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毒也不會醉。”丁一舉杯道:“隻會死。”

“你不怕死?”林風的聲音有些變了。

丁一怔了怔,放下酒杯,問道:“為什麽要在酒裏下毒?”

“因為你殺了軒轅驚天!”林風一字一頓道。

“什麽?”丁一驚道:“軒轅驚天死了?”

林風歎了口氣,注視著丁一,道:“你知道,軒轅驚天是我的恩人。”

丁一也望著林風,他也歎氣:“我知道。”

接著又道:“就算我有一百個理由殺他,但是看在你的麵上,我也不會。”

林風道:“可是他死了。”他的眼神,已有怨怒之色。

丁一沉默了一會,默然道:“這不關我的事。”

兩個人,彼此對望,不說話。可他們都在喝酒,一杯接一杯地喝。

良久,還是林風先開口:“梨花是不是你最好的朋友?”

丁一點頭。

“你知不知道梨花正月十五與軒轅驚天決鬥?”

丁一又點頭。

“梨花平時幫了你不少忙,而你從沒幫過梨花一次,是不是?”

“你做夢都想幫一次梨花,可惜一直都沒有機會,對不對?”

丁一仍舊點頭,但他道:“可是……”

林風打斷他的話,接道:“軒轅刀是永遠不敗的刀,江湖上誰也沒有絕對把握戰勝它,梨花也一樣。”

頓了頓,林風往下說道:“如果梨花死了,你就少了一個朋友,是不是?”

丁一想說什麽,卻沒有說。他隻得又點點頭。

隻聽林風又道:“但如果軒轅驚天死了,梨花就可以不必決鬥,你也不會少了唯一的朋友。對不對?”

丁一望著林風,一片茫然。

他知道林風說得沒錯,梨花與軒轅驚天之戰,失敗的可能極大,他很想幫梨花一個忙,他不願失去梨花這個好朋友。

他曾經想過,隻有軒轅驚天一死,決戰方可避免,可是,天下誰可以令軒轅驚天死了呢?丁一想不出世上誰可以殺死軒轅驚天……

丁一的眼神暗淡下去。他仰頭,對視著頭頂的陽光。

林風說道:“現在你還會說,軒轅驚天之死不關你的事?”

丁一收回目光,他又飲了一杯酒,緩緩道:“不關我的事。”

接著,丁一又道:“如果是我所為,我不會不承認。”

林風也喝酒。

丁一道:“你應該知道我是怎樣一個人。”

林風痛苦道:“我相信事實。”

“事實有時候並不是真的。”丁一也痛苦。

他再次道:“瘋子,我說不關我的事就不關我的事。”

林風的目光,此時像一柄銳利無比的劍,隨時都準備殺人,他冷冷道:“怎樣才會使我相信。”

這時,一旁的梅子也冷冷道:“如何才能證明軒轅驚天不是你殺的?”

丁一苦笑道:“我沒有做過的事情,為什麽要證明?”

黑熊木然地望著麵前的筷子。

梅子和林風憤怒地盯著丁一。

林風喝了一杯,也為丁一斟上一杯,他悲傷道:“丁一,今天我們還是朋友,還可以在一起喝酒.

“但是,如果你不能證明你不是凶手,那麽,下次見麵,你就是我的仇人了。”

丁一一仰脖子,飲盡杯中酒。

酒香從咽喉一直滲透肺腑。

林風絕望道:“現在,江湖上所有的人都知道是你殺了軒轅驚天,又把罪名嫁禍給摘月宮……”

丁一一連喝了三杯酒,忽然道:“你為什麽不說是摘月宮嫁禍給我呢!”

林風失望道:“丁一,我把你當朋友看

待,所以才給你一個機會,不然……”

丁一望著他,道:“不然怎麽樣?”

“如果他聽我的話,現在你早已是一個死人,哪裏還能坐在這裏喝酒。”說話的是梅子。

她接著道:“是他不同意在酒裏下毒,他希望你能證明自己是清白的。”

林風似乎也極其難受,他慘然一笑,道:“這不是證明給我一個人看的,而是證明給天下所有人看的。”

丁一默然道:“是不是要我與摘月宮決鬥?”

林風點頭。

丁一不再說什麽,他默默地站了起來,對黑熊道:“我們走……”

丁一離開破屋,往坡下而去。

一條彎曲的小路,羊腸似的向前蜿蜒。

一個小時之前,他就是從這條路進來的。

進來的時候,他是懷著快樂的心情的。

丁一本來是個快樂的人,季季的失蹤雖然在他心中留下陰影,但他並不過分傷心,他相信他總會找到季季的。

他還有一個最好的朋友梨花。

他雖然不知道梨花在哪裏,不知道梨花需不需要他的幫忙,但他絕對不想失去他。

他知道梨花不是軒轅驚天的對手,可是,梨花的武功究竟有多高,他也不知道。

梨花為什麽要跟軒轅驚天決鬥,或者軒轅驚天為什麽要跟梨花決鬥?

丁一不知道他們決鬥的原因,卻不想他們決鬥,因為他們決鬥,不是一個人死,便是兩個人都死。

如果他們決鬥,丁一毫不猶豫會幫梨花。

在江湖上,還沒有誰可以抵擋住風花劍與梨花聯手一擊,這一點,丁一很自信。

可是,梨花有一個風花劍丁一,軒轅驚天也有朋友,他的朋友也會幫他,這樣,勝負之數又是一個謎。

風花劍沒有殺不掉的人,可他不想殺人。

他不想江湖上再多一些殺戮和仇恨。

他知道軒轅驚天有恩於林風,他也知道林風不希望軒轅驚天有事。

他今天來找林風,就是要跟他商量如何避免梨花與軒轅驚天之間的決鬥的……

可是現在,軒轅驚天死了。

他莫名其妙地變成了軒轅驚天的凶手。

一切都變了,令他措手不及。

他並不責怪林風。因為,隻有他殺死軒轅驚天才合乎一般人的邏輯。

如果他換成是林風,他也許會這麽想。

所以他並不怪他。

可是,他最清楚自己有沒有殺人,不要說他沒有殺人,就算他真的殺了軒轅驚天,他也絕不會賴賬。

丁一一路回想剛才的情景。

從他看見林風直到破屋裏喝酒,以及他們所說的每一句話。

他覺得今天的林風不像以往的林風。

林風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盡管沒有特別古怪之處,但他前後所表現出來的態度,簡直判若兩人?

他尋思道:“自從見到林風之後,就沒有分開過,要是有古怪,本應在見麵的時候就發覺。

“怎麽開始一點感覺都沒有,到了屋裏才發覺不對?”

他接著又想:“林風早就認定軒轅驚天是他所殺,那麽,見麵的時候他絕不會若無其事的。”

忽然,丁一一怔,暗道:“對了,林風比我們先一步到達屋裏,會不會他在我們到達之前便遭人暗算……”

想到這裏,丁一的腳步不由遲疑起來。

緩行了一段之後,丁一又想道:“人人隻知道他是個瘋子,其實他的武功非同小可,江湖上誰能夠在瞬息之間置他於死地?”

一邊行,一邊想。

這時,黑熊說道:“大哥,我越想,那女人越像一個人。”

丁一道:“什麽人?”

黑熊道:“閻羅門的人。”

丁一吃驚道:“閻羅門的人?”

黑熊道:“閻羅門的人雖然都蒙著臉,但他們的背影我很熟悉。”

黑熊頓了一下,又道:“我看見那女人的背影,還以為是閻羅門的人來抓我了。”

丁一站住,道:“你沒猜錯?”

黑熊肯定道:“絕不會看錯。”

丁一來不及猶豫,便對黑熊道:“走,回去看看!”

兩個人往回急掠,而這時,天上又漂起了鵝毛大雪。

二十分鍾之後,他們又回到了破屋。丁一還沒有跨進門檻,就驚呆了。

其實屋裏什麽也沒變,桌上還是擺著菜,碗裏還是盛著酒,不同的,是林風倒在地上。

而梅子,那個奇醜無比的女人,那個林風的妻子,已不知去向。

林風怎麽會倒在地上?

丁一清楚,如果林風不是已經死去,他是絕不會倒在地上的。

那梅子呢?

她是不是也死了?

她是林風的妻子,林風死在這裏,她也不會偷生的。

丁一在屋裏踱步,他心中亂得如麻。

他聞到了一縷香。

這不是酒香。

是花香。

如今正是草木枯萎,寒雪飄飄的時節,哪裏來的花香?

隻聽黑熊叫道:“大哥,你看!”

丁一轉身,見黑熊的手中,握著一朵花。

這朵花,精致、美麗、小而舒展,它的每一葉花瓣,似乎要噴出汁液來。

“幽蘭花!”丁一驚道。

接著又問:“黑熊,這朵花從哪裏撿來的?”

黑熊指了指躺在地上的林風,道:“我是從他身上撿來的。”

丁一接過幽蘭花,仔細審視著,喃喃道:“難道真的是摘月宮所為……”

黑熊道:“大哥,摘月宮是什麽東西?”

丁一緩緩道:“摘月宮是江湖上最凶殘的殺人組織,他們殺人的標記就是這種幽蘭花。”

黑熊又從丁一手上拿過幽蘭花,凝望著,說道:“這花真的很好看,很香。”

丁一道:“這是用人肉作為肥料才生長出來的花,哪能不好看?”

“什麽?”黑熊一驚,忙將花丟掉,然後一腳將它踩爛,後怕道:“千萬不要將我的肉當作施花的肥料。”

黑熊這樣說著,一臉的懼怕,心悸不已。

丁一見黑熊如此表情,心道:“隻要還知道害怕,就沒有完全喪失人性,閻羅門還沒有將他變成絕望而無情的人。”

轉瞬間,黑熊的神情又漠然,他冷冷道:“要是我遇見摘月宮的人,一個也不會放過他們。”

丁一道:“摘月宮是極其秘密的組織,誰也不知道摘月宮的人是些什麽人。”

黑熊依舊冷冷道:“再神秘,他們肯定是些活著的人。”

丁一道:“天下人都是活著的人,你要殺誰?”

黑熊想了一會,道:“殺所有的人!”說完這句話,他的臉上籠罩了一層寒霜。

丁一感覺到黑熊的心裏有一種無法壓抑的悲憤和絕望,他的獸性極度擴張。

這正是,閻羅門多年來追殺他所結下的“碩果”,丁一不免一驚,暗道:

“要是黑熊的獸性得以發泄,那麽,他僅存的那一點人性便會滌蕩遺盡,江湖上又會多一個絕情的殺手。”

想到這裏,丁一道:“黑熊,難道你連我也要殺。”

“這……”黑熊冷漠的臉一派迷惘。

“你是不是連我也要殺?”丁一盯著黑熊,繼續道。

黑熊迷惘的臉變得絕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