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錫林先是一怔,然後也大笑道:“我願意奉陪到底。”

“死了也便到底了。”刀勝唐忽然頓住笑,望著徐錫林道:“沒死之前,你還有什麽話要對楚老爺講?”

徐錫林被嘲笑,他這回沒有動怒,而是顯得異常冷靜,他果然對楚踐道:

“楚老爺,如果我死了,希望你能替我找出殺父仇人。”

楚踐點頭。

徐錫林說了聲“謝謝”,然後紅蛇杖指住刀勝唐,凝神道:“出刀吧。”

刀勝唐顯得漫不經心,嘴裏道:“還是你先出杖吧。”

徐錫林並不客氣,刀勝唐的話語未落,他的紅蛇杖如一束紅光,身隨槍動,紅光舞成一團紅球,恰似烈焰,在地上盤旋,圍住刀勝唐!

紅球越舞越快。烈焰越燒越旺。

刀勝唐卻一動不動。

最後,烈焰將刀勝唐完全淹沒!

大家懷疑徐錫林已經變成了火焰。

隻是,這燃燒的火焰沒有溫度,紅蛇杖旋起的冷風使空氣驟然變冷!

火焰漸漸逼近對手,圓圈越纏越小……

刀勝唐仍不動,他的眼裏也有驚訝之色。

這是他生平看到的最好的杖。

其實,此時他根本看不清對手的杖,他隻感覺到對手強烈的殺人欲望。

他知道,徐錫林的杖馬上就要朝他身上紮過來了。

他在等,在等對手最後的一紮。

他明白,隻有對手的紅蛇杖紮向他的一瞬間,他才可以出刀。

因為,那才是他唯一的最有把握的機會。

靜無、憐兒、乞兒,還有楚踐他們目不轉睛地盯著燃燒的火焰,忽然,烈焰熄滅,紅槍似手,那麽準確,那麽意外地紮向對手。

神出鬼沒的一槍。

無法形容的一槍。躲不可躲,避無可避的一槍。

刀勝唐似乎也呆了,他仿佛很倉促,還沒有準備好!

但他手上的刀還是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出手了。

一切都靜止。

從最後快到靜止,從靜止到最快。

徐錫林的紅蛇杖才紮出一半,他的胸口已中了刀。

刀勝唐的刀。

楚王刀。

徐錫林隻覺得有一股寒氣透入他的胸中,使他的紅蛇杖無法再往前一點點。

徐錫林的眼珠突出,他的神情滿是驚訝。

他不相信刀勝唐的刀有這麽快的速度。

他很看不慣刀勝唐的狂妄,他本想將他的紅蛇杖紮入對方的胸膛,如今這個想法是不能實現了。

他的紅蛇杖“當啷”一聲掉在地上。

刀勝唐的手仍握住刀,他並沒有拔刀,而是反轉刀鋒,然後輕輕的,竟然剖開了徐錫林的胸膛。

剜心的劇痛會將死的徐錫林清醒過來,他驚愕地望著刀勝唐,眼前出現了蒙麵人殺父親的那一幕。

他竟然跟父親死得一模一樣。

這個人原來就是他的殺父仇人!在臨死的一瞬,徐錫林終於找到了殺父仇人。

盡管他不能報仇,但他最終明白了父親死在誰的手裏。

他臉露微笑,拚盡最後的力氣,對楚踐道:

“楚老爺,他就是……我的仇……人……”說著頭一歪,死了。

刀勝唐也含笑,他把帶血的楚王刀遞還給楚踐,說道:“這確實是把好刀。”

楚踐為自己的刀有如此的威力而欣喜,他接過刀,還刀入鞘,說道:

“你已經見識了我的楚王刀,該說出

唐家老母的藏身之地了吧。”

“你不怕我說話不算數?”刀勝唐微微道。

“他隻叫我尋找殺父凶手,並沒有要我替他報仇。”楚踐道。

“楚老爺不愧是識時務的俊傑!”刀勝唐笑道:“我就告訴你,唐家老母沒有死,她就藏在……”他故意不說。

楚踐急道:“在哪裏?”

刀勝唐不緊不慢地說道:“在棺材裏。”

楚踐一聽,黯然道:“原來你不是跟我打賭,而是跟我玩遊戲……”

“你不相信?”

“當然相信。”楚踐道:“誰不相信唐家老母在棺材裏。

“不過,那是死的唐家老母。而不是活的唐家老母。”

“死的是死人,隻有活的才叫唐家老母。”刀勝唐說著轉身,對靜無、憐兒、乞兒笑道:“本來我想讓你們看看雪月刀的風采,可惜楚老爺不肯與我打賭,白白死了一條狗,隻有等下次找機會讓你們見識。”

刀勝唐剛想離去,大樹上傳來冷笑:“既然來了,何不讓我們見識見識雪月刀!”

一個人隨聲音一道從空中飄落。

顯然,他早已藏在樹上。

刀勝唐呆了呆,回頭看去,見一個道人,他長得慈眉善目,鶴發童顏,迎風而立。

靜無知道,這個道人是小雷觀的主持穆清。剛才他還在想,穆清一直在尋找雪月刀,不知他現在在哪裏?

沒想到穆清說來就來了。

他對穆清微微一笑,穆清也對他微微一笑,表示還記得他。

這時,穆清已經攔住了刀勝唐的去路。

刀勝唐皺了皺眉頭,道:“你攔住去路,不想讓我走?”

穆清點點頭,他顯得很自信。

“你攔住院門,我可以從別的地方走的。”刀勝唐道。

“我想看看你的刀。”穆清道:“看它是不是真的雪月刀。”

“如果是真的,怎麽樣?”刀勝唐道。

“是真的話,就給我了。”穆清道:“我找它已經找了許多日子。”

“你離開刀可以活這麽長時間,看來你不是用慣刀的人。”

“我不用刀,但我可以送人。”

“送給誰?”

“丁一。”

“風花劍丁一?”

“這世上隻有一個丁一。”

講到丁一,憐兒、乞兒便仔細聽著。

隻聽刀勝唐冷冷道:“你想討好他?”

“誰不想討好他!”

“我就不想。”

“你不想,是因為你害怕。”

“我為什麽要害怕?”

“因為你擔心風花劍會毀在雪月刀之下?”

“無論誰毀了誰,這世上都將少一樣東西,一樣美好的可以給世界帶來安寧的東西。”

“你是說,”刀勝唐道:“雪月刀和風花劍可以帶來安寧?”

“是的,沒有它們,世界將不再安寧。”穆清道。

刀勝唐笑道:“我卻覺得,如今江湖上不得安寧正是它們的緣故。”

穆清道:“風花劍和雪月刀就像一對孿生兄弟,隻要刀劍合二為一,世上便會太平。”

刀勝唐道:“風花劍已是天下無敵,若刀劍合一,還有什麽力量可以震撼,這不是天下英雄的悲哀嗎?”

“隻有這樣,邪惡者才不敢作惡。”穆清道:“手持正義之劍的人有權力懲罰邪惡。”

“照你這麽說,我早應該把雪月刀送給丁一?”

“可惜你沒這樣做

。”穆清又道。

刀勝唐注視著穆清,話鋒一轉:“你知道我為什麽沒這樣做嗎?”

“你沒有這樣做有兩種可能,一是你的刀根本不是雪月刀,二是你便是要受到懲罰的人。”穆清緩緩道。

“到底是哪一種?”

“這要等看了你的刀之後再決定。”

“你真的想看?”

“貧道向來說一不二。”

刀勝唐的臉色變了,連聲音也變了,他冷冷道:“可是,等你看了我的刀,你已經不能決定。”

穆清道:“你自信能殺得了我?”

刀勝唐抬頭望天:“到現在為止,雪月刀下還沒有生還的人。”他說話的當兒,從樹上又掠飛兩隻鳥。

刀勝唐又道:“不要說沒有生還的人,連一隻鳥也不能活!”

說罷,他以極快的速度抽出背後用黑布包著的雪月刀,刀飛向那兩隻馬上就要消逝的小鳥……但聽兩聲細小而尖利的淒鳴,再看,刀已經回到了他的背上。

仍舊隻露刀柄,刀身仍舊被黑布包著……

他的刀好像沒有動過。

但鳥的慘叫聲是真的,隨後飄下來的羽毛是真的……

這是一種什麽樣的速度?

楚踐曾經在唐家大院裏看到過他的刀,但他覺得今天的刀更快,更令人不可思議。楚踐感到有些冷。

刀勝唐不再言語,他向門口走去。

他以為,他的這一刀足以使攔住他的人讓開道路。

然而他錯了,攔住他的人依舊攔住他。

刀勝唐似乎惱了。

他叫道:“臭道士,難道你真的不見棺材不落淚!”

穆清靜靜道:“剛才我還沒有看出來,你的刀是真是假。”

刀勝唐離穆清還有三步時,不得不站立,他陰寒著臉道:“那麽我們也來打個賭。”

“怎麽個賭法?”

“如果我出刀,你還能說出我的刀是真是假,便算我輸。”

“我贏了怎麽辦?”

“你贏了,這把刀就歸你。”

“好,一言為定。”

“不後悔?”

“絕不後悔。”

刀勝唐臉上緋紅,似是很激動,他盯著穆清一字一頓道:“那你看清楚了。”他說著,右手緩緩抬起。他就要用這隻手抽出背上的刀去砍穆清。

穆清一動不動地站著,臉色不變。冷風從門口吹進來,吹動了穆清的道袍。

空氣凝固了。

靜無、憐兒、乞兒看上去若無其事,可他們心裏都在為穆清擔憂,他們擔憂穆清的頭會在雪月刀裏落地。

忽然,寂靜中,刀勝唐的刀悄無聲息地出手了。

那麽自然而然,又那麽意外。

刀光還未閃逝,眾人已看到了血光。

血是穆清的血。

血落地,刀光似乎還停留在眾人的眼裏。

大家看出,穆清已少了一臂。

刀勝唐的刀沒能砍了穆清的頭,隻是砍了他的一條手臂。

穆清就那樣站著,任鮮血迸濺。穆清臉色蒼白,過度失血使他顯得有些虛弱,虛弱得連風稍稍大一點,他也有可能倒下去。

刀勝唐驚恐地望著穆清,他不相信他的刀沒能砍掉對手的頭。

穆清是雪月刀下第一個不死的人。

刀勝唐仿佛看到了魔鬼,盡管他這時隻要伸出一個手指便可置對手於死地,但他不敢,他甚至不敢從穆清身邊經過,彎腰一縱,斜斜的,自院牆上飛掠而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