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0章黑暗中可有人起舞（1）
魔法音樂盒依然是那支曲子，魔法燈下雙人舞的女士和先生輕聲交談著，在黑暗裏，一點魔法火焰忽然出現，點亮了旁邊裝飾用的蠟燭。並不亮的燭光那是一種慵懶的色調，一個人的手指輕輕敲打著椅子扶手，手指上有一枚銀色的戒指，另一個人將雪茄熄滅，閉上了眼睛。兩個人就是有這樣的氣質，明明在這個大廳的另一側就是舞會的溫暖光線，角落裏卻陰冷若此。他們兩個人的周圍沒有其他人的存在，仿佛有一個無形的圍欄，把外麵的低聲細語擋住。燭光下戴戒指的男人咳嗽了一聲，然後抬起頭陰測測的笑道：“死亡並不是一件難以忍受的事情，至少現在對我而言，並不是一件麻煩的事情。”
另一個聲音說道：“沒有人攔著你死。”
這兩個聲音並不陌生，前者是一向笑裏藏刀的斯蘭子爵，後者自然就是受邀來參加宴會的奧斯汀。斯蘭子爵有些疲倦地揮了揮手，一位侍女膽戰心驚地端著盤子走了過來，子爵拿起盤子上的一杯紅酒，向奧斯汀說道：“為了……將來，幹杯。”
奧斯汀搖頭道：“我不喝酒。”
“一點都不喝？”
“一點都不喝。”奧斯汀答道。
“那麽，真是可惜了。”斯蘭子爵歎息道，“可惜了這麽一杯好酒。”
奧斯汀似笑非笑道：“酒雖然美味，卻終究容易壞事。”
“錯過了這杯酒，以後再想喝，就沒有機會了。”斯蘭子爵說道。
“那麽，就讓我錯過吧。”奧斯汀怎麽會聽不出斯蘭子爵話語中的隱喻呢，他敷衍著回答了幾句，看這位讓伊嵐大帝點名的青年貴族，邀請他來到這裏究竟是存著怎麽樣的打算。琉璃窗上有魔法符號形狀的紋飾，外麵的血色月光透進來，夾雜在散射的魔法燈光中，讓角落裏的色彩顯得格外神秘。兩個人的臉都落在陰影裏，看不清對方的眼神，奧斯汀轉過頭看了一會兒舞會上的女人，又接著說道，“不過，既然你知道自己要死了，那麽為什麽還要做。”
“我們的皇帝陛下想要殺我，這不難看出來，所以我說我要死了，但我所做的一切，並不是毫無意義。”斯蘭子爵再次動了動手指，侍女立刻後退離開了子爵的身旁，他的聲音低沉，但很有力量：“我想閣下一定很奇怪，為什麽我這麽年輕，卻能成為三葉花的一個核心負責人吧？”
……
……
“有個人，想要見你。”斯蘭子爵說道，“是三葉花的領袖，我想閣下不會拒絕吧？”
奧斯汀皺了皺眉頭，說道：“見我？”
……
……
在斯蘭子爵的府邸，當然不隻住著他一個人，一座深顏色的城堡內，沿著木製樓梯往上走去，陳舊的木板被腳一踩發出哢哢的響聲，仿佛隨時會斷裂掉一樣。牆壁上掛著幾百年前繪製的油畫，那是斯蘭子爵家族的人物畫像，畫像下方有畫家的私人簽名，每一幅畫的旁邊，都掛著一個三葉花徽章。這裏是通往頂樓的樓梯，沒有仆人在前麵帶路，奧斯汀和斯蘭子爵一個在後麵，一個在前麵，都保持著沉默。這裏的光線更加不好，窗戶很小，而且還有深顏色的厚玻璃，當他們走到頂樓的時候，奧斯汀看見的是一個並不怎麽大的房間，對著樓梯的方向開著一個很大的窗戶，但卻沒有風吹進來，應該是石窗上有什麽魔法道具或者魔法陣，屋子裏點著溫暖的火爐，木柴燃燒發出嗶嗶啵啵的響聲，在石窗的旁邊還有兩個木門。
地毯是美人魚帝國的特產，暖紅色調，用格裏蘭斯牛的小腿毛織成的。
中間放著一把椅子，椅子上躺著一個老人。
老人穿著一件寬鬆的魔法袍，似乎十分瘦，臉頰也幾乎凹了下去，頭發灰白，但被梳理得十分整齊，眼睛很有神采，往下看過去，老人的手很瘦，仿佛皮包著骨頭，皮膚也呈現著一種衰老的黃褐色，有許多黑色的斑點，而魔法袍下麵，空蕩蕩的，奧斯汀心裏一驚，老人竟然沒有腿。
“很驚訝？”老人率先開口了，“想不到，三葉花的首領，竟然是個殘廢？”
斯蘭子爵已經拿來了一張小毯子，輕輕蓋在老人的身上：“父親，我在外麵等您。”
“你去大廳裏吧，別讓其他客人為難。”老人揮了揮手，說道。
奧斯汀自己找了個椅子坐下來，平視著老人的目光：“您要見我？”
“看得出來，你有些拘束。”老人微笑道。
“這不過是出於對老者的尊敬而已。”奧斯汀笑道，“怎麽稱呼？”
“我是斯蘭的父親。”老人說道，“你可以稱呼我為黑夜之怒西蒙。”
黑夜之怒？倒很像是某本騎士小說裏的綽號，奧斯汀腹誹道。他不知道黑夜之怒這個稱號倒也是正常，畢竟在帝都的時候他是個小人物，在弗裏島又接觸不到帝都大區的大人物，自然不知道，黑夜之怒這個名字在整個大貴族圈究竟意味著什麽。可以這麽說，在很多大貴族的眼裏，黑夜之怒，是比伊嵐大帝怒火更恐怖的東西，而西蒙這個名字，也是某種隱藏在黑暗中的權力的象征。奧斯汀說道：“西蒙先生，能否允許我問一個失禮的問題，您是斯蘭子爵的父親，可為什麽我在帝都沒有聽說過您的名字？”
“因為黑夜，足夠隱藏很多秘密。”西蒙開口說道，“我以為你會更好奇，我的身份，我三葉花首領的身份。”
“為什麽不呢？”奧斯汀微笑道，“我更適宜做一個傾聽者。”
西蒙笑了起來：“年輕人，看，這就是我看中你的原因，一隻手裏握著用以逃命的卷軸，一隻手握著鋒利的匕首，嘴巴上卻侃侃而談，好像完全沒有任何防備一樣，哪怕你麵前的是一個完全陌生的老家夥。也許我這個老家夥背後，藏著什麽要命的東西也不一定，你……是這麽想的吧？”
“您真會開玩笑，先生。”奧斯汀笑道。
“那閣下為什麽不靠近一點？難道還害怕一個殘廢的老頭麽？”
奧斯汀搖頭道：“那真是抱歉，我向來是個靦腆的人，特別是在麵對長者的時候。”
“那你手裏拿的是什麽東西？”西蒙笑道。
“有點緊張而已。”奧斯汀再次搖起了頭，“西蒙先生，閣下見我不隻是說這麽幾句話吧？”
西蒙身上的毯子雖然不怎麽厚，卻很保暖，奧斯汀之所以知道，是因為這種毯子是弗裏島出產的，還是在奧斯汀的親自監督下製造出來的，堅固耐用，十分受買家的歡迎。西蒙沉默了一會兒，開口說道：“奧斯汀先生，你是弗裏島的政務官，應該明白，如果和我們合作，會讓弗裏島得到更多的利益，起碼像蓋在我身上的毯子，會蓋到更多人的身上，你說是吧？”
奧斯汀說道：“您的兒子要死了。”
“所以呢？”看著奧斯汀把話題轉開，西蒙也沒有多少表示。
“看得出來，您的兒子非常愛您。”奧斯汀又說道。
“是的，斯蘭是我最喜歡的兒子。”西蒙點頭應道。
“但現在……”奧斯汀說著不覺有了一絲憤怒，“你在逼迫皇帝陛下殺掉你的兒子，你所做的，並不是一個父親該做的。”
“是的，我不是一個稱職的父親。”西蒙依然點頭說道。
奧斯汀平息下自己的情緒，他說道：“今天您能犧牲您最喜歡的兒子，明天自然也能犧牲掉一個我這個對於您毫無關聯的小人物。”
“在我的手上——”西蒙眯起了眼睛，仿佛光線太明亮，“有兩份情報。”
……
……
奧斯汀的麵前，就是西蒙口中所說的兩份情報，很厚，一份是關於弗裏島上的領主府，和藍血人的關係，一份是關於密蝶的，都是一些在暗地裏用金幣可以解決，放在明麵上就要糟糕透頂的情報。奧斯汀沒有細看，說道：“西蒙先生，這是什麽意思？”
“沒有什麽意思，隻不過很好奇。”西蒙說道，“很好奇小小的弗裏島竟然能跟兩個如此神秘的組織扯上關係，如果算上今天的見麵，你們算是和三個組織有瓜葛了，不想解釋什麽嗎？”
“我為什麽要解釋？”奧斯汀沉聲說道，“樂意怎麽想，就怎麽想。”
“我想有個人，你可能會很樂意見到。”
……
……
西蒙的手指在椅子上敲了一下，很快門打開了，斯蘭子爵走了進來，問道：“父親，什麽事？”
“請那位客人過來。”西蒙麵無表情地說道。
“是。”斯蘭子爵又走了出去，不久之後，一個人出現在了奧斯汀的麵前。
準確的說，是一個精靈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需要我介紹一下嗎？”
摘下頭套，出現在奧斯汀麵前的，赫然是在帶著瑪法小姐去過弗裏島的精靈帕蘭！！！
……
……
如果說精靈帕蘭出現在這裏還不足以讓奧斯汀那麽失態，那麽當看著精靈帕蘭被鎖鏈束縛住的時候，奧斯汀的驚訝已經無法掩飾了。精靈帕蘭的臉色很不好看，皮膚十分蒼白，連走路仿佛也沒有多少力氣，當他看見奧斯汀的時候，臉上有了一絲異色，但很快恢複了平靜，低頭看著坐在躺椅上的老人，開口說道：“西蒙先生，很難過再次見到你。”
“你的話語，可真是讓人傷心。”西蒙笑了起來，“讓閣下過來，隻不過為了讓你見見這位，奧斯汀先生，閣下不會陌生吧？”
精靈帕蘭轉過頭，看著奧斯汀：“如果我是你，就不會在這個家夥麵前，在袖子裏藏一把匕首。”
奧斯汀苦笑一聲，將手抬起來，一把匕首掉落在地上：“想不到，西蒙先生也是一位強者。”
“你似乎很不擔心自己的處境？”奧斯汀對精靈問道。
“我為什麽要擔心？”精靈帕蘭揚起了頭，“你該小心才對。”
西蒙開口說道：“帕蘭先生，奧斯汀先生……”
就在這時候，情勢突變，原本病怏怏的精靈帕蘭忽然俯下身撿起奧斯汀有意扔過來的匕首，衝向了躺椅上的老人。精靈的速度是如此之快，以至於奧斯汀甚至都沒有看清楚精靈撿起匕首的動作，眨眼間，匕首劍刃已經在老人的脖子上，但是，再也無法前進！
西蒙如同捏著情人的手腕一般，捏著匕首，讓精靈飛快刺過來的匕首驀然停住。
精靈帕蘭仿佛早已預料到，身體如同飛鳥一般，借著西蒙捏住匕首的力量一折，往那一邊的石窗飛了過去。
轟的一聲，精靈倒飛回來，狠狠撞在地上。
西蒙桀桀笑道：“你認為就這樣容易逃走？”
精靈癱倒在地上，痛苦的慘叫了一聲，然後直接暈了過去。
奧斯汀麵無表情，重新坐了下來，仿佛沒有看到精靈帕蘭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