣蒼白，她噎了噎，又撒嬌又求助地望向莫爾濤。
莫爾濤摸著鼻尖，他還沒開口呢，淩可馨就鼻子一哼，邁步走進了別墅。
“忘了告訴你，她是我大哥的貼身小女傭。”身後，響起莫爾濤的解釋。
莫爾濤一回來，晚餐才正式開始，淩可馨今晚的表現並不佳，站在莫爾燁身旁，她時不時走神，倒酒的時候幾次滿出了杯子，莫爾燁不抬起瓶頸，她還意識不到。
坐在莫爾濤身邊的喬穎穎一直在注意莫爾燁，發現他對淩可馨很冷漠，小女傭犯錯時，他露出的眼神就像冷刀冰劍，表情非常不滿，心裏不由得爽了爽。
是莫大少爺的小女傭又能怎麽樣？地位不是照樣低下。雖說莫家的傭人走出去，外人也得讓上三分，可隻要自己能坐上莫家少***位置，哪個女傭敢對自己漠視？
不過，讓喬穎穎不解的是莫老太太好像對小女傭特別關愛，飯吃到一半，就讓淩可馨站到她身旁去了，還夾起一個油炸獅子頭放到小盤子上，端起來讓淩可馨嚐嚐。
老太太明顯的偏愛，讓在座的人都微微一愣，但出於尊重，誰也不開口說什麽。
淩可馨也不拒絕老太太的好意，接過盤子就吃，莫老太太見她吃得津津有味，又讓秦嫂給淩可馨移來一張椅子，示意她坐下吃。
“咳咳……”淩可馨的屁股剛黏上椅子，莫爾燁便手握拳，放在嘴邊清了清嗓。
淩可馨一頓，屁股馬上抬起，笑微微地對莫老太太說：“奶奶，你忘了規矩了。”
莫爾燁緩緩轉過頭，用非常快的速度橫掃了她一眼……明明是你忘了規矩！
“對對……”莫老太太意識到大孫子的不滿，忙笑哈哈道，“奶奶是看到你就忘了規矩，不過，這規矩是人定的，人可是活的呢，我們人總不能讓烏龜的屁股給框死嘛。”
“噗……”莫爾濤聽了莫老太太的最後一句話，很沒形象地把剛剛啜進嘴裏的酒給噴了出來，喬穎穎一見，忙討好地給他撫背。
莫爾燁一臉發黑，可又不好當外人的麵頂撞奶奶，正隱忍著不悅，不想淩可馨卻笑盈盈地附和：“奶奶你說得真好！雖然規矩是人定的，可我們總不能活在烏龜殼裏嘛，適當地改改規矩也是要的，比如對某人對某事……但我現在是莫家女傭，我不能與奶奶平起平坐，這規矩還是要的。”
“哦，小丫頭，那你覺得哪些規矩可以改啊？”莫老太太看來也吃飽了，平時在家，圍繞著她的都是恭敬的老傭人，莫依婷又常常不回家，難得有個小姑娘在自己麵前嘰喳說話，模樣看去又乖巧可愛的，她倒興致盎然地跟淩可馨聊起話題來了。
莫爾燁凝了眉目，也不開口反對什麽，垂著眼簾，優雅地吃著盤子裏的菜，他似乎也有興趣聽一聽。
“奶奶，聽說莫氏家有條不成文的規矩……我覺得很不好。”淩可馨瞟了一眼莫爾燁，瞟到他挾菜的手一頓。
“啊？我們莫家有哪條不成文的規矩啊？小丫頭，你說來聽聽。”莫老太太更有興趣了。
淩可馨深吸一口氣，忽略掉莫爾燁慢慢繃緊的下顎，還有莫爾濤的驚訝，以及喬穎穎臉上輕蔑的笑，拉起莫老太太的手，神情親切，語氣仿偌跟一位大人在商量：“奶奶我問你哦，一個人犯錯，要不要波及到無辜的人呢？”
莫老太太思索半晌，搖頭：“如果錯在一人，其他人不能受牽連。”
“我也這麽想，畢竟現在是法製社會，不是古代秦始皇執政。”
“是啊，我們不能做出株連九族的事情來。”
“恩，奶奶你就是通情達理，和藹可親，看得出來奶奶您老是又善良，又有修養呢，您真是大好人。”淩可馨的嘴巴開始甜了，甜得莫爾濤打了個激靈，看看自己手背的皮膚。
“嗬嗬……小丫頭，你還會誇人呢，哎哎……你說了這麽多，那個你想說莫家什麽規矩不好呢？”莫老太太笑了之後，又認真地問。
“奶奶，其實我已說了呀，就是你們莫家有這麽一條規矩，一人犯錯，其他人都受牽連呢。”
莫老太太一怔，眨了一下眼：“小丫頭，你說仔細點。”
淩可馨的眸光又瞟向莫爾燁，有些不滿地說：“奶奶，我到了這兒才知道，在這個莊園裏，哪個下人犯了錯，其他下人就要扣工資。”
“啊？”莫老太太驚得一下子站了起來，嚇得秦嫂忙扶住了她，莫老太太愕然過後，順著淩可馨的目光投向了某個人。
某男正低著頭，拿著筷子挾麵前的一個清蒸魚頭……都說吃魚頭補腦，看來自己真的要好好補一補，他是哪根神經搭錯了？竟然忘了在契約書上寫上一條“不準她在主人麵前隨便說話”！
她應該閉嘴，閉嘴！就跟其他的傭人一樣！
“燁兒，這規矩是你定的？”莫老太太的神情明顯肅然了，手在餐桌上拍了一下，怵得莫爾濤縮了縮脖子。
別看奶奶好說話，寵愛著孫子孫女們，當真發起火來，做小的還是害怕的。
這莫家，小事情她可以不插手，不理會，孫子孫女們縱情縱色，她也可以睜隻眼閉隻眼，畢竟都是年青人，誰還沒有過年少輕狂？
可這牽涉到莫家百年聲譽的事，她絕不會袖手旁觀，坐視不管滴。
“燁兒！跟我去房間！”莫老太太不等莫爾燁回話，沉著老臉，硬著身板走出了餐廳。
莫爾燁慢慢放下筷子，臉色依然清冷不變，他站起來，眼睛波瀾不驚地撩了淩可馨一眼，淩可馨很想朝他吐吐舌頭，可最終還是把小舌頭收了回去，抬起頭，她看天花板上豪華的水晶吊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