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台前,一個清瘦的身影望著發生的一切,臉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神色,喃喃地說:“兒子,我隻能為你做這麽多了。下麵的,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一陣風吹來,她攏了攏自己身上的披肩,輕咳了一聲,慢慢走回房間裏。

她該好好休息了。

----雷焰坐在辦公室裏,辦公桌上的煙灰缸裏已經掐滿了煙頭,他用力地吸了最後一口煙,起身並拿起桌上的合約。

他走到會議室裏,裏麵已經坐滿了人,他走到首位坐下,目光深深地看著對麵的溫家父女。

溫從山看上去還算溫和,見他來了,笑嗬嗬地問:“賢侄有沒有改變主意?”

雷焰的手往前一伸,立刻有秘書送上了筆,他冷聲道:“溫氏毀約,雷氏會按法律追討違約金,至於溫董所提的條件,怒我難以從命,我已經有了太太了。”

這對父女竟然還不死心,還想著要他娶溫嵐芯。

溫嵐芯表情有些難堪,低聲問著:“雷大哥,你真的不考慮一下嗎?你真的要毀了你這些年來的心血嗎?”

雷焰冷哼了一聲:“你們都不怕了,我怕什麽。”反正他現在孤單一個人,還有什麽好怕的。

“我倒是要問一下溫小姐,你這樣拿著父親的公司開玩笑是不是值得,據我所知,這次溫氏會比雷氏還要慘,隨時會有破產的危險。”雷氏可能會損失很大,但是絕不會倒在他的手裏,頂多得休整個一兩年便可恢複元氣,而溫氏就不同了,除了前期投進去的款項,還得付雷氏一大筆違約金,足以將它拖垮。

這些,他懷疑溫大小姐是否知道?

溫嵐芯有些驚疑地看著父親,嘴唇動了一動,溫從山安撫一笑,他就不相信雷焰真的會簽下去,隻是嚇唬他而已。

嵐芯會上當,他不會。

他要賭一次,看看雷焰到底會不會為了利益低頭,照他的了解,他會的。

雷焰冷笑著,拿起金筆,低下頭,就要在那份約定上麵簽字。

溫嵐芯驚呼一聲,“雷大哥。”而溫從山手掌心一下子冒出了汗,這個雷焰竟然真的要簽了。

在場的人莫不是神色嚴謹,看著自家總裁做出了與往日符的事情來。

就算不想娶,也好歹周旋一下吧!

總裁幾乎是用一種直截了當的方式拒絕了溫從山,在場的人隻有黃俊看得最清楚,與其說溫從山的威脅,不如說是總裁自己壓根就不想和他合作了,所以才壓下了自己的全部終止這份合約。

他這樣做,無疑還是為了少夫人。

雷焰的手落在紙上,就在簽名之際,門口傳來一陣急步聲,緊接著,門被推開了,一個女子走了進來。

她一進來,就握住雷焰的手,他抬頭,看到那思念的容顏,忍不住低叫了一聲:“暖夕。”

可是,她看了沒有看他,隻是揚了揚手中的一份資料,清亮的聲音在若大的會議室裏響起,“雷總裁沒有資格簽這份合約,因為,雷氏現在最大的股東----是我江暖夕。”

現場一片嘩然,紛紛竊竊私語。

雷焰的眼角**了一下,他伸手拈起合約簡單地看了一下,便有些動容了,他沒有想到母親會這麽做。

她不是為了保住雷氏,她知道他本身就有能力保住的,她隻是在保住她兒子的婚姻。

他內心激蕩著,但是並不露聲色。

暖夕麵無表情地看著他,“相信雷總裁已經看過了,現在雷氏由我說了算。”

她的話裏霸氣萬分,轉而正對著溫氏父女,唇微微地抿了一下,沉吟片刻才說:“我相信溫董是知道毀約帶來的影響的,對我,雷氏可有可無,即使溫氏毀約,我仍是可以把雷氏賣了,相信是一筆可觀的數目,不過,我相信溫董會知道什麽選擇最好。”

溫從山有些疑惑地看著暖夕和雷焰,“你,不會是幫這小子吧。”

暖夕淡淡地看了一眼雷焰,哼了一聲:“您說呢?我的目的和您是一樣的。”一句話道盡了她心裏的恨。

雷焰的嘴角**了一下,在這個時候,他心裏是難過的,但是為了她的好意,他隻能壓下內心的激蕩,靜靜地退了出去。

這裏,她一個人也能應付得很好。

他站在門外吸著煙,黃俊也跟著出來,他淡淡地問:“真放心讓她玩?”

雷焰把玩著手中的打火機,莫測高深地問:“你什麽時候見過我母親下過錯誤的決定?”

黃俊肅然起敬,“那是的。”

他看了一眼裏麵,“你打算怎麽辦?”這些年來,黃俊和他已經是很好的朋友,超越了他們之間的上下屬關係。

雷焰長歎了一口氣,“能怎麽辦?”他也不知道,隻是他知道母親把股份給暖夕就是讓她和雷家分不開,也讓他有理由去找她。

他扔下煙頭,用小牛皮的皮鞋踩熄了,淡淡地說:“我是不會放棄的。”他沒有看裏麵一眼,徑自走向自己的辦公室,他甚至一點也不關心那價值幾千億的工程。

黃俊搖頭笑了兩下,這個雷焰真是!真不知道他是真不著急還是裝的。

他看著裏麵的女子,時光的改變讓她已經具備了商場女精英的手腕,溫從山的表情已經明顯看得出軟化,看來製勝的法寶就是這對夫妻的仇恨。

隻要他們不和好,溫從山就會抱著一種看戲的心態繼續和雷氏合作。

或者他可以說成是江氏。

不過,他知道江暖夕是不會拿走雷氏分毫的,這點,老夫人應該比任何人清楚,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暖夕走出來的時候,把重新簽約的合作計劃交給黃俊,示意了一下便走了開去。

她拿著那份股權轉讓書來到雷焰的辦公室裏。

他正站在窗前,身上穿著白淨的襯衫和西褲,很清爽俊朗,他夾著一支煙,偶爾放在唇邊,慢慢地吸著……

她不知道他是在看外麵還是在想什麽,就那樣看著他的背影好一會兒,直到他像是察覺到什麽回過身來,那一刻,他們的視線在空中交匯……

雷焰走了過來,按熄了手中的煙,她注意到煙灰缸裏布滿了煙頭,眉頭微微皺了兩下,然後立即舒展開來。

“坐。”他走到自己的位置前,手往前麵的椅子上示意了一下。

暖夕坐到了他的對麵,凝望著那張幾年來未曾改變的麵孔,輕輕地說:“我第一次來這的時候,你讓我脫衣服,學會取悅男人。”

雷焰雖然早就從她的眼神裏猜到她恢複記憶了,但是聽到她這樣說心裏還是**了一下,那些往事也像是排山倒海一樣朝他湧來……

他想抽煙,但是摸到了嘴邊,又放回煙盒裏。

暖夕輕輕地放下手中的股權轉讓書,再緩緩地脫下手上的戒指,“這個,我曾經拿下來一次,所以,這個,不再屬於我。”

她把戒指放在轉讓書上,“我欠過你三百萬,現在這五千億應該足夠償還了。”

他聽得心驚不已,但無力反駁,她沒有歇斯底裏,也沒有衝他大喊大叫,她隻是----很像當日跳海的最後一刹那,無比冷靜地和他劃清界線。

心慌讓他情不自禁地捉住她放在桌麵上的手,激動地問:“暖夕,難道真的不給我機會了嗎?你愛我的不是嗎?”他的心裏千遍地說服自己,她是愛他的,她一定會原諒他。

她輕輕地搖了搖頭:“沒有什麽機會,我們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雷焰,當你那麽對我的時候,可曾想過,我是愛著你的?我的愛情,已經跟著我一起沉到了海裏。”

她低下頭,望著那枚曾讓她心動不已的戒指:“這個,隻是一個錯誤罷了,既然我想起來了,以後,就……”她說不下去了,緩緩地起身,很慢地走到門口才回過頭來,對他微微一笑:“有些東西,是回不了頭的。雷焰,放了我,也放了你自己吧!”

她知道他這些年過得不好,也知道她離開後他也不會好,可是,錯過了就是錯過了,她不能裝作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

她永遠記得在黑爵的生活,他給過她的一切,她也永遠記得小鎮上他們單純的愛情,隻是,這些都不能消除他給她的傷害。

他們從未站在公平的線上,過去是,現在也是。

她走出了辦公室,卻不知道是什麽流到了臉上,有些熱,有些鹹,她伸手輕撫著自己的臉----竟然還為他流淚了…

“暖夕,我不會放棄你的。”後麵,傳來他的聲音。

她微微笑著,慢慢離開,帶著淚。

她回到雷宅,要帶走茉茉,卻不知回去的時候,雷夫人已經快要離開人世了,她留了下來,和雷焰、蕾蕾一起陪她走過最後一段路程。

一個星期後,暖夕放了一把雛菊在雷夫人的墓前,上麵的人音容依舊,她上前,輕撫著,喃喃地說:“媽,我要走了。”

雷夫人對她算是不錯的,她心裏知道,她也知道她臨終的遺願,可是,她不能答應她。

她已經決定要離開了,但不是去美國,而是黃岩鎮。

也許隻有那裏,她才會得到寧靜,現在,她隻想靜靜地生活,那裏才適合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