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很好奇——”瑪法小姐說道,“弗裏島的守軍自己怎麽撤出來?”

阿雷走到窗邊,看著房間外黑壓壓的樹林,說道:“你還是以為這是最後的戰場?不,他不會這麽做的,地火與岩漿固然可怕,但對於弗裏島上的居民同樣可怕,他能夠,並且需要給予他的領民看見的,不隻是地火岩漿埋葬了海盜,更是一場酣暢淋漓的勝利,而這場勝利足夠讓人們忘卻那些恐懼,因為凱恩領主會製造出一切都是在控製中的樣子,攫取盡量多勝利的果實!我的看法很簡單,當凱恩領主開始啟動某個關鍵的部分,地下的烈火噴湧而出會埋葬很多的海盜,但不會殺死所有的海盜,他們要活下來就隻有一個辦法,往前衝……或者說南逃跑,此時他們的勇氣已經所剩無幾了,凱恩會放開一個口子,然後跟在海盜的身後一路追殺到石橋鎮下,讓所有人親眼見證一個勝利的到來!換句話說,從一開始表麵上看起來是海盜占據了主動,但其實弗裏島已經一步一步將主動權掌握在了自己的手裏,弗裏島是一個非常有趣的地方,海盜們會對此記憶深刻的,天亮之前,攻守一旦轉變,這就不是一場戰爭了,而隻是結局已經注定的表演!”

瑪法小姐不以為然道:“可這跟我們有什麽關係?”

阿雷轉過頭來:“瑪法小姐,您認為【密蝶】是個什麽樣的組織?一個地下勢力集團,一個邪教教派,還是一個無聊的人聚集在一起組成的無聊組織?親愛的瑪法小姐,【密蝶】遠比你想象的強大,也遠比你想象的脆弱,正如同許多惡俗小說裏描寫的那樣,人們為著各自的私利爭權奪利,一個沒有真正信仰的組織總有一天將會崩潰。而很不幸的是,這就是【密蝶】所麵臨的困境!”

“所以呢?”瑪法小姐問道,“這跟我們現在麵臨的事情有任何關聯嗎?”

“當然有關係!”阿雷走到瑪法小姐的麵前,這位被【密蝶】中許多大人物寄予厚望的年輕人,在弗裏島的這些日子裏他很快地成長起來,一舉一動也愈發自然,“現在組織的艱難,並非沒有緣由的,瑪法小姐您素來在環句峽穀修習魔法,許多事情由於首領大人的刻意隱瞞,很難傳到您的耳朵裏來。就在不久前,帕蘭大人剛剛返回組織的時候,一場針對首領大人的陰謀暗殺剛剛結束,參與這場陰謀的有很多都是組織中的老一派人物,甚至大部分都是首領大人的長輩,正如我們所希望的,陰謀及時被首領發覺並且失敗了。但這場動亂並沒有真正結束……”

阿雷講的話瑪法小姐並沒有從別人的耳朵裏聽過,在瑪法小姐的印象裏,首領一直是個十分溫和的中年男人,平時喜歡沉默寡言,也很少在下屬麵前發怒或者流露任何別的感情,他在環句峽穀呆的時間不多,和她這個女兒之間見麵的次數也少得可憐。瑪法小姐固然心中有許多怨憤,或者說在一個無比單調的地方長大的她在麵對這個父親的時候,多少有一些疏離,然而當在弗裏島聽到針對首領的暗殺,一向沒心沒肺的瑪法小姐,也不免擔憂起來。

事實上,那一場陰謀遠比阿雷現在說的要驚心動魄,也遠比阿雷的描述血腥殘酷,最大的問題是,【密蝶】首領在麵對陰謀之時,還不能將那些隱藏於影子下的幕後推手一同解決,一座房子已經分裂成兩半,任何盡力的修補也無濟於事,精靈帕蘭的回歸給了他很大的幫助,這個精於算計負責【密蝶】所有商業事務的精靈,很大程度上讓首領能夠在展開清洗的同時,不懼怕內部的反噬!

瑪法小姐放下了手中的一枚魔法戒指,輕聲問道:“首領……沒出什麽事情吧?”

阿雷說道:“沒有,這一次事情過後,【密蝶】便可以說得上是分裂了,那些教派瘋子,野心家,還有異族向來對首領十分不滿,從七天以前開始,總部便在沒有任何訊息傳過來,如果不出我所料,雙方應該是已經開戰了!帕蘭大人不願意將風波波及到這裏來,才將聯絡完全中斷,也就是說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我們不得不繼續呆在弗裏島上。”

“也許我們可以去帝都……”瑪法小姐反駁道,“聽說那裏有許多很神奇的發明,還有許多書裏才能看到的學者,啊,帝國學院的哈因學者還是我的偶像呢!他可是最早能在魔法與生活之間架設橋梁的偉大發明家,真希望能見一見他,希望還沒有老死!”

“如果您的願望僅止於此,那麽我很樂意告訴小姐您,哈因先生就是弗裏島凱恩領主的老師,而凱恩先生也是哈因學者唯一承認的正式學生。”阿雷笑著說道,“聽說這位學者很快就要來弗裏島進行一項實驗,不知道這個消息是真是假!”

“我怎麽不知道?”

“瑪法小姐您不知道的事情很多。”阿雷哈哈一笑道,“眼下發生在弗裏島的這場戰爭,對我們而言是一個機會,為首領大人尋找合作夥伴的機會!所以我絕不能放棄,而且要找出雙方的每一步動作,讓他們看到我們的價值。”

“然後呢?”

“然後——”阿雷閉上了眼睛,冷然說道,“然後就下注吧!”

“這是一場……任何人都必須要下注的賭局,我們也不能獨善其身!”阿雷的話意有所指,隻是瑪法小姐卻想不明白其中的緣由。

在弗裏島的這場十年一遇的暴風雨,在海盜的襲擊下顯得無足輕重起來,人們的焦點都關注著地麵的廝殺,很少有人會關注一些別的什麽,比如說地下壓抑而強大的異樣魔法波動。當年這可是瞞過了巨龍的魔法陣列呀!海盜中唯一的魔法師,伊萊恩的目光自然沒有注意到,事實上,在暴風雨中強烈的雷係魔法波動和水係魔法波動的幹擾下,也就隻有如瑪法小姐或者艾略特先生一般的變態人物,才有可能察覺到其中的一絲異常。

艾略特先生。

九月酒館空無一人,艾略特依然出現在這裏。

他在等一個人。

奧斯汀走進了酒館的大門,他也隻是一個人,這顯然不是什麽光明大的會談,兩人見麵之後也沒有多少廢話,直接上了二樓的一個房間,透過這裏的窗戶可以遠眺北邊剛剛修築好的石牆。房間裏的擺設也十分簡單,沒有仆人,也沒有客套,兩人坐下來後艾略特便直截了當地說道:“關於這場戰爭,我們已經做出了十分大的努力,為了能讓領主大人能夠有足夠的士兵抵抗海盜,我已經違反了組織中的規定,將明部和訓練營中的一部分人抽調了出來,偽裝成征召的居民加入了戰鬥,但是港口決戰,我一直十分反對,隻是出於對凱恩先生的信任,才沒有做出任何掣肘的事情,而凱恩先生也承諾過我,最終他會獲得一場勝利,勝利的地點會是在石橋鎮的城牆下!”

“對此我可以給予一個答複。”奧斯汀言談十分懇切,“凱恩領主將會完成他的承諾,貴組織的戰士非常英勇,給予了我們很大的幫助,請相信我們不會讓他們白白犧牲!”

艾略特說道:“這我倒是相信,但我們親愛的領主大人,對他最終的計劃諱莫如深,我的信任需要建立在雙方的了解上!”

“對此我感到十分抱歉,我能肯定,您的答案將會在今夜得到解決,甚至在我們的談話結束之前,閣下就能看到凱恩領主的解釋。”奧斯汀的回答斬釘截鐵,他拿出了幾分情報放在了艾略特先生的麵前,“這是關於紅胡子海盜的一些情報,我希望能借助閣下的組織,將這些情報傳遞到克裏斯多夫子爵的手上,這對眼下戰事結束後的結果十分重要。”

“那麽,我所需要的答案呢?”艾略特收下了那幾分情報,依舊目不轉睛地看著奧斯汀,等著他的回答,“我需要等待多久?”

仿佛是巧合,就在艾略特先生的這句話剛剛說完,地麵忽然開始微微震動起來,這樣的震動十分微弱,但在座的兩人立刻同時都感受到了。而艾略特先生則是臉色一變,他察覺到了瑪法小姐在港口才能察覺到的一絲異樣。緊接著這樣的震動越來越強烈,暴風雨下的空氣仿佛也開始躁動起來,一切不安的源頭……便是在港口,戰場!

轟隆隆!

仿佛是來自遠古的聲響,一聲又一聲來自於地底的聲音不斷響起,站在激戰中的海盜目瞪口呆地看著身後,那些大大小小忽然冒出來的裂縫,雙方交戰的戰線上忽然燃起了一條長長的火線,這是大雨也無法澆滅的火焰,弗裏島的守軍開始有計劃的後撤,緊接著……

在所有人驚疑而恐懼的目光裏,一道紅色的灼熱岩漿噴泉衝上了近百米的天空。

他們要自覺渺小了,要自覺卑微了!

在石橋鎮的那座酒館,艾略特難得的睜大了眼睛,喃喃自語道:“那個家夥……一定是個瘋子!”

轟!

天邊一片耀眼的紅!

戰爭……結束了!

好吧,接下來,是表演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