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楊夢寰行到那小轎前麵四五尺處,停了下來,橫劍而立,高聲說道:“在下楊夢寰,請朋友出轎一會。”

但聞那小轎中傳出來一聲冷笑,道:“楊夢寰,你不過浪得虛名,也配見本座的真麵目麽?”

楊夢寰暗中運氣,隻覺真氣已可在全身流動,就算立時動手,也可應付,當下縱聲大笑,道:“閣下好大的口氣,就是那陶玉見了在下,也要稱叫一聲楊兄。”

小轎中又傳出一聲冷笑,道:“但你在本座眼中,不過是一個欺世盜名之輩。”

楊夢寰淡淡一笑,道:“好,隻要閣下能夠數說出我楊某人的劣跡,在下當麵領罪。”

轎中人道:“你霸占師妹為妻,橫刀奪人之愛,難道還不算罪大惡極麽?”

楊夢寰一皺眉,道:“還有麽?”

轎中人冷笑一聲:“難道這還不夠麽?”

楊夢寰道:“此中是非,江湖自有公論,在下也懶得和你辯駁了……”語音微頓,接道:“閣下能夠身隱轎中,出手擄人,這武功實叫在下佩服的很,在下亦想領教領教。”

轎中人道:“你如心中不服,何妨試試!”

楊夢寰暗運內力,貫注於劍身之上,又向前欺進兩步,陡然伸出長劍,緩向簾上挑去。

但聞轎中傳出一聲冷笑,一股強大的暗勁直推過來。

這強猛的一擊,勢道威猛之極。

楊夢寰一麵施展千金墜的身法,穩住了身子,內勁再貫注於劍上。

果然,那長劍屹立不動,未被擋開。

楊夢寰覺出對方這一擊的力道,無法把自己震退,當下一咬牙,長劍又向前探出數寸,劍尖已然觸及小轎垂簾。

隻要他這一劍挑開垂簾,立時可以瞧清楚那轎中人的模樣。

這當兒突見那轎簾一角啟動,一道紅光,直點過來。

楊夢寰吃了一驚,揮劍擋去。

隻覺那紅光和長劍一觸,竟是無聲無息。

楊夢寰仔細看去,那紅光竟是一道軟索。

隻見那軟索忽點忽掃,竟然是變化繁多,甚難防守,逼的楊夢寰隻好全心運劍。

軟索長劍,各出奇招,鬥得十分激烈。

那紅索隻從轎簾一角伸了出來,但遇上了楊夢寰這等勁敵,那一角活動的範圍,顯然已不能適應,逐漸的擴大。

這時如若有人肯伏下身子瞧去,定可瞧見轎中人雙腿,雙足。

楊夢寰以劍封索,惡鬥了數十招,仍是不能取勝,心中暗暗吃驚道:這是什麽人物,武功如此高強,他在轎中出索,我卻全心對敵,這運轉之間的靈活相差甚大,縱然是陶玉親自到來,也難有此等上乘武功……

隻覺重重疑雲,泛上心頭。

沈霞琳初時見楊夢寰一跛一跛,很是代他擔心,但見和那人動上手後,不但腿不再跛,而且運轉也十分靈便,這才放下心來,回顧綠春一眼,笑道:“我知他本領很大,咱們是萬萬及不上的。”

綠春道:“哼!他本領再大一些,也不是我們姑娘的敵手。”言語之間,顯示對主人崇敬無比。

沈霞琳沉吟了一陣,道:“不錯,那趙姊姊的武功,是要比寰哥哥強一點。”

綠春道:“豈隻是強一點,簡直是強得多了。”

沈霞琳微微一笑,道:“就算強很多,也不要緊啊!”

她忽然覺到自己已經是大人了,豈能再和這小姑娘們爭那口舌之勝。

這時楊夢寰已和那轎中人,打到緊要關頭,劍勢軟索,盤旋飛舞,極盡變化之能,激鬥之間,楊夢寰覺手中長劍一緊,竟被那軟索緊緊纏住。

小轎中垂簾微啟,三點寒芒電奔而來,分取楊夢寰前胸小腹。

這暗器不但腕勁奇足,來勢很快,而且又和軟索配合的恰到好處,顯然要迫楊夢寰棄去手中兵刃。

楊夢寰心中大急,潛運內力,突然一甩,想以劍上鋒口削斷那軟索。

那知軟索未斷,一支精鋼長劍,卻是應手而折。

楊夢寰人卻隨那揮臂一甩之勢,閃開數尺,避開那三點寒芒。

隻聽轎中傳出一聲冷笑,道:“接著斷劍。”

軟索突然一振,半截斷劍突向楊夢寰飛了過來!

楊夢寰手中仍然握有著另半截斷劍,揮手擊出!

但聞當的金鐵交鳴,那飛向楊夢寰的半截斷劍,吃那楊夢寰揮手一擊,反向那小轎中飛了過去。

兩人這一來一往之勢,看似簡單,實則乃武功中極為艱難的手法,要有深厚的內力,準確的手法巧勁,才能隨手揮去,皆成文章。

但見那半截斷劍,直向小轎之中飛去,破簾而入。

大出意外的,是那小轎中不聞一點反應的聲息,連那軟索也很快的縮入轎中。

楊夢寰心中暗道:此人武功之強,當世武林高人,也許隻有趙小蝶和朱若蘭可以和他比美,那半截斷劍決難傷得了他,這半晌不聞聲息,不知又在想的什麽鬼計?

那排列在小轎後的黑衣劍手,和兩個身體奇高的赤膊大漢,仍是靜靜的站著不動,並沒有群攻楊夢寰的跡象。

暫時間恢複了一片寧靜!

綠春突然舉起手中長劍,高呼叫道:“接著。”揮手向楊夢寰投了過去。

楊夢寰疾快的把右手半截斷劍交到左手,右手一伸,接過綠春拋過來的長劍,頜首微笑,表示謝意。綠春突然喃喃自語,道:“我明白了,明白了。”

沈霞琳奇道:“你明白了什麽?可是已知那轎中人的來曆了?”

綠春道:“不是,我明白了我家姑娘為人,為什麽心中對你們有此……”突然住口不言。

沈霞琳卻凝神觀戰,對綠春所說之話未曾注意。

這時楊夢寰已舉起了右手長劍,緩緩向前刺去。

他出劍很慢,但推出的劍招上卻含蘊了很強烈的內力。

隻覺寒芒一閃,一道冷虹,耀眼生花,楊夢寰霍然向後退了兩步。

凝目望去,隻見手中那柄長劍,又被人用寶刃削去了一部份。

轎中人還不知是誰,但卻知他有著一把削鐵如泥的寶刃。

楊夢寰收住了攻勢,霍然向後退了兩步,道:“閣下武功高強,身懷寶刃,那自非普通的武林中無名之輩,還望現身一見。”

轎中傳出一聲冷笑道:“楊夢寰,你可是很想見見我麽?”

楊夢寰道:“在下隻是佩服你的武功,希望能一見,別無用心。”

轎中人道:“好!如若我決定見你時,再告訴你不遲。”

楊夢寰心中暗暗付道:他手中既有寶刃,那是更難對付了,我必得想個應敵之策才是。

激烈的搏鬥,暫時靜了下來,雙方形成一個對峙之局。

楊夢寰舉著半截斷劍,心中愁苦幹種,想不出拒敵之策。

他必得仗著一支不畏寶刃削斷的兵刃,至低限度兵刃要沉重厚大一些,使他削起來有所顧慮。

這當兒突聽綠春嬌聲喝道:“好啦!咱們的救兵來了!”轉眼望去,隻見正東方又來了四個全身白衣的背劍少女。

四少女看上去走的不快,但來勢卻是迅速至極,片刻間已到了幾人停身之處。

隻見當先一個白衣少女行到綠春身邊,低聲問道:“姊姊的人呢?”

綠春道:“別提了,你瞧到那小轎麽?都被那轎中人給搶去了。”

那白衣女奇道:“有這等事?”

綠春道:“是我親眼所見,那自是真的了。”

白衣女指著楊夢寰道:“那人是誰?”

綠春道:“大名鼎鼎的楊夢寰,你就不認識麽?”

沈霞琳心中暗笑道:你也不過剛剛認識,就這般賣起老來。

那白衣少女道:“原來他就是楊夢寰……”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奇怪呀,他怎麽手中拿著半截斷劍?”

沈霞琳道:“那轎中強敵不知用的什麽兵刃,能夠削去寰哥哥的長劍。”

白衣少女道:“好!那我去助他一臂之力。”

沈霞琳急急叫道:“不可,你打不過那轎中人。”

白衣女道:“我偏要去試試!”直向那小轎奔了過去。

楊夢寰雖然和那轎中人暫時罷手,但事實上雙方都在暗中準備一次更猛烈拚鬥。

卻不料這白衣女突然插手進來。

楊夢寰要待喝止已自不及。

那白衣女疾如飄風一般,直衝到小轎前麵,振腕一劍刺了過去。

閃動的劍芒,剛剛觸及到垂簾,小轎中突然閃出一道青芒,嗆的一聲,削斷了那白衣少女長劍。

就在那青芒閃出的同時,一道紅索由轎中飛了出來,有如靈蛇舒尾一般,疾快的纏在那白衣少女的腰間。

楊夢寰大喝一聲,飛步躍上,伸手向那紅索抓去。

可惜仍是晚了一步,那白衣女已被拖入了小轎中去。

楊夢寰默查內情,心中突然一動,倒躍而退。

另外三個白衣女眼看為首之人被人擒去,不禁心中大急,齊齊抽出長劍,向前衝去。

楊夢寰回身攔住三人,道:“三位姑娘,暫請退回。”

三個白衣女雖然依言停下腳步,人卻是不肯退回。

楊夢寰低聲說道:“三位姑娘武功雖然高強,但缺乏對敵經驗,實非那轎中之人敵手,那位姑娘的遭遇,三位都是親目所見,當可知在下所言不是信口開河。”

綠春也趕了過來,說道:“三位妹妹,快請退下,這位楊大俠的武功,比咱們高得多了……”長長歎息一聲,接道:“我有兩位妹妹已被轎中人拖了進去。”

這些女孩子們一個個天真率直,同伴被人擄去,也不過略帶愁苦,似是心中甚有把握,覺著那轎中之人不敢傷害她們一般。

居中一位穿白衣的姑娘,說道:“白夏姊姊被人擒去,我們豈能不管,如是一個人打他不過,我們三個人一齊出手就是。”

楊夢寰道:“姑娘請看對方有好多人手,如是三位一齊出手,引起群戰隻怕咱們還得吃虧。”

三女抬頭看去,果見那小轎後麵,有數十餘名佩劍的黑衣武士。

綠春接道:“三位妹妹,還是聽楊大俠的勸告吧!那人知道咱們是趙姑娘的屬下,諒他也不敢隨便加害白夏姊姊的,”

三個白衣女無可奈何,隻好點頭答允,緩步向後退去。

楊夢寰拋去手中半截斷劍,低聲說道:“那位願把長劍借在下一用。”

三位白衣女齊齊伸手,遞去手中長劍。

楊夢寰伸手把三支長劍一齊接下來,說道:“那轎中之人,武功高不可測,在下實無把握能夠救出三位被擒的姑娘,如若諸位能夠設法傳報趙姑娘,那是最好不過了。”

說完後,轉身行近那小轎四五尺處停下。

他手中執著三柄長劍,除左右手各執一劍之外,卻把另一支長劍插在停身之處的土地上。

凝目望去,隻見那小轎軟簾低垂,山風中微微飄動,轎中卻不見一點動靜。

那排站在小轎後麵的黑衣武士,一個個肅然而立,似是泥塑木雕一般,對眼下的惡戰,漠不關心。

楊夢寰輕輕咳了一聲,揚劍指著小轎喝道:“閣下武功如此之高,自非無名之輩,何以不肯現露出真正麵目?”

他一連呼叫數聲,那轎中人一直是恍如不聞,置之不理。

楊夢寰心中暗忖道:“這一頂區區小轎,裏麵已有四人之多,我縱然能想法子攻人那轎中一劍,隻怕將誤傷別人,怎生想個法子,激他出轎才好。

盡管那轎中人聲勢駭人,武功詭奇,但楊夢寰心中卻無畏懼之感,他和那人動手數招,雖然覺出他武功高強,但自己也並非無能抗拒。

楊夢寰等候了良久,仍不聞那轎中人相應之聲,怒聲喝道:“閣下這般藏頭露尾,算得什麽好漢。”突然向前欺進一步,左手長劍一揮,疾向那軟簾上挑去。

雖然隔著一重轎簾,但那轎中人目光卻似敏銳的很,楊夢寰長劍探出,他似已然瞧到,寒光一閃。迎了出來。

楊夢寰早已有備,看他劍勢,右手長劍卻疾如閃電刺出。

他無法瞧見那小轎中是何等模樣的人物,也不便強行揮劍攻人轎中,但可從他伸出的劍勢,判斷出那執劍手腕。

楊夢寰左手劍招,旨在誘敵,立時向下一沉腕勢,避開對方的劍招,但右手刺出的劍勢,卻是奇快絕倫。

那人雖然深藏在轎中,但對楊夢寰劍的變化,卻是有如目睹一般,寒光一閃,反向楊夢寰右劍削來。

楊夢寰暗讚一聲,好快的變化,疾快刺出的右劍,突然向上翻起,左手的虛招,卻突然化虛為實,點了過去。

兩人電光石火般連變數招,兵刃未曾觸接,全都憑藉手快,眼明,隨機變化,不但是在比鬥劍招,而且包括了鬥智,反應。

那轎中人無法削得楊夢寰手中之劍,楊夢寰也無法攻入轎中一招。

驚心動魄的快速幾招過後,雙方幾乎是同時收了劍勢。

但聞轎中似出一個冷漠的聲音道:“看將起來,你倒非浪得虛名……”

楊夢寰接道:“誇獎,誇獎,閣下雖然是憑仗手中短劍鋒利,有著削鐵如泥之能,但變招之快,亦叫在下佩服。”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此等身手,武林中極是罕見,不知閣下何以要藏身轎中,故作神秘,不肯和楊某麵對麵的比試一陣?”

轎中人沉吟了一陣,道:“你當真想和我一較劍招,比個勝敗出來麽?”

楊夢寰道:“當世武林中,似閣下這般身手,除了有數的三兩個人之外,實難叫在下想得出來還有何人……”

轎中人冷笑一聲,接道:“你倒說說看,你那心目中三兩高人,都是些什麽人物?”

楊夢寰心中一動,暗道:機會來了,切不可放過激他現身的機會。

心念轉動,緩緩答道:“有一位世人欽敬的趙老前輩,趙海萍,不知閣下識是不識?”

轎中人道:“好!那趙海萍算一個,除他之外,還有何人?”

楊夢寰道:“多情仙子趙小蝶,該有閣下這般身手吧?”

轎中人道:“不錯,趙小蝶全身武學都得自‘歸無秘笈’,也算她一份就是,這父女兩人之外,還有何人?”

楊夢寰道:“天機府朱若蘭,朱姑娘,不知閣下知是不知?”

轎中人道:“那朱若蘭也算一份,還有麽?”

楊夢寰道:“就在下所知,也隻有這幾個人了。”

轎中人道:“還有一人,你卻忘記講了。”

楊夢寰心中暗道:莫非他說的是陶玉麽?口中故意說道:“兄弟想它不出,不知那人是誰?”

轎中人道:“還有你楊大俠!”

楊夢寰微微一笑,道,“閣下過獎了。”

轎中人冷笑一聲,道:“如若我能夠勝得你楊大俠,那就一舉成名了。”

楊夢寰道:“大概是不錯吧!”

轎中人冷冷說道:“可惜我沒有揚名立萬,哄傳天下的用心,有人喜愛名利,立威天下,但有人卻喜愛幕後的權勢,我……就是屬於後一種人。”

楊夢寰道:“所以閣下才用了這頂黑布慢遮的小轎,以掩飾本來麵目。”

轎中人道:“你如是真想和我在武功上分個勝敗出來,請於今夜二鼓後,在你身後那高峰之頂,各憑武功拚個勝敗出來。”

楊夢寰回顧一下身後高峰,道:“好!咱們就此一言為定,今宵二更,在下在峰頂相侯。”

轎中人冷然說道:“不過,我要事先說明,博鬥時,隻許你我在場,不得帶人觀戰。”

楊夢寰暗道:故作神秘。口中卻應道:“在下一切從命……”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在下有一個不情之請……”

轎中人接道:“可是要我放了被擒的三位姑娘?”

楊夢寰道:“不錯,閣下可知她們的來曆麽?”

轎中人道:“都是那趙小蝶的侍婢。”

楊夢寰心中一驚,暗道:看將起來,他對江湖上的情勢倒是熟悉的很。輕輕咳了一聲,道:“閣下武功如此之高,如果傷害幾個侍婢,那未免有失身份。”

轎中人道:“今夜之戰;你如能夠勝我,三婢毫發無損的奉交於你,如是敗在我的手中,連你的性命也要操諸我手,替人求情,豈不是笑話麽。”

語聲微頓高聲接道:“我們走!”

走字出口,兩個赤膊大漢已然如飛奔至,抬起小轎飛奔而去。

那騎馬佩劍的少年,齊齊帶轉馬頭,緊隨轎後而去,轉眼間消失不見。

綠春和三個白衣少女,欲待追趕,卻被楊夢寰勸阻,要他們等到次日再說。

是夜二更,楊夢寰帶了兩支長劍,悄然獨登峰頂。

峰頂上是一片半畝大小的平坦之地,四周寂然,了無聲息,月掛中天,銀照匝地,楊夢寰放下長劍,盤膝坐在峰頂,閉目運氣調息。

表麵上楊夢寰似已進入禪定之境,其實是勁氣內斂,神凝五中,以他此時功力,三五丈內,可辨出落葉聲息。

足足過了一頓飯工夫之久,仍不聞有人到來,楊夢寰不禁心中焦急起來,暗道:難道他不來了麽?正自疑慮橫生,突然西方暗影處,傳過來一聲冷笑道:“有勞久候了。”

楊夢寰抬頭看去,月光下,隻見一個全身黑衣,長袍掩腕,黑裙曳地,遮去雙足,臉上戴著一個黑色麵具的怪人,緩步走了過來。

這人一身裝束怪模怪樣,靜夜中瞧去,有著一種陰森恐怖之感,楊夢寰心中暗道:你這身衣服和躲在小轎中有何不同?口中卻淡然一笑,道:“閣下來的並不算晚,天色仍在三更之前。”

那黑衣人道:“其實咱們比試武功,有得半個時辰,那已是足夠了。”

他聲音並不怪異,隻是有一股冰冷的味道,有如從陰冰地窖中吹來的寒風。

楊夢寰淡淡一笑,道:“在下自知半個時辰之內沒有勝得閣下之能。”

那黑衣人冷冷說道:“我有。”

楊夢寰霍然站起,握著雙劍,道:“閣下不覺著口氣太大些麽?”

那黑衣人冷笑一聲,道:“你不信,那也是無可奈何。”

楊夢寰精神一振,暗中運氣貫注雙臂,直達於雙劍之上,緩緩說道:“閣下手中短劍,鋒利異常,直可切金斷玉,還請亮出兵刃來吧!”

那黑衣人突然一揮右手,長袖飛動,流現出一道寒芒。

凝目望去,隻見那短劍不過一尺餘長,劍柄深隱袖中無法瞧見,隻見寒芒流動,卻無法辨識那短劍來曆。

楊夢寰四下瞧了一眼,緩緩說道:“三位姑娘,都很好麽?”

黑衣人道:“很好,隻要楊大俠能勝得我手中之劍,她們立時可以自由。”

楊夢寰道:“還有一件事,在下亦得先行說明。”

黑衣人道:“好!你說,隻要你能勝我,不論何事,隻要我力能所及,無不應允。”

楊夢寰道:“在下和閣下相約於此,除了比試劍招武功之外,還想藉此機會,一睹閣下的真正麵目。”

那黑衣人沉吟了一陣,道:“就在下記憶所及,相約之時並未說明,楊大俠想瞧瞧我,那也不是什麽困難的事。”

楊夢寰心中忖道:這人對答老練,軟硬不吃,實在是太難對付的人物。

心念一轉,欲擒故縱,淡然一笑,道,“在下希望能瞧瞧閣下的廬山真麵,也不過是基於好奇之心,其實見與不見都於事無補。”

那黑衣人由麵具之中發出一聲清冷的笑聲,道:“一切事情都好辦的很,但重要的是,楊大俠必須先要勝得我手中的兵刃。”

隻見他一幌手中的短劍,冷月下,立時閃動一片光輝,接道:“楊大俠自負淵博,可識得此劍來曆麽?”

楊夢寰凝目望去,隻見那短劍在冷月之下,閃動起片片的寒芒。他已知此劍鋒芒絕世,削鐵如泥,但卻無法認出其來曆。令中一急,突然急出了一個主意來,淡淡一笑:“如若閣下肯放心把手中兵刃交付於我,在下倒要仔細瞧瞧那短劍出自何處……”

那黑衣人冷冷說道:“我不放心。”右手一振,寒芒暴閃,突然掃來一劍。

楊夢寰料不到他想打就突然出手,這一劍突如其來,又快如閃電,隻迫的楊夢寰倒躍數尺,才把一劍避開。

那黑衣人身隨劍進,口中冷冷的說道:“今夜你楊大俠隻帶兩隻劍來,隻怕是不夠用吧!”

說話之中,連攻八劍。

這八劍招招如雷奔電閃,迫的楊夢寰連連後退。

他手中兵刃鋒利,楊夢寰手中雖有雙劍,卻是不敢硬行封架他的兵刃,一時竟是無法扳回先機,節節敗退,直待那黑衣人綿連的劍招一緩,楊夢寰才有反擊之能。

楊夢寰雙手各執一劍,左手長劍疾攻而出,點向那黑衣人的麵門,右手長劍平胸橫立護身。

那黑衣人劍勢一轉,斜向楊夢寰左手長劍之上撩去。

如是被他削中,楊夢寰手中長劍非成兩截不可,隻見楊夢寰右手揚起,那平護胸前的長劍突然刺出,掃向那黑衣人手中肘間關節。

如若那黑衣人劍勢不停,一舉之間,固可把楊夢寰左手長劍削斷,但右手肘間井節勢非被楊夢寰長劍點中不可。

如若他回手對付楊夢寰右手長劍,楊夢寰左手長劍,勢將點中他麵門之上。

這一招看來平易簡單,實是雙劍招術一記絕學,名叫“星月並輝”。

那黑衣人被逼得向後一躍,倒退五尺。

楊夢寰雙劍一振,連環攻出,雙劍各攻一路。

那黑衣人手中空有削鐵如泥的寶刃,卻是無法削得楊夢寰手中之劍。

原來楊夢寰本不善使用雙劍,但情勢所迫,和這黑衣人定約之後,就利用其間一段空閑時間,思索演練雙劍招術,他天資過人,又有著深博的武功基礎,竟被他想出一路以雙劍克製對方利器的打法,以快速的變招攻勢,使對方無法應用利器,削去自己手中之劍。

纏鬥數十合,仍是不勝不敗之局。

那黑衣人打得火起,突然長嘯一聲,劍勢忽變。

隻見他長袖與劍光齊飛,全身都籠罩在一層劍氣之中。

楊夢寰雙劍揮轉,不但無能進一招,反而有些逐漸被對方所製。

原來適才動手之時,那黑衣人一心想憑藉手中的利器,削去楊夢寰手中兵刃,完全陷入了被動之中,處處受製,此刻戰法一變,寶劍威力發揮,楊夢寰不敢和他利劍相觸,由主攻變成防守之勢。激鬥之中,突聞得一陣金鐵相交之聲,楊夢寰左手中的長劍被那黑衣人一劍削斷。

隻聽那黑衣人冷笑一聲,停下手道:“楊夢寰你可要再換一支劍?”

楊夢寰棄去左手中半截斷劍,道:“那倒不用,在下用單劍也是一樣。”

黑衣人道:“如是我再削去你右手中的兵刃呢?”

楊夢寰肅然說道:“在下還有雙手和你周旋。”

黑衣人怒道:“你可是覺得我不敢殺你麽?”

楊夢寰道:“勝負未分之前,閣下這些話未免說的太早了一點。”

黑衣人怒聲喝道:“不信你就試試。”唰的一劍刺了過來。

楊夢寰隻餘右手之劍,對敵之間,不得不小心從事,一閃避開,拍出一掌。

那黑衣人劍勢一撩,橫向他手腕削來。

楊夢寰左手引開對方劍勢,右手長劍才突然攻出一劍,刺向那黑衣人的臉上。

那黑衣人門戶大開,楊夢寰劍勢遂乘虛而入。

如若那黑衣人,要想避開一劍,隻要向後一躍即可。

那知事情竟是大出意料之外,那黑衣人競是不理楊夢寰刺向臉上的劍勢。

但聞錚然一聲,刺個正著。

那知劍勢如刺在堅石之上,那黑衣人竟是渾如不覺。

原來那黑衣人戴的麵具,竟然是金鐵作成之物。

就在楊夢寰略一怔之間,那黑衣人短劍疾起,掃了過來,嗆的一聲,削斷了楊夢寰手中的長劍。

黑衣人冷笑一聲,道:“你雙劍已然盡遭削斷,我要領教你的掌勢了。”

楊夢寰雙掌一錯,道:“自當奉陪。”

黑衣人緩緩把手中寶刃收了起來,道:“我如用兵刃勝了你,隻怕你心中不服,但我赤手空拳勝了你,你總該心服口服吧。”

楊夢寰冷冷說道:“閣下勝了之後,再行誇口不遲。”

黑衣人道:“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敗在眼前,還這般大言不慚。”揮手一掌,拍了過來。

楊夢寰舉手相迎,立時展開了一場惡鬥。

兩人掌來足往,各盡所能,變化萬端,極盡奇幻。

楊夢寰初動手時,還不覺得什麽,動手數十招後,突然發覺了不對。

原來他發覺那黑衣人出手拳招,竟然是處處搶製了先機,是以,楊夢寰雖然全力搶攻,始終無法搶得一招先機。

眼下的情勢很明顯,如若兩人再這般打了下去,楊夢寰非敗不可。

但情勢逼迫,卻不敢稍有鬆怠之心。

他發覺了這黑衣人的武功,出人意外的高強,最使楊夢寰驚奇的是,這黑衣人出手的招術,竟似是先就料到了楊夢寰拳勢變化,自然處處盡占先機。

正激鬥中,突聞一聲嬌叱傳了過來,道:“住手。”

這聲嬌叱聲音不大,但卻如泄地水銀一般,鑽入了二人的耳中。

兩人一齊停下手來,轉臉望去,隻見一個豐神絕世的自衣女,衣袂飄飄的站在山崖邊緣。

楊夢寰一眼下,已認出來人是趙小蝶,高聲說道:“趙姑娘。”

趙小蝶飄身而下,緩步走了過來,兩道清澈的目光,盯注在黑衣人的臉上,冷冷說道:

“你是什麽人?”

黑衣人也冷冰冰的答道:“你是趙小蝶麽?”

趙小蝶道:“不錯。”

那黑衣人緩緩取出短劍,道:“你要和楊夢寰聯手齊上呢?還是要和我單打獨鬥?”

趙小蝶款步行來,本想質問他擒去三婢的事,但卻未料到這黑衣人競是先發製人,拔劍挑戰。

那黑衣人不聞趙小蝶相應之聲,立時冷笑一聲,道:“趙小蝶,你怎麽不答話呢?”

趙小蝶嬌豔的粉臉之上,神情屢變,一語不發,緩步直向那黑衣人行了過去。

那黑衣人見她愈逼愈近,突然舉手一劍,刺了過去。

這一劍快速至極,但見寒光一閃,劍尖已然逼近趙小蝶前胸之上。

趙小蝶身子突然一側,打了一個轉身,巧妙無比的讓過一劍,仍是一語不發。

那黑衣人手中短劍一揮,突然幻出了一片劍花。

當頭罩落了下來,但見趙小蝶打了一個轉身,又靈巧絕倫的避開一團劍花。

那黑衣人似是料不到她身法如此之快,呆了一呆,道:“好身法。”唰的又是一劍刺來。

趙小蝶身子一側,又把一劍避過,冷冷說道:“該停手了。”

那黑衣人一連三劍,均未刺中趙小蝶,自己似是亦有些不好意思,果然停下手來。

趙小蝶緩緩舉起右手,纖巧玉指,理一下鬢邊長發,冷冷說道:“想打架,我一定奉陪,不過先把話說個清楚,再打不遲。”

那黑衣人道:“什麽話,但請快說。”

趙小蝶道:“我手下三個女婢,可是被你擄去了麽?”

黑衣人道:“我捉了三個丫頭倒是不錯,但她們是誰的丫頭,那我就不清楚了。”

趙小蝶道:“那就是了,不知她們現在何處?”

黑衣人道:“這個暫難奉告……”目光一掠楊夢寰,接道:“我和他相約在先,在這山峰之上比武,如是他能勝得了我,我就把那三個丫頭放了。”

趙小蝶道:“如是他敗在你手中呢?”

黑衣人道:“那三個丫頭生得聰明伶俐,我就把她們留在身側自己使喚了。”

趙小蝶道:“這比試不公平。”

黑衣人道:“那裏不公平了?”

趙小蝶道:“那些丫頭都是我的屬下,他如何能夠作得主?”黑衣人目光轉注到楊夢寰的臉上,道:“你即是做不得主,為什麽要和我訂約?”

楊夢寰被問得目瞪口呆,半晌說不出話來,一臉尷尬之色。

黑衣人冷笑一聲,道:“你怎麽不說話了,哼!你的英雄氣概那裏去了?”

趙小蝶眼看楊夢寰窘迫之情,忍不住微微一笑,道:“他為什麽不能做主?”

那黑衣人兩道冷峻的目光,轉注到趙小蝶的臉上,道:“他做得了主麽?”

趙小蝶臉色一整,說道:“自然做得了主。”

那黑衣人道:“好!那他已敗在我的手中了,那三個丫頭,你也不用想討回去了。”

趙小蝶冷冷說道:“三個丫頭事小,你卻忘了一件大事。”

黑衣人道:“什麽大事?”

趙小蝶道:“楊夢寰和你賭那三個女婢的自由,我要賭你永遠沒有使喚那三個丫頭的命!”

黑衣人道:“此言何意?”

趙小蝶道:“再也明白不過,你今宵難道還想離開此地麽?”

黑衣人縱聲而笑道:“趙小蝶,你這幾句話不覺得口氣太大麽?”

趙小蝶道:“我言出衷誠,句句實言。”

黑衣人冷笑一聲道:“別人怕你由‘歸元秘笈’上學得的武功,但我卻不怕。”

趙小蝶微微一怔,暗道:他怎知我武功得自“歸元秘笈”。

但繼而一想,此事天下皆聞,這黑衣人知悉內情,實也算不得大忌的事。心念一轉,微笑說道:“那你就試試看上麵記載的功夫如何。”

突然揮了長袖,掃了過去。

那黑衣人似早有備,右手一揮,一道寒光,直向趙小蝶長袖上斬去。

趙小蝶一挫腕,生生把長袖收了回來。

但左袖收回的同時,右袖卻擊了出去。

刹那間雙袖飛轉,快如風輪,一陣迫攻,逼得那黑衣人連退三步。

楊夢寰一側旁觀,隻看得暗暗忖道:她身具當世上乘內功而不自知,五年前還是不解武功的小姑娘,五年後,卻成了當今武林第一高手……。

心中念頭還未轉完,瞥見那黑衣人揮劍反擊過來。

他劍招怪異,競把趙小蝶逼退了數步。

楊夢寰仔細瞧去,不禁為之心頭震動。

原來那黑衣人的劍招,竟是走的反向劍路,這一劍該攻左側,他卻偏偏攻向右側。

趙小蝶雖是胸懷絕世武功,但從未料到武林之中竟然有人會用反道武功路數。

一時間竟然是想不出拒敵之策,被那黑衣人淩厲的反道劍勢,迫得直向後退。

楊夢寰隻看得大為焦急,但卻又想不出克敵之策。

眼看趙小蝶已然退到一處懸崖邊緣,再向後退,勢必要跌下懸崖不可。

就在這萬分危急的情勢中,趙小蝶似是突然想起了克敵之法,雙袖揮舞,展開了反擊之勢。

這一路反擊之勢,果然是黑衣人劍勢的克星,登時把那黑衣人淩厲的劍勢壓了下去。

趙小蝶身形緩緩轉動,竟然把那黑衣人迫轉向懸崖一邊。

她雖是雙袖當作兵刃,看起來有如揮袖曼舞,但長袖上卻是蘊蓄了很強的內力,如被他擊中,受傷之重,不下於刀劍所傷。

那黑衣人劍勢已完全被趙小蝶雙袖反擊之勢迫的沒有了還手之力,幾度要跌下懸崖。

趙小蝶突然停下手來,說道:“你臉上雖然戴著麵具,但身子總不能全穿著鐵衣,如是跌下這懸崖中去不知會不會把你摔死?”

那黑衣人突然收了長劍,道:“你雙袖之中帶著一股強大的潛力,逼的我劍招無法施展,今日之敗……”

趙小蝶冷笑一聲,接道:“怎麽?你敗得不服氣麽?”

黑衣人道:“自然是不服氣了,如若你能給我三個月的時間,咱們再比一場,那時我如仍然敗在你的手中,才心服口服。”

趙小蝶道:“別說三個月,就是給你半年,那也無關緊要,你仍然不是我的對手。”

那黑衣人冷笑一聲,道:“你一身武功,都是得自‘歸元秘笈’麽?”

趙小蝶道:“天下武林有誰不知,這也不算隱秘的事。”

那黑衣人道:“如是我用那‘歸元秘笈’未曾記載的武功和你動手,你就無所展其技了。”

趙小蝶笑道:“嗯!你剛才用的反道劍招,‘歸元秘笈’上確實未曾載過,但我還不是勝了你?”

那黑衣人道:“不管如何,我今日已為你所製,如你怕和我訂下後會之約,盡管出手就是。”

趙小蝶道:“那個怕你了,三月之後,咱們重在此地相見就是,不過……”

黑衣人道:“不過什麽?”

趙小蝶道:“不過我要你取下臉上的麵具,瞧瞧你的真麵目,還有釋放回我的三個女婢。”

那黑衣人道:“我隻取下麵具……”

趙小蝶道:“不錯,隻要你取下臉上的麵具,就可以走了。”

那黑衣人緩緩取下臉上的鐵麵具,說道:“趙小蝶,你要瞧清楚了。”

原來他那鐵麵內,竟仍是帶著麵具。

趙小蝶正待追問,那黑衣人已然搶先接道:“趙小蝶,你說過的話是否還要更改。”

趙小蝶心中暗道:他說的不錯,我隻過說過取開所戴的鐵麵具,當下一揮手,道:“好,算你勝了這一陣。”

那黑衣人突然轉過臉去,大步向山下行去,隱失於夜色之中。

趙小蝶突然想起那三個婢女還未被放,當下高聲叫道:“喂!那三個姑娘現在何處?”

遙聞那黑衣人應道:“但請放心,我下山之後,立刻就放了她們。”

高聳的山峰頂上,隻餘下楊夢寰和趙小蝶。

兩人相對站了片刻,楊夢寰長歎一聲,道:“又勞姑娘相助。”

趙小蝶道:“不用客氣。”

楊夢寰沉吟了一陣,抱拳說道:“姑娘多多保重,在下就此別過。”

趙小蝶柳眉聳動,緩緩說道:“這黑衣人很多武功確非那‘歸元秘笈’上記載的武學,你以後遇上他時,要多多當心才好。”

楊夢寰拱手道:“多謝關照。”

趙小蝶口齒啟動,幽幽說道:“咱們越來越陌生了。”緩緩轉過身子,漫步而去。

楊夢寰突然轉過身子,奔向山下而去。

趙小蝶聞得腳步聲回過頭來時,那楊夢寰已經奔下了山峰。

她望著楊夢寰的背影,默然良久,突然一咬牙,自言自語的說道:“你就是不肯求我一句話。”

且說楊夢寰一口氣奔到沈霞琳坐息之處,那綠春正在和沈霞琳談論著他。

綠春主張去找,沈霞琳卻是充滿著信心,主張不如在原地等待。

楊夢寰抱拳對綠春一禮,道:“令東主已經趕到……”

綠春急急接道:“他和那黑衣人動手了麽?”

楊夢寰道:“那黑衣人敗在趙姑娘的手中,已答應釋放擒去之人,諸位請在附近尋找一下,在下等先告別了。”

說完話,帶著沈霞琳和六寶和尚送行離去。

沈霞琳被他牽著手,急急奔行,心中大是奇怪,忍不住問道:“寰哥哥,你急什麽?”

楊夢寰道:“咱們得快此走,別讓她改了主意。”

沈霞琳道:“什麽人改變主意?”

楊夢寰道:“趙小蝶。”

沈霞琳奇道:“趙姑娘改變什麽主意?”

楊夢寰道:“也許她會和那黑衣人聯手同心不讓咱們走了。”

沈霞琳若有所悟的啊了一聲,道:“你是說那黑衣人幫助陶玉,趙姑娘也幫助陶玉,是麽?”

楊夢寰道:“看上去似是如此,事實上又非如此,這其間複雜得很,一時間我也無法給你說得清楚了。”

沈霞琳道:“這我就想不明白了,不過既然有這麽多人和咱們作對,咱們也該去請些幫手才是。”

楊夢寰道:“找人相助並非困難,難的是對手一個個武功高強,一般的武林同道非是他們的對手,豈不是徒自傷害人命。”

沈霞琳道:“那為什麽不去請武功高強的朋友相助呢?”

楊夢寰道:“要找到能和陶玉、王寒湘等高手相抗的人物,當今武林實難找出幾個。”

沈霞琳道:“唉!這有什麽困難,我已想好了很多可請的人。”

楊夢寰道:“你是說朱姑娘?”

沈霞琳道:“不錯啊!蘭姊姊那天機石府中,現有彭秀韋,玉蕭仙子等人,他們這些年來,個個都用心於武功之上,進境很多。”

楊夢寰沉吟了一陣,道:“玉蕭仙子和彭秀韋,武功雖然高強,但也難是趙小蝶和陶玉之敵。”

沈霞琳道:“趙姑娘對蘭姊姊最是敬愛,咱們讓蘭姊姊勸勸她也就是了,那陶玉隻有一人,你足以和他對抗,那也不用憂愁了。”

楊夢寰正待答話,突然一個悠長的笛聲專了過來。

楊夢寰素解音律,凝神聽了一陣,突然說道:“咱們得快些走了!”

牽起沈霞琳和六寶和尚大步向前奔去。

三人這一口氣奔行了十幾裏路,楊夢寰才放緩了腳步。

沈霞琳道:“跑什麽?”

楊夢寰道:“你剛才可曾聽到那笛聲麽?”

沈霞琳道:“聽到了,怎麽樣?”

楊夢寰道:“你可知那笛聲是何人吹出的麽?”

沈霞琳道:“又瞧不到那吹笛的人,自然不知道是何人所吹了。”

楊夢寰道:“我知道。”

沈霞琳道:“什麽人?”

楊夢寰道:“趙小蝶。”

沈霞琳道:“她在笛聲中吹些什麽?”

楊夢寰道:“她似是借那笛聲發泄出心中的怨憤,而且直對咱們的方向行來,她正在激憤之下,如是和咱們撞在一起,實有很多不便之處,因此咱們得快些走開。”

沈霞琳道:“原來如此。”

突聞笛聲飄渺,又傳過來!

沈霞琳道:“她似是追著咱們來了?”

楊夢寰道:“不錯,咱們得轉個方向。”

六寶和尚口齒拙笨,素無心機,想到師父已死,從此之後,隻有跟著楊夢寰夫婦,才能吃飽肚子,那就得忠心耿耿的跟著兩人,至於兩人談些什麽,他是漠不關心。

三人轉向而行,繞過一片雜林,隻見兩個勁裝大漢迎麵奔了過來。

沈霞琳低聲說道:“寰哥哥,鄧少堡主和柳遠來了。”

楊夢寰點頭笑道:“正是他們兩人,師妹已能留心到身外物了。”

鄧開宇似是亦認出了楊夢寰,帶著柳遠,大步奔了過來,抱拳一禮,道:“楊大俠,害兄弟找得好苦啊!”

楊夢寰微微一笑,道:“這些時日中,遇上幾個強敵,交手數陣,互有勝負,一時無法脫身趕回,有勞少堡主跋涉尋找,我等實是抱歉的很。”

鄧開宇笑道:“楊大俠駕臨敝堡,使敝堡蓬革生輝不少,眼下已有幾位江湖高手,和幾位門派的掌門人趕到寒舍,求見楊大俠……”

楊夢寰輕輕歎息一聲,道:“隻怕我要讓他們失望了。”

鄧開宇道:“據兄弟聽得消息,除了已到寒舍的幾位武林高人之外,還有九大門派中人都將趕到,兄弟已經離開了寒舍一日夜,隻怕此刻又另有很多人到達了。”

楊夢寰略一沉吟,道:“隻怕陶玉也已知道這些消息了,咱們得快些趕回貴堡中去。”

、鄧開宇道:“目下寒舍高手甚多,那陶玉縱然是親自找上門去,也不要緊。”

楊林寰心中暗道:除非有幾位武林中第一流的高手,能夠放下麵子聯手拒擋陶玉一人,如是單打獨鬥,以那陶玉手段之辣,縱然是武林高手和他過招,隻怕也難支撐過二十回合。

這些話如若說出口來,未免太過狂妄,他為人謙恭有禮,不願口舌之上輕蔑他人,隻好悶在心中。

他心有所思,愈行愈快,鄧開宇等被迫的全力疾追。

幾人一路急趕,日落前已回到鄧家堡。

鄧開宇低聲道:“楊大俠請先洗個臉休息一會,在下去通知一聲。”

楊夢寰回到室中,剛剛洗過臉,鄧開宇已來相請,道:“家父和群豪都已在廳中等候楊大俠。”

楊夢寰道:“鄧兄請把六寶和尚安排一下,他不善言詞,不解險惡,處處需人照顧才行。”

鄧開宇道:“不勞楊大俠費心,在下早已替他安排好食宿之地。”

談話之間,沈霞琳和童淑貞雙雙走了進來。

楊夢寰急抱拳一禮,道:“見過師姊。”

童淑貞還了一禮,歎道:“我都已聽師妹講過了,師弟為盛名所累,妒忌之人甚多,看來你是無法擺脫這江湖上的是非了。”

楊夢寰苦笑一下,道:“這次江湖大劫過後,小弟必將尋一處人跡罕至之地,摒絕武林恩怨,不再身擔是非。”

童淑貞道:“這談何容易啊……”語聲微微一頓,接道:“這些年來,我已習慣獨處,不喜人多,廳中宴會,我不想去了。”

鄧開宇道:“這個,如何……”

楊夢寰接道:“我師姊素喜清靜,少堡主也不用勉強她了,咱們走吧!”

鄧開宇帶著楊夢寰和沈霞琳直奔大廳。

楊夢寰當先而行,緩步入廳,隻見廳中群豪濟濟,不下數十人,有男有女,有僧有道。

老堡主鄧固疆大步迎上來,笑道:“楊大俠幸得及時趕回,唉!如是你再晚回來一些時間,老朽就無法應付天下英雄的質問了。”

楊夢寰抱拳一個羅圈揖,道:“楊某人因事晚歸,有勞諸位等候,在下這裏先行謝罪了。”

但聞廳中群豪齊聲應道:“楊大俠言重了。”

就在群豪話聲甫落之際,大廳一角,突然傳來一個冰冷的聲音道:“楊夢寰,你還記得老衲麽?”

此人直呼楊夢寰的姓名,隻聽得廳中群豪齊齊為之一呆。

轉臉望去,隻見一個身著大紅袈裟的枯瘦和尚,獨坐廳上一張木椅之上。

沈霞琳看清來人,不禁吃了一驚,幾乎失聲而叫,總算她這些年來,定力大進,勉強忍了下去。

楊夢寰淡淡一笑,道:“如若在下記憶不錯,老禪師該是大覺寺的高憎枯佛靈空。”

那枯瘦老僧哈哈一笑,道:“想不到楊大俠還能記得老衲的法號。”

楊夢寰道:“老禪師言重了。”

那靈空大師突然一閉雙目,雙手合掌當胸,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楊夢寰想到這靈空昔年在大覺寺中的作為,隻覺那一聲佛號特別刺耳。

這時鄧固疆已讓楊夢寰入座,吩咐廳中仆從開上酒宴。片刻之間,已然擺上了豐盛的酒席。

廳中群豪輪番向楊夢寰敬酒,口中都是些久慕大名,至為敬仰的頌讚之詞。

楊夢寰留心群豪,發覺其中有四個人深藏不露。

他們從楊夢寰進入廳中,始終是一付微帶笑容的臉色,既未說一句歌頌之言,亦未向楊夢寰敬過一杯酒。

一席酒宴,匆匆而畢,楊夢寰帶著沈霞琳退席之後,低聲說道:“你瞧到那枯佛靈空了麽?”

沈霞琳道:“瞧到了,那和尚壞死啦!”

楊夢寰道:“但他武功卻是高強的很……”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如是他武功仍和昔年一般,沒有什麽大進,你一人就可以對付他了。”

沈霞琳道:“如是他有什麽輕舉妄動,我今晚借機會宰了他。”

楊夢寰笑道:“告訴童師姊,要她小心一些。”言罷,自行轉回臥室;脫去外衣,登上木榻,暗暗忖道:靈空何以陡然在鄧家堡中出現,而且混入了群豪之中,難道他也投入了陶玉門下不成?

廳中群豪,人數雖然不少,但九大門派未來一人,唯一使楊夢寰念念不忘的,是那四個冷做不群的年輕人。

他們未向楊夢寰敬過一次酒,楊夢寰心煩意亂,也未來得及和四人打個招呼,就匆匆退了回來。

他胡思亂想了一陣,陡然覺得一陣困倦湧來,趕忙運氣調息,澄清雜念,漸入忘我之境。

這時突然由榻下躍出一人,手中舉著一把匕首,直向楊夢寰前胸刺去。

楊夢寰已生警覺,一仰身,倒臥在木榻之上,順勢飛起一腳,踢向那人手腕。

那人似是自知非敵,一擊不中,立時轉身向室外衝去。

楊夢寰一提氣,突然由木榻上飛躍而起,直向門口搶去。

兩人幾乎是同一時刻到了門口。

那人匕首一揮,疾攻兩招,寒光閃動,分擊向楊夢寰兩處大穴。

楊夢寰暗道:好快的手法!一吸氣,未落實地的身於,陡然向後退了兩尺,避開刀勢。

那人一擊之下,逼退了楊夢寰,身子一側,又向室外衝去。

楊夢寰揚手一掌劈了過去,一股奇大的潛力暗勁封住了門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