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喬小姐不見了。”

皇甫曜那邊接到蘭嫂的電話時正在開會,聽到她那一聲驚叫,整個人都被震住,然後臉色驟變。背後的投影映著他最直接的反應,讓整個會議室的人都停止了討論。

所有人都不明所以地看著皇甫曜,猜測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他們這位總是喜怒不形於色的老板,出現這麽緊張的表情?

“怎麽回事?”皇甫曜問著站起身,聲音都可以聽出緊繃,更顧不得會議室裏這些人的反應,和進行了一半的會議,一邊問著一邊快步出了會議室。

裏麵兩個特助互換了一下眼色,一個站起來繼續主持會議,張特別則尾隨著皇甫曜出去看看情況。

會議室裏雖然出現短暫的燥動,但是有人壓著,很快便恢複正常。

由於上次同樣發生過這樣的事情,蘭嫂盡管已經被嚇得六神無主,有些著慌地描述了一遍醫院的情況。

心裏猜測,如果又是綁架,那可怎麽辦啊?

“跟著你們的人呢?趕緊叫他們一起找。我馬上就過去。”皇甫曜著急地吼著,腳已經邁進電梯裏,就連跟過來的張特助都沒來得及問一句話。

電梯門關閉,手機的信號也跟著中斷,他將手機收回兜裏,電梯抵達地下停車場。皇甫曜上了自己的座駕,銀灰色的柯尼賽格便很快急馳出去。

雖然這家醫院也是自己安排的,但是公立醫院與郊區的康仁醫院不同,人口流動頗大,且也複雜許多,要戒嚴更是不可能。

明知無力,但他仍加派了許多人手進行了排查,又得到醫院的配合。但是從中午折騰到傍晚,卻仍然沒有喬可遇的消息。

“大少,喬小姐進入彩超室的時間段,隻有一名女醫生從裏麵出來過。我們找蘭嫂仔細辨認過,她雖然帶著口罩,但身形很像喬小姐。”他派過來的人回來複命,隻查到這麽一點兒線索,所以有些不安和躊躇。

皇甫曜聞言,目光極跳了一下,問:“就她一個人?”

蘭嫂與喬可遇相觸的日子不短,他相信蘭嫂不會認錯。

“……是。”那人遲疑了下,還是肯定地應了。

皇甫曜的臉色一凜,眸色也跟著變得複雜。一個人?說明喬可遇是自己走的,所以並不存在綁架事件,更不會有什麽危險。

這層認知讓他一時分不清,胸口的那股感覺到底是鬆了口氣,還是滿滿的憤怒。

冬陽灑在薄削的短發上,他臉上的線條卻緊繃,並沒有再說話。

不知道為什麽,喬可遇遲早會離開自己,這種感覺似乎早就存在,所以並不意外。所以現在隻是得到了證實而已,盡管胸口帶著滿滿的脹疼。

曾幾何時,這個女子就如同這穿過指縫的風,早已想握也握不住。

“大少?”那人看他臉色不對,隻好硬著頭皮叫。

他們已經在醫院裏查整個下午,連住院大樓裏都沒放過,已經嚴重影響到醫院的正常工作和病患的休息。甚至可以說造成部分恐惶,該排查的也都已經排查,再這樣下去也不會有結果。

“調取附近所有有攝像頭的錄像,還有整天出入口的車輛的記錄,用你們的方式盡快找到她,其它人都撤吧。”他吩咐,表現得還算理智。

“是。”那人應了聲,便下去安排。

皇甫曜卻在幹燥冷凜的風裏站了許久,才回到瞰園裏。

蘭嫂回了老宅,瞰園裏更靜了。手摸到大燈開關,黑漆漆的客廳裏立即被強光溢滿。他看著冷冷清清的房子,這裏的每一個細節自己都熟悉,卻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勇氣回來了。

鞋子也沒換,直接進了臥室。

這次卻不敢開燈,躺在自己這一側,想要假裝那個女人還在。手臂伸過去卻隻摟到冰涼的空氣,終於受不了,將臉埋進她的枕頭裏,狠狠吸取屬於喬可遇的味道。

手機的電話零聲在寂靜的臥室裏突兀地響起,他卻不想接。直到響了很久,他將情緒壓下去,才掏出電話來:“喂。”聲音低沉,微帶冷意,已經恢複成平時冷酷的模樣。

“大少,我們在攝像中看到了汪少。”那頭直接報告。

“汪兵韜?”皇甫曜爬起來問。

“是。”那頭應得很幹脆。

皇甫曜眼睛微眯,他今天給了這些人一份懷疑名單。因為始終相信,單憑喬可遇自己不可能走出醫院,沒想到真的有人在暗中幫她。

也對,想到月前汪兵韜對自己放的狠話,他是最有可能幫助她,也是最有能力讓喬可遇逃離自己的人。

喬可遇,她寧願借助別的男人,也要逃離自己身邊。手抓著她床單,死死地攥緊,他仍沒有想要放手。

本以為有了目標,找到喬可遇會容易一些,但是接下來的工作依然艱難。因為汪兵韜的身份是軍官,且在部隊擔任要職,他經常出任高度危險的任務,所以行蹤是保密的,他們的人幾乎查不到。

皇甫曜也將能動用的黑白兩道的關糸都動用了,但是警方也有汪兵韜的人。而黑道自丁瑞出事後,他也已經沒有了從前那種得心應手的感覺。

所以要盡快得到喬可遇的消息並不容易,皇甫曜卻不肯放棄……

——分隔線——

同一時間,汪兵韜將救護車開出醫院,在附近很熟練地拐入一處單行道,這裏比較偏僻,行人也少,隻路邊停著一輛黑色的房車。

他將救護車停在路邊,對喬可遇說:“跟我走。”

“嗯。”喬可遇點頭。

汪兵韜推門下去,喬可遇跟上。

路邊那輛黑色的房車連玻璃都貼著深色的車膜,讓人窺探不到裏麵。但車上的人見到兩人靠近,便從駕駛座下來。

同樣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男人,對汪兵韜恭敬地叫了聲:“汪少。”

汪兵韜則將身上的白袍脫下來扔給他,然後示意喬可遇上車。

那人則接過衣服套在自己身上,上了救護車,便將它開出單行道。

汪兵韜這邊也發動引擎,將車子駛入城市街道。喬可遇不知道汪兵韜的安排,隻感覺越來越駛離市區。她將假發摘了,口罩脫下來,這才透了口氣,但臉上並無喜色。

汪兵韜側目看了她緊繃的神色一眼,安慰說:“別緊張。”後麵的事情他都已經安排好了,皇甫曜想短期內在偌大的s市內找到喬可遇不太可能。

喬可遇點點頭,看著外麵的一晃而過的建築。隻有她知道,自己並不單單是緊張,胸口似乎還有一種空落的感覺。

搖搖頭,不願深究下去。

大概一個小時左右,在城市接近郊區的地方,車子拐入一處社區。在某橦樓下的停車位停下來,汪兵韜解下安全帶說:“到了。”

喬可遇點頭,也沒有多問便跟著汪兵韜下了車。不算新卻也稱不上老舊的樓房,裏麵沒有安裝電梯,隻能順著樓梯一階階地上去。

三樓,汪兵韜掏出鑰匙開門,將領她進門。

是個極普通的住戶房型,兩室一廳,大概有90坪左右,一眼望過去家具、電器什麽的都很齊全,布置的也很有居家的氣氛。

“這裏很安全,你暫時就住在這裏吧。”汪兵韜對她說。

“嗯。”喬可遇點頭。

事到如今,她也沒有別的選擇。

汪兵韜本來還想說點什麽,張了張嘴,卻看到她的心不在焉,便將話咽了回去。似乎現在說什麽,都顯得有些多餘。

“你是不是累了?要不要先到臥室裏去休息一下?”汪兵韜說著,主動幫她打開臥室的門。

裏麵拉著窗簾,所以光線有些暗,但是可以**的被褥齊全,他準備得很周到。

“謝謝。”她道謝。

也許是太久沒有活動,或是心裏太過緊張的緣故,她的確感到很累,應了這一聲,便不客氣地進了臥室。

房子裏有供暖,她扯過被子躺在**。盡管四肢都乏的感覺,但是並睡不著。這種房子的隔音並不好,外麵隱約傳來電視的聲音,讓她覺得有些安心。

手摸在肚子上,感覺到寶寶動了一下。

她沒問汪兵韜為什麽幫助自己,也強迫自己不去想外麵,此時因為自己失蹤會怎樣的天翻地覆。自然,更拒絕想到皇甫曜,否則傳感到更壓抑。

就這樣睜著眼睛望著天花板,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睡著的,再醒來時外麵的天已經黑了。床頭上亮著一盞台燈,櫃子上有一部手機與紙條,是汪兵韜留下的。

他隻說自己還有其它事需要處理,對麵住著他安排的人,會隨時注意她的安全,所以讓喬可遇放心,不必害怕。

她看到這些的確要安心許多,從**起來,覺得肚子有些餓,便起身去廚房找吃的。裏麵倒是什麽瓜果蔬菜都有,而且小餐桌上還擺著做好的飯,便利貼上畫了個小箭頭,指著微波爐的方向。

不得不說,汪兵韜真是細心的男人。

喬可遇也沒有客氣,將兩菜一湯簡單地熱了下,便湊和著吃了。然後洗了碗,看看表才8點多。強迫自己睡了整個下午,晚上反而睡不著,便開了電視。

以前在瞰園的時候,也是每天都在看電視劇,播來播去都是那些,她看著看著便就出了神。

想到這一天發生的事,感覺就像做夢似的。自己竟真的離開了皇甫曜,雖然是隻是一瞬間決定的事,但是她知道自己並不是衝動。

抓著汪兵韜留下的手機,突然想到姐姐已經回j市很久,便猶豫著給她打了個電話,可是那頭響了很久才被接起。

“哪位?”喬佳寧的聲音裏帶著深深的疲倦。

“姐。”喬可遇叫。

“可遇?”喬佳寧聲音微揚,似乎帶著意外。隨即又問:“你在哪?為什麽最近手機都打不通呢?”

喬可遇語塞,不知道怎麽回答姐姐。想到這兩個月來如同坐牢的日子,隻覺得喉間艱澀。

“你怎麽了?為什麽不說話?”喬佳寧感覺到她的不對勁。

“姐——”喬可遇剛想開口,就聽到那頭說:“樓太太,徐醫生請你過去一趟。”

“哦好的。”喬佳寧連忙應了聲。

“姐,你在醫院?”喬可遇皺眉問。

“哦。”喬佳寧應,回答說:“小嘉剛做完手術,情況不是太好。”提到孩子的病痛,那股撐得很累的疲倦感似乎又升起來。

“姐,沒事的。小嘉這麽可愛的孩子,一定會吉人天相的。”喬可遇手摸著小腹安慰。

“嗯,我也相信小嘉會沒事。”喬佳寧收拾起低落的情緒。然後才想起自己剛剛的問題,試探地問:“可遇,你和皇甫曜還好嗎?”

母親的事,喬佳寧也不是不完全怪皇甫曜,畢竟跟他沾了關糸。但是從另一方麵講,妹妹又跟他有了孩子,如果他們必須在一起,她願意為了妹妹的幸福而學會釋懷,相信媽媽在天有知也會讚成。

但喬可遇與喬佳寧的性格不同,而且母親的死她怪皇甫曜,其實更覺得是自己的責任,便難免鑽牛角尖,不然她與皇甫曜也不會走到這一步。

她張了張嘴,喉間艱澀的難受,半晌才擠出一句話,催促:“沒事,你快去看看小嘉吧。”

“可遇,我現在是你唯一的親人,你有事千萬別瞞著我。”喬佳寧問,總覺得她有些不對勁。

喬可遇最怕她打親情牌,終究沒忍住,隻說:“如果皇甫曜找我,你別告訴他我來過電話。”

“可遇,到底怎麽了?”她的話,果然證實了喬佳寧的預感,她不免跟著緊張。

“姐,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喬可遇有時不止倔強,而且特別固執。

打這個電話除了報平安,本來也想讓姐姐分擔一些,但是現在聽說小嘉的事,她又將話都咽了下去。

“可遇……”喬佳寧又想說什麽,醫院的走廊上卻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她側目望去,許多醫護人員往小嘉的監護室裏闖。喬佳寧嚇得手一滑,手機啪地一聲掉落下去,她也顧不得許多,快步往病房裏衝。

“姐—姐——”喬可遇急叫了兩聲,卻隻聽到忙音。盡管知道姐姐那邊一定出了狀況,心也跟著一緊,卻隻能幹著急。

喬可遇在這邊等到淩晨,喬佳寧才想起給她打電話,說小嘉暫時脫離危險,聲音裏已經透出疲憊,再沒有精力去談其他。

喬可遇也跟著鬆了口氣。

汪兵韜第二天時,叮囑她盡量少與外界聯糸,她隱約可猜測到皇甫曜仍然在找自己。所以也便沒有再出門,盡管這樣的日子與瞰園差不多,但是被人囚禁與尋求自由總是有區別的。

她看電視也會特別留意皇甫集團的近況,似乎遇到一些麻煩。不知道是皇甫曜已經分身乏術,還是汪兵韜的有意安排,總之她這段日子過得還算平靜。

轉眼,寶寶已經滿26周,雖然沒有產檢,但是胎動越來越頻繁,尤其是早晨,她這幾天幾乎都會被寶寶踢醒。

這樣壓抑氣氛下存活的寶寶,似乎有些不可思議的活潑,就連喬可遇都暗暗詫異。

她起床拉開窗簾,外麵已經下了幾天的雪,所以一眼望出去都是刺目的白。不過今天的天氣終於放晴,冬日的暖陽灑下來,讓她擔了一肩。

她摸著隆起的肚子,感覺寶寶的胎動,已經是她單調封閉的生活中唯一的樂趣。這個活潑的寶寶,幾乎是她唯一的希望。

“外麵的陽光很好哦,你叫暖暖好不好?還是喜歡晨晨這個名字?”她輕聲問著,唇角掛起恬靜的笑意。

汪兵韜從外麵進來,正看到沐浴在晨光中的她。唇角那種恬淡的笑容,帶著特有的母性光輝,似乎已經許久不曾見到。

喬可遇聽到腳步聲轉過頭,看到他站在門口,沒想到他來得這麽早,便喊了一聲:“汪少。”

“都這麽久了還見外,叫我兵韜就行了。”他笑著走進來。

喬可遇隻是笑笑,感覺到寶寶又踢了自己一下,垂眸,視線正落在小腹上。

“男孩女孩?”他隨口問。

“醫院說是女孩。”她回答。

“你剛才在給她起名字?”汪兵韜關心地問。

喬可遇點頭:“我想叫她喬晨晨或是暖暖。”

晨代表著新的開始,暖便是她現在感覺到掌心下寶寶胎動的感覺。

“你打算讓她跟你的姓?”汪兵韜關心的卻是另一個問題。

喬可遇唇角的笑僵住,臉上那股薄弱的幸福感似乎再也維持不住。有些刻意忽略的東西似乎在一瞬間湧上來,然後將她努力維持的表麵平和淹沒掉。

汪兵韜定定看著她,其實有些不忍,但是既然她打算將這個孩子生下來,有些問題就必須要麵對。

“對,讓她跟我的姓。”半晌,她才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