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曜收回與汪兵韜對視的目光,看向喬可遇,唇角勾起邪魅的笑,問:“非法拘禁?你們看到我綁著她了?還是我家門口有人看守不準她出去?”

這一問讓喬可遇神色微變,也將眼前這些人全嗑住,幾個人站在那裏不由麵麵相覷。

隻有汪兵韜臉上沒什麽變化,整個人也沉著許多,開口說:“既然這樣,那我們就先走了。”然後拽起喬可遇的手,抬步便往外走去。

腳步越過皇甫曜時,他卻伸手拽住喬可遇的手臂。

喬可遇跟過去的腳步不由頓住,但身體的神經卻在瞬間緊繃住。

汪兵韜側過頭,目光掠過皇甫曜抓著喬可遇的手,眸色銳利,問道:“皇甫大少?”這話裏隱隱帶著警告的意味。

皇甫曜卻沒有收回手,也沒有看他,隻盯著喬可遇問:“你想好了?”聲音極輕,唇角甚至勾著慣有的笑意。那樣倒像是在挽留變心女友的男人,帶著縱容亦或寵溺。

隻有喬可遇看到那雙微挑的桃花眼,眸色幽深的厲害,並泛著凜冽的光。

喬可遇沒有開口,隻是冷漠地拂開他的手,已經表明態度。同時也將自己的手從汪兵韜的手心裏抽出來,越過他,率先出了皇甫曜公寓的大門。

皇甫曜與喬可遇那一刻的湧動,汪兵韜看得明白,所以臨走前也看了他一眼,也抬步跟出去。

皇甫曜這次沒有挽留,更沒有追,唇角的笑依然維持,卻漸漸泛起冷意。

那幾個警察見汪兵韜都走了,更是沒有底氣還站在這裏,都互相看了一眼,囁嚅地說:“大少,打攏了。”便也趕緊跟著撤了。

轉間,滿室隻剩下蘭嫂與皇甫曜兩人。

公寓的門依舊大敞著,蘭嫂走過去關門。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巨響,嚇得蘭嫂哆嗦了一下。

她轉過頭去時,看到皇甫曜仍然站在那裏,隻是身前的茶幾歪了,上麵的東西灑了一地……

彼時,喬可遇乘電梯出了公寓大樓,汪兵韜拉開捷豹的車門讓她上車,又與那幾個警察道了別,才將車子慢慢開出去瞰園的社區。

喬可遇望著窗外的茫茫夜色,臉色並沒有暫時脫離困境的喜悅,反而更凝重。

“你沒事吧?”汪兵韜不放心地尋問。

他安排的人將手續交給喬可遇後,本來是等她上機便打電話向自己報備的,卻沒想到看到喬可遇被皇甫曜帶走,自己這才動用了關糸過來。

喬可遇搖搖頭,轉過頭問:“晨晨怎麽樣?”

“她很好,你放心好了。”汪兵韜安慰。

可是喬可遇怎麽可能放心呢?她在的時候,晨晨每天打針都會哭,每次稍微大點的動作都會呼吸急促,小臉憋得通紅。

晨晨那麽小,她不知道她看不到自己會不會想,甚至少不知道她認不認得自己。但是她是媽媽,晨晨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所以隻要想起到便覺得心裏揪得難受。

“你不要這樣,她真的沒事。”但是任何語言,在一個擔憂幼小女兒的媽媽麵前都顯得無力。

喬可遇深吸了口氣,努力穩住自己的情緒。然後想起自己衝動下對皇甫曜說的話。臉上呈現出擔憂,說:“皇甫曜可能會查晨晨出生的事。”

汪兵韜臉上並沒有意外,臉色淡定,回答:“放心吧,我都安排好了。”

喬可遇的孩子早產的事是遲早瞞不住的,皇甫曜怎麽可能不追究自己的孩子?尤其是喬可遇身上剖腹產的刀口,這個是抹不掉的。

他也一直明白喬可遇的心思,所以早就為這一天做了打算。

喬可遇聽他這樣說,心裏稍稍安心一點。車子拐了個彎,轉進市區繁華的街道,一路開過去。

“我們去哪?”她仿佛才想起要關心這個問題。

汪兵韜沉吟了一下,然後才說:“皇甫曜現在肯定盯著你,如果你不想被他發現,暫時還是不要見晨晨了。我先送你去我原來幫你安排的住所吧?”

時間匆忙,他也暫時找不到別的安全的地方。

那裏雖然讓皇甫曜的人翻過,不過後來東西都被歸了原位。而且喬可遇許多留下的東西還存在,住著也方便。

喬可遇沒出聲,算是答應了。

半晌,汪兵韜又說:“還有一件事。”然後又頓住了。

喬可遇側目看著他,等待他說下去。

汪兵韜有點為難,說:“我最近要出任務,今晚就走。順利的話一個月左右才能回來,所以暫時可能不能送你出去了。”

本來依照規定,他出任務前是不能出來的。可是接到電話說喬可遇沒被皇甫曜帶走,他也是強行出來的。

但是任務,他不可以推卸。

喬可遇自然明白他的意思,點頭說:“我知道了,沒關糸,還是謝謝你。”

她心裏清楚,汪兵韜已經為她做的夠多。

“但是你也不用擔心,我已經和人打了招呼,有人會保護你,而且這事在警局備了案,皇甫曜不敢怎麽樣的。”他又安撫。

喬可遇點頭。

汪兵韜說:“等我回來。”

喬可遇又點頭。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她心裏都清楚。

然後突然說:“不如你送我回家吧?”

反正住在哪裏都是在皇甫曜的眼皮子底下,那她還是回自己家裏方便一些,隻要皇甫曜不發現晨晨,她沒必要再給汪兵韜添麻煩。

從另一方麵講,她今天沒走成,現在反而又鬆了口氣。她畢竟是舍不得晨晨,現在雖不能見麵,但離得很近。萬一有什麽事她也能知道,這樣比較安心。

“好吧。”汪兵韜點頭同意。

現在主要是挨過皇甫曜那一關,等他再回來,另找機會讓喬可遇脫身。

汪兵韜將車子開到錦繡花園樓下,喬可遇自己上樓,扭開了自己的家門。

生活了十幾年的房子,樣子還是自己的走的那樣,不過並沒有灰塵,好像有人來定時打掃過。隻不過冷冷清清的,沒有一絲人氣。

客廳的桌子上還擺著全家福,她走過去,摸過照片上喬媽媽的影像,眼中漸漸濕熱……

——分隔線——

次日

皇甫曜打電話向公司交待了一些事,用過早餐便去了二樓書房。

不久,家裏便來了人。

蘭嫂將人領上去。

“大少,喬小姐還住在錦繡花園的家裏,而汪兵韜昨晚回了部隊。”汪兵韜從年前就調任到了j市,所以才會來得這般快。

皇甫曜點頭,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所以並沒有再深問下去。而是轉了個話鋒問:“我昨天讓你們查的事呢?”

那人聞言,趕緊將手裏的資料夾遞過來,說:“已經查到了,那天下午喬小姐住的社區附近出過三起車禍,其中有一起的確有個孕婦傷到,而那個司機我們也已經找到了。”

不等皇甫曜問,他接著說:“司機姓陳,經常在那附近跑活。年前因為出了車禍,胸腔斷了兩根肋骨,傷到心肺,目前正在家裏休養。我們剛查到地址,已經有人過去了。”

話說完,看著皇甫曜,幾秒鍾後見他站起來說:“我去看看。”

他拽了外套出門,那人跟在後麵。

司機住的社區離錦繡花園倒是不遠,環境比那邊好一點兒。他們去的時候時間常早,又不是周末,所以社區裏還算安靜。

“大少,就是這家。”那人將皇甫曜到三樓一家門前。然後敲了敲門,過來開門的人卻是他們的人。

“大少。”那人很恭敬地叫著。

皇甫曜頷首,一腳踏進來。

客廳很小,裏麵的家具也很簡單。隻是那組沙發醒目,上麵臥著個手臂綁著綁帶的男人,而他身前坐著個三十多歲的婦人,應該是這司機的妻子。除此之外,並沒有看別的家庭成員。

皇甫曜抿著唇走進來,目光環繞過室內,目光落在矮櫃上的照片上,上麵除了這兩個人,還有一個穿校服的少年。

“先生,我們家這口子是老老實實,本本份份的,平時就開個出租車,可沒犯什麽事。我們也沒借過高利貸,你是不是找錯了人?您高抬貴手,高抬貴手啊。”那女人哪裏見過這陣仗,早就嚇壞了。不過倒還能認清皇甫曜是老板,激動地嚷著撲過來。

皇甫曜蹙眉,身邊的人最會看眼色,她沒碰到皇甫曜前就已經有人拽起她,將女人拖到了臥室裏。

“哎,你們幹什麽,放開,放開我老婆。”那個司機一看這情景也著急了,嚷著就掀開被要下床,卻還不忘套鞋。

隻是才套上一隻,就看到眼前出現一雙鋥亮的黑色皮鞋,視線上移,映進領皇甫曜進來的那人一張撲克臉。

“你不用緊張,我們不是黑社會,隻要向你了解一些情況。你隻要老實回答幾個問題就,我們不會為難你,你的妻子更不會有事。”那人說。

臥室的門也隻是讓人關上了,裏麵傳來妻子拍打門板的聲音,他這才鬆了口氣。眼神狐疑地看著他,然後慢慢看向站在客廳內的皇甫曜。

他的視線也落在司機身上,俊美的五官如刀削般鋒利,薄唇緊抿著,此時身上散發出的氣息凜冽高貴,司機也不明白自己怎麽惹上了這號人物?

“你們問吧,問吧,隻要別為難我和我老婆,我都告訴你們。”他現在也是別無選擇。

“你是今年1月8號在郊外塞達路口出的車禍?也是那天被救護車送進了醫院?”那人問著看了皇甫曜一眼,他正在翻自己給皇甫曜提供的這個司機的資料。

“是,是。”司機連忙點頭。

“那你當時車上有沒有乘客?”那人又問。

“有,有。”司機又點頭,然後補充說:“是個孕婦,大著肚子,大概有五、六個月的樣子。”他著急地說著,手還做著手勢,隻是忘了手傷,疼的嘶牙咧嘴。但是也不敢耽誤,又說:“當時有兩個人在追她,她很著急,一直催我快點。”

如果不是因為那個女人,他就不會出車禍了,這事他怎麽能記不清?

皇甫曜聞言翻著他病曆的動作頓住,然後抬起頭來。問話的人也正看著他,兩人交換了一下眼神,他微點了下頭。

那人才從身上拿了張喬可遇的照片問:“那個孕婦是不是她?”

司機看著他手裏的照片,看著上麵的女人雖然打扮不太一樣,不過因為喬可遇本身長得亮眼,所以很容易記住。

“是,是她。”他老實回答。

皇甫曜神色微變,急忙問:“你們怎麽會出車禍?”

“我們……”司機撓著頭,說:“那天有人開車追她,她催得又緊,路麵剛下了雪又滑……”其實他的性格一向如此,又對自己技術太過自信,提到那女的,心裏還真多少有些愧疚。

不過他還沒搞清楚這些人與那女人的關糸,責任的事還是不亂說為妙。

“那你是怎麽住的院?那個女人後來又怎麽樣了?她的孩子呢?”皇甫曜又問。

皇甫曜的神色太緊繃,又急切,讓那司機都禁不住害怕。

“回答。”站在他旁邊那照片的人又喝斥了他一聲,嚇得他顫了一下,然後才吱吱唔唔地回答:“我也不知道,我當時被撞暈了,醒來的時候就已經在醫院了,聽說是有人打了急救電話……”

他怎麽知道那女人去哪了?這可是起交通事故,過來訊問的警察也不準他問東問西,他醒來後也沒見過那女人,他還納悶呢。

皇甫曜聞言臉色凝重,目光犀利地盯著他。直盯得那司機冷汗直冒,根本不敢抬頭看他。

直到皇甫曜確定他沒有說謊,才移開視線,帶著一群人出了他的家門。

“大少?”跟著他的人在小區樓下請示。

“調取那天在路口的攝像記錄沒有?”皇甫曜問。

“已經在查了。”那人回答。

“嗯。”皇甫曜應,事情沒有進展,隻證實喬可遇曾經出過車禍,他的心頭已經像壓了塊石頭。

試問一個孕婦出了車禍,他還能心存僥幸嗎?

思緒還沒有回轉,他身邊那人身上的手機就響起來,那人按了接聽鍵走到一邊去接了電話。

皇甫曜也沒理他,轉身往自己的車邊,剛拉開車門,突然被接電話的人叫住:“大少。”

他動作微頓,抬頭等著他的報告。

“剛才有人報告,那天路口的攝像錄到汪兵韜的車。”他頓了一下又說:“而且我們的人也在附近的醫院查到,當天差不多的時間,博愛醫院被曾經搶救過一名因為車禍送進來的孕婦,情況描述和我們了解的差不多。”

“雖然補辦的住院手續並不是喬小姐的名字,但是急救時的病危通知單卻是汪兵韜簽的字。”

皇甫曜神色微動,問:“你說哪家醫院?”

“博愛,就在事故現場不遠。”那人補充回答。

話音剛落,皇甫曜拉開車門坐進去。

銀灰色的車子啟動,出了這片小區,直奔博愛醫院而去。

博愛在市內有三家,這家接近郊區,所以規模較小,但是設備與醫術在這片聲譽還算不錯。

皇甫曜托了人,也證實那天住院的是喬可遇,孩子也生下來了。但是他這口氣還沒喘上來,就被接下來拿到的資料震住。

上麵寫著嬰兒在出生不久死亡,時間正是喬可遇在這家出院的前兩天。

死亡原因寫著:新後兒呼吸窘迫綜合征(即新生兒肺透明膜病)。

醫生說這種病是由缺乏肺表麵活性物質引起的。早產兒的肺發育較足月兒更不成熟,所以容易發生呼吸窘迫。這種病其實很常見,多發於出生小於28周的嬰幼兒,發病率為60,—80,

別一方麵的原因,也可能是喬可遇發生車禍時羊水破裂,寶寶因缺氧發生宮內窘迫,導致新生兒窒息,處於缺氧狀態時間過久,影響到其肺部的發育……

那個醫生好心地替他解答了好多好多,但是他卻一句話都沒聽進去。皇甫曜隻盯著上麵那幾個字,盯了很久很久,都忘了反應。

死亡,他的孩子死了?

他和喬可遇的孩子死了?!

耳邊驟然響起喬可遇的話,她說:“是,我不忍心。所以你明明不在乎這個孩子,為什麽還非要追著我不放?如果不是你的人追我,我便不會出車禍,孩子自然也不會出事。”

“我說我就是在你的人追我的時候出了車禍……”

他眼睛顫動,手中的紙張都被他捏得變了形。

胸口驟然有股疼痛襲上來,開始並不覺得多疼,但是它卻在慢慢擴張,似乎要蔓延進四肢百駭裏去,幾乎讓他承受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