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映江千百度-今日同飲從容說(中)

說完了事情,北星子化作一道白光,穿到了半空,此時紅日新升,明月還存,清輝初吐,他奉師門之命而行,其中主要的就是照看張惠。

他所行之法甚奇,現在他如是有暇,就時時沉浸在那古老力量的浩瀚河流中,每日都有十個時辰以上,對於他來說,這就是生活的全部意義,不是功課而是追求,所以行功之速,自然勇猛精進。

同樣因為如此,所以他不能離開張惠太遠,於是就在三百裏外的一處隱秘的山地上開辟了一個簡單的石室而住了下來。

現在他根本沒有任何其他的想法,就直接向自己的石室。

遁光甚速,三百裏隻有一刻時間,尖銳的破空之聲,連地上早起的農民都聽見了,而且看見了天空一道白光貫穿而過。

等落到了自己山上,這裏附近十餘裏不會有人家,北星子的家十分簡單,隻是用法器開了一個石室,裏麵隻有一片涼席,甚至連石桌石椅都沒有。

但是落到了石室之前,他停止了腳步,向內看去,就在此時,一道銀虹電掣一樣飛出,這速度如何之快,當真閃電一樣,一瞬間就擊到了身前。

但是幾乎同時,北星子身上突然爆裂出一團熾熱的白光,這熾熱的白光也飛起甚速,隻聽一聲輕響,飛濺出一片如雨一樣的光焰。

等光雨散去,隻見一柄隻有寸許的銀色飛劍頂在白光的外圍,隻差半寸就達到北星子的胸口肌膚,但是就是無法前進半分。

隻見一團白光如鏡,將北星子全身包圍,而光鏡之內,還有白色火焰在他身上吞吐不定,光華內瑩,看上去真如太陽神一樣。

北星子看了看還在胸前寸許掙紮的飛劍,眸子閃過一絲寒意。

就在這時,飛劍突然向後退去,一瞬間就退到了內室之中,然後就是一聲輕歎:“想不到道友修道不過一甲子而已,竟有如此修為,竟然不借法寶,單憑本身修為,就可抵禦我銀月劍攻擊,真是不可思議…紫羅峽之道,真是如此高深莫測嗎?”

“是你,黃茜。”

“是我,三年不見,你的修為又突飛猛進了。”一片銀光亮起,照在石室中,一個如美玉明珠,風華絕代的的宮裝少女,正坐在一個石床之上,這石床顯然不是原來擁有的,而是這個黃姓少女所製。

“你來此有事?”北星子看都不看她,自然在那一方普通的涼席上坐了下來。

“鄭祥,難道這點見麵的情麵也不留嗎?”黃茜說著他的俗家名字,眸光凝視著他,見他無動於衷,於是才歎息著說:“其他的話不說,同是道家一脈中人,鄭道友就不歡迎來客嗎?”

“有事就說,無事不要打攪。”

黃茜凝視著他,看見他的確斬金截鐵,才道:“下個月金和山有場和魔門的戰鬥,魔門來者中甚有高手,我希望你能看在道家一脈的情分上,去助手。”

“不可能!”北星子一聽,就斷然而說。

“為什麽?打擊魔門,鏟除邪魔是仙道諸家的天然使命。”

“這是你們的想法,而不是我的想法,再說,這樣的事情,沒有師門的同意,根本不可能參與。”

“要紫羅峽同意嗎?”

“當然。”

“可是紫羅峽宣布閉關,不管外事,才在此道魔大戰時置身事外,但是今日為何你住在其外。”

“那是紫羅峽的私事,由不得你們幹涉!”

這樣的回絕,甚出她的預料之外,就算她再三忍耐,也不由臉色輕變,不過轉眼之間她又說:“那我就先住一陣,可否?”

“請便!”

北星子的話越來越簡短,在他的心目中,沒有必要回答這樣無意義的話題,不過他還是突然之間說了一句。

“我希望你下次不要有剛才的情況出現,不然我會立刻把你當作敵人而處置。”

“哦,那隻是試探你的功行而已。”

“我不這樣認為,如果再有此事,殺!”

這一個殺字吐出口,空氣中立刻閃過寒意,那種時刻包圍著北星子的龐大的星流,也透出了冰冷的殺機。

黃茜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表情,臉色大變,她數百年來素受尊敬,豈有今日之恥辱,就要當場發作,但是這時,臨行時陳長老的話突然記起,回響在耳邊。

“聽說紫羅峽的弟子北星子,在洛城附近出現,此人以前和你素有淵源,你可上前與他相交,聽說此人修道不過七十年,但是已經具有極大的法力神通。前一陣有二個魔門中人見其是道門中人而伏擊,反被此人當場格殺,連一絲殘魂也沒有逃出。可見其剛直任性,專以意氣用事。”

“奇怪,他以前並不是這樣的性格,不過既然如此,那為什麽還要找他呢?他才修道七十年,就算再修行,也達不到什麽地步。”

“不然,那時正巧有我們的任道友在旁親見,見其不用法寶,就可將二個已成氣候的魔門弟子格殺當場,其法力神通,如論威力,恐怕已不在同盟中一些數百年修為的長老之下。”

“那長老的意思是?”

“此人出身紫羅峽,紫羅峽雖然以閉關之名,避戰百年,但是還是道門源遠流長的一支道脈,現在正處於道魔激戰之時,紫羅峽有這樣的實力,如果避戰在外,真是可惜,而且,聽說紫羅峽得到了許多奇珍,對修行極有好處,看北星子修道才七十年,就有這樣的修為,此言不虛啊,如果能夠同舟共濟,那對抗魔門就更有勝算了…”說到這裏,陳長老停止了。

“哼,什麽閉關避戰,其實是獨吞仙府,養精蓄銳。”

“荒謬,此話豈是你所能說的,紫羅峽是上古流傳的道脈,風閑也數百年修為,又是一派掌教,豈會如你所言?以後切不可再說了。”

“是!”

“不過,北星子身為風閑真人弟子,雖然剛愎任性,不去惹他,便可無事,你可借著以前的淵源,彼此相交,潛移默化,使其改變,歸入正道。”陳長老說到:“最近和山有場和魔門的戰鬥,雖然不大,但是如果能邀請到北星子,那就更有勝算了。”

“弟子明白。”

對於陳長老的潛台詞,黃茜當然心領神會,北星子身為紫羅峽的弟子,如果能正式參與道門和魔門的戰爭,那自然代表了紫羅峽閉關避戰的原則發生了動搖,如果能拉著紫羅峽參戰,那不但增加了強大的力量,而且…

當時她自以為,憑借著彼此的淵源,應該不很困難才是,但是想不到他根本一絲麵子和機會也不給她…但是這是大事,切不可一時衝動,那先弄明白他到底在這裏幹什麽吧…

想到這裏,她不由心平氣和起來,等她平靜了下來,才望向北星子,又不由吃了一驚,隻見北星子端坐在涼席之上,既已入定,隻見其神光內瑩,聖靈充滿,整個內室中充滿著一種浩瀚而古老的星流,如星河一樣自天而臨,生生不息。

在她的靈眸中看來,簡直是一個龐大的光雨之柱,信口雌黃的從他頭頂三尺上產生,並且將其籠罩在內。

這是天花聖露降臨之態,就連她自己,修道已有三百多年,也才初步接觸到,但也無他這樣隨便就有,已成氣候,他修道才七十年,他竟然到達如此境界!

一時間不知道什麽滋味,隻是呆呆看著,等了很久,她才明白過來,她出了內室,一道飛過,落在三百丈外的一處山峰之上。

手中一張,一團銀光飛出,在空中凝聚出一個光鏡。

光鏡中一閃,一個三十餘歲模樣的修者就出現了,他看見是黃茜,不由笑了:“這樣快就聯係,有什麽好消息給我?”

“不,陳長老,不算是好消息,但是也不能說壞消息,你請看吧!”

說著,光鏡一分而二,剛才北星子入定修行的情況就出現在一半的鏡麵之上,鏡麵上,北星子身上如淋浴一樣降臨的光雨,也清清楚楚的出現了。

“咦…是聖露降臨,難道此人,已經達到了這樣的境界了嗎?真是不可思議,不可思議…”

“是的,我也覺得很吃驚,真的是聖露降臨,真不敢相信他才修道七十年!”黃茜說道:“但是這是貨真價實的,我分辨這點還不會有錯誤!”

“啊,我不是懷疑,隻是有點吃驚。”陳長老臉色凝重:“這事我要立刻向同盟報告才是,你現在已經獲得他幫助了嗎?”

“沒有,他一口拒絕了我,說是師門規矩,不敢違抗。”

“那你也跟著他,事情要慢慢來,同時也要注意他,到底在作什麽事情!”陳長老低聲自言:“紫羅峽的門人,竟然可以如此快速修行達到這樣的地步?難道仙府奇珍,就如此厲害?真不可思議!”

的確是不可思議,因為修道甚深者都知道,修道貴在自己,來不得虛假,雖有天地奇珍,但是對登堂入室者並無太大的作用,如果說仙府隻是增加法寶威力,那也理所當然,甚至快速增加入門弟子的修為,也很平常,但是現在北星子出現的境界,是完全不可能靠奇藥靈丹而獲得的甚深之境界。

這就難以解釋了…但是事實又在眼前。

“是!”

光鏡消失了。

突然之間,黃茜有點空虛,她不由想起了和北星子的淵源。

在三百年前,他和她本是一個小散仙的門下,得法不過中層而已,雖然如此,日子也甚是逍遙,但是一次劫難中,師傅提前兵解,隻留下他和她二人自己摸索。

但是所學之法固然不高,二人也走了許多彎路,所以究竟沒有修成什麽正果,不得不屍解而去,在臨去屍解前,二人曾經約定,二者誰得大道,必相互引渡,不負百年同門情意。

可是命運很難說,在以後,黃茜順利的投到了道門正宗門下,免去了許多劫難,獲得了許多了珍貴的道訣,黃茜當知其機會難得,全心修行,獲得了師門的讚揚,這樣一下子就是二百年。

等出了師門,黃茜才記得了當年的誓言,於是才向約定之地前去,而鄭祥已經轉世二次,以那種中下的法訣,能保持元嬰靈光不味,已經說明了他勤奮修行了。但是這也無明顯的成就,看見了黃茜到來,而且修為大進,不由羨慕,於是就請她指點。

師門道訣,怎麽可以輕傳,雖然鄭祥是她的前代同門師兄也一樣,當時就說,要請師傅同意。

但是回到師門,拜見了師傅,提出這個問題時,卻反而受到了師傅的責備。說道緣豈是如此輕易可得,你得我派正宗道緣,那是你的福分,就當全神貫注的修行,日後必可得其正果,還在和前世的一些因緣牽纏幹什麽?

有了師傅這個責備,她當然也不敢再說,於是就不自覺的避開了鄭祥,空讓鄭祥等了二十年。

二十年後,他消失了,當時她暗地還鬆了一口氣。

但是想不到到了今天,他以紫羅峽弟子的身份出現在她的麵前,而且法力和神通,更是遠超過修行三百的自己。

更想不到的是,現在的他,冷淡如水,對她再無絲毫掛念。

想了半時,她回過頭去,但是到了石室門口,就見門口一片白光,已封成一片,自己上前,竟然無法靠近。

當下心中惱怒,就要用發藍攻打,但是手伸了出去,又緩慢的收回,她歎息了一下,回過頭,手一揮,一道光華閃過,又是一片石被切開,光滑平麵,正好當作休息打坐之用,當下就坐了下來。

此山雖然不大,但是數裏鬆木,暮靄蒼茫,也自然有一種幽深之氣,腳下亂石綠木,四無人蹤,隻聞草樹搖風,簌簌亂響。

她不由低言。

“唉,此事雖是我歉虧於你,但是你可知我的師門規矩甚是森嚴,稍有差錯,就是收回道法,打入凡間?”

說到此處,暗生惆悵,滿是心事,又予誰說,隻托付於清風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