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為丁一會變成肉醬。

他還以為丁一的風花劍能夠出鞘,但絕對不能夠入鞘。

這樣,他就可以看見天下獨一無二的風花劍了。

可惜,他隻看見精彩的一幕,卻看不見丁一的風花劍是什麽樣的。

他隻看見劍鞘。

——這是一個很普通的劍鞘,從劍鋒上,根本看不出它包裹著一把天下無敵的風花劍。

這是一柄什麽樣的劍?

他很想知道。

他很想風花劍再一次出鞘。

可丁一再也沒有拔劍的意思。

二十七個人都死了,他為何還要拔劍?

夥計這樣想著,心裏笑笑。

丁一將最後一滴酒倒入嘴裏,對夥計道:“你不是很想看看我的劍?”

夥計道:“你是怎麽知道的?”

丁一道:“如果不是想看,為何老盯著劍鞘看?”

夥計道:“你的劍剛才已經出鞘,我也已經看過了。”

丁一道:“你騙人。”

夥計沉默了一會,道:“我從來不騙人。”

丁一笑道:“你說,風花劍是怎樣的?”

夥計也笑道:“風花劍當然是一把殺人的劍。”

兩個人同時笑了。

連季季也笑了起來。

季季笑起來的樣子,比誰都好看。

夥計的目光也禁不住在季季的臉上停了一下,他喃喃道:“我說過我不會騙人,他們偏偏不信……”

丁一道:“哦?”

夥計冷笑道:“他們不信,所以他們都死了。”

丁一道:“他們死了,你不高興?”

“不高興。”

“羅家堡所有的家產由你一個人繼承,你竟然不高興?”

“就算他們不死,羅家堡也是我的。”

“哦?”

“他們最多隻是羅超凡的幹兒子,而我不一樣。”

“你是他兒子?”

“是的,而且是唯一的兒子。”

夥計的神情很平靜,他接道:“你說,兒子與幹兒子是不是一樣?”

“一樣。”

“怎麽一樣?”

“他們是羅超凡派來的殺手,你也是。”

丁一道:“你隻是第二十八個殺手而已。”

夥計道:“他們最多隻能算羅家堡的一流殺手,而我是羅大虎。”

“你看上去並不像老虎?”

“當然,不吃人的老虎隻是綿羊。”

“那我就吃給你看。”

“你要吃我?”

羅大虎道:“你舍得我吃了她?”

丁一感傷道:“連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時,當然舍得……”

丁一回望季季,見季季也正望著他。她的眼裏,有迷茫,也有不解。

她不相信丁一會說出這樣的話。

羅大虎笑道:“我不信這是你的真心話。”

丁一道:“我也是從不騙人的。”

羅大虎繼續笑道:“就算我餓死,也不會吃掉她。”

接著又道:“你知道天下有多少人想吃你?”

丁一漠然道:“有你一個就夠了……”

羅大虎又大笑。

然後道:“你一定很想知道我準備怎樣吃你吧?”

丁一道:“我已經知道了。”

羅大虎一怔,道:“聰明。”

丁一道:“但我還是上了你的當了。”

羅大虎聽了又開始笑,他走兩步,道:“你以為我會把毒放在酒裏,沒想到卻在菜裏。”

頓了頓,然後道:“其實,毒也不在菜裏,而是在菜香裏,當你聞到菜香時,你已經中毒了。”

丁一歎道:“羅超凡有你這個兒子,我看天下沒人能殺得了他。”

羅大虎也歎道:“有時候,我真希望有人比我更聰明。”

丁一道:“你這麽想你父親死,為什麽不讓我殺了他?”

羅大虎道:“你以為我真的有這麽聰明,這都是父親事先安排的。”

丁一道:“羅超凡也在這裏?”

羅大虎道:“他剛剛離去。”

丁一道:“他有沒有告訴你,接下去應該怎麽做?”

羅大虎道:“沒有。”

丁一忽地笑了,說道:“他沒有說,你知道接下去該如何做嗎?”

“知道。”

羅大虎道:“等你全身無力之後,我把你們送進一個漆黑的沒有出口又沒有食物的地洞裏,七天之後,再把你的屍體掛在羅家堡的大樹上。”

丁一的臉色十分難看,道:“這樣豈不令我太難看了?”

羅大虎道:“跟羅家堡作對的人,就是這種下場。”

接著又冷冷道:“無論這個人是誰……”

“誰”字一落,屋子裏的燈一齊熄滅。

丁一的眼前一片漆黑,他疾伸手,剛剛攥住季季,隻覺得身子一輕,猛然往下墜!

丁一想提氣倒躍,無奈連半分真力也提不起來。

心中一急,竟然暈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丁一才悠悠醒轉。

丁一睜眼,還是一片漆黑,急喊到:“季季!季季!”可是,除了他自己的聲音外,耳邊一片寂靜。

丁一大吃一驚,猛然坐了起來,叫道:“季季,季季……”

忽然,他聽到了一個微弱的聲音:“丁一……丁一……”

聲音在丁一身後,丁一連忙往回摸索。

不一會,他摸到了一個軀體。

丁一又一驚。因為這個軀體冰冷而且僵硬。

他什麽也看不見,但他知道這個軀體一定是季季,丁一將軀體抱在懷裏,大聲道:“季季,你醒醒,醒醒!”

可是季季好像什麽也聽不見,一點聲音也沒有。

丁一用力緊抱,才發現季季的身上隻穿這一件風衣。

丁一下意識地一慌,季季差點滑落。

他心道:“這時候不能顧忌太多了。”

想畢,更緊地將季季抱在懷裏。

這時他才發覺,季季那件能抗奇寒的冰熊大衣,原來在他身上。

丁一胸中一熱,他一動不動地抱住她。

這樣過了很久,季季仍舊沒有變化,她的身上仍舊冰冷。

丁一急道:“這可怎麽辦?要再這樣下去,季季豈不要凍死?”

他雙掌抵住季季的後背,想運真氣,替她抗寒,想不到他一陣眩暈,差點倒下。

丁一暗歎道:“對了,我已經中了毒,怎能驅真氣替季季抗寒……”

接著丁一又暗自道:“難道就這樣讓季季死在我懷裏?”

“不,不行!”丁一對自己說道:“無論如何不能讓她死!”

丁一的頭又有點暈。

他知道自己的身體還很虛弱。

又穿著這麽多衣服,一時之間哪能將熱量傳到季季的身上?

丁一忽然心中一亮,尋思道:“要是我的胸脯貼在季季的身上,那熱量一定傳得很快……”

可是,丁一猶豫道:“與異性肌膚相觸,對我是第一次,對季季也是第一次,如此**裸地……”

想到這裏,季季就在他懷裏,而且季季隻穿了一件內衣,他的手好像就貼在季季的肉上。

其實,他做夢都在想,有朝一日,他可以與她那麽親近地在一起。

丁一的手在她背上輕輕摩娑,季季雖然身體冰涼,但少女獨有的特性卻令他心旌搖蕩起來。

丁一的手慢慢地滑向周圍……

忽然,丁一的心好像被什麽東西咬了一下,一陣刺痛之後,丁一驚醒道:

“如果我這樣侵犯季季,豈不是太卑鄙,太無恥了……”

丁一為自己猥褻的念頭而無地自容。

他茫然呆著。

又過了一會,丁一絲毫沒有感覺到季季的身體有何變化。

依舊冰涼,依舊凍僵著。

他不禁緊張起來,後怕道:“如果季季就這樣為我而死去,我於心何安?”

他想把身上的冰熊大衣脫下給季季穿上,剛剛解開,就又想道:

“季季的身上已沒有熱氣,給她穿上冰熊大衣是徒然,也救不了她的命。

“最好的辦法還是盡快給她熱量,使她恢複知覺……”

而現在,能夠傳給她熱量的最佳途徑是通過他的身體!

除此之外,丁一別無他法!

他咬咬牙,暗道:“季季,不是我有意侵犯你,實在是迫不得已,我不想看見你死,就算你從今以後不再理我,我也不會後悔……”

他一邊想,一邊解自己的衣服。

他身體本來虛弱,解開衣服之後,寒氣逼入胸口,他不禁打了個冷顫。

他將季季抱住,再將自己的胸脯貼在她的胸脯上,然後用衣服盡力將她的身體圍住。

季季的身體冰冷,仿佛一塊巨大的冰貼在丁一的胸膛上!

丁一不住地抖索起來。

可是他並沒有倒下去。他知道如果不是這樣,季季必死無疑。

而他,要不是季季給他冰熊大衣,他也許早就死了。

他寧願自己變成死人,也不願看著季季死!

他咬牙堅持著。

一刹那,他好像有種患難與共的感覺。

雖然季季冷得像冰,沒有一點知覺,但他絕不會拋下季季而自己獨活!

他不知道這是一種什麽情感。

他的胸膛越來越冷,他哆嗦得更厲害。

他的知覺也在漸漸失去!鮮活的知覺在失去,死亡的知覺卻越來越近。

他懷疑自己就要被凍死。

死亡是恐怖的,誰也不希望死亡降臨在自己的頭上……麵對死亡,沒有人不害怕,沒有人不驚慌。

麵對死亡,誰都會拿出最大的勇氣來逃脫死亡,甩掉死亡,抗拒死亡。

無論是有能力逃脫的,還是沒有能力抗拒的,遠離死亡永遠是人的本能……

可是,丁一卻很坦然,很平靜。

他一點也不想逃脫,不想抗拒!

他奇怪自己怎麽一點也不怕死?

如果不是轉瞬間的事,那麽有的人也許連怕死的機會也沒有,可是像現在,死亡一步一步逼近,任何人都會感到害怕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