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若蘭接過封柬,目光一轉,隻見上麵寫道:書奉朱若蘭姑娘親拆,下麵是陶玉謹緘。

朱若蘭接過封柬,並未拆閱,一皺柳眉,問道:“這封信是陶玉親自送給你的?”

沈霞琳搖搖頭,道:“不是,他派了一個人,送來這封信,那人就立刻轉身而去。”

朱若蘭道:“什麽樣的人?”

沈霞琳道:“是一個中年大漢,他隻告訴我把這封信交給姊姊,並且要姊姊最好在無人之時拆看。”

朱若蘭冷哼一聲,道:“又不知在鬧的什麽把戲,這人陰險,惡毒,我瞧也不用看他的信了。”

沈霞琳急道:“姊姊不能將此信毀去,那人給我此信之時,亦曾說過,此信關係重大,無論如何要我請姊姊瞧瞧內容。”

朱若蘭道:“那送信之人還說些什麽?”

沈霞琳道:“他再三囑咐,要我勸姊姊,不要毀去此信,讀完之後再作決定不遲。”

朱若蘭回顧了楊夢寰一眼,道:“楊兄弟,你先瞧瞧吧,如果這封信上寫的亂七八糟,我就不再瞧了。”

楊夢寰道:“他既然要姊姊親拆,小弟如何可以代勞,還是姊姊自己看吧!”

朱若蘭隨手把封柬藏入袋中,道:“以後再瞧吧!其人詭計多端,說不定在信中有詐,瞧了或許要影響到咱們的計劃。”

六寶一直站在沈霞琳的身後,怔怔的瞧著幾人,一語不發。

沈霞琳道:“玉蕭姊姊帶著彭姊姊和一群花娥,轉回天機石府了,姊姊知道麽?”

朱若蘭道:“我知道。”

沈霞琳道:“此刻咱們要去何處?”

朱若蘭道:“回你們水月山莊。”

沈霞琳道:“回到水月山莊去?”

朱若蘭道:“不錯,從今以後,那水月山莊將要變成領導當今武林的中心,和陶玉抗拒。”

沈霞琳道:“小蝶妹妹呢?還有鄧開字,柳遠那些人,都去了何處?”

朱若蘭道:“分頭趕路,殊途同歸,他們都會在水月山莊中會麵。”

沈霞琳想了片刻,忽然微微一笑,道:“姊姊還沒有去過水月山莊。”

朱若蘭道:“沒有,但今後數年中,水月山莊四字,將揚名於江湖之上。”

沈霞琳道:“是啦!姊姊要在水月山莊中大會群雄,以便和那陶玉決一死戰。”

朱若蘭笑道:“聽說那水月山莊的風景甚好,我也該去見識一番。”

沈霞琳道:“可惜姊姊無法見到婆婆了,她那慈愛的笑容,凡是和她接近之人,無不如浴春風。”

朱若蘭四顧一眼,道:“咱們上路吧!”一行四人,離開了百丈峰,直奔水月山莊而去,一路上曉行夜宿,這日中午時分,行近水月山莊。

楊夢寰指著林木環繞的一堵紅牆,道:“那就是小弟的故居,水月山莊了。”

朱若蘭目光轉動,四顧一眼,隻見群山環伺,流水瀑瀑,山泉匯集的清流,繞著那水月山莊而過,不禁讚道:“好一片居息之地。”

枕霞琳道:“莊院之中,植滿了翠竹花樹,清晨鳥語,撲鼻花香,我和紅姊每日請完了二老之安,就在那花樹林中習練拳劍,唉!如非陶玉興風作浪,為害武林,這一生中我也不願再涉足江湖中了。”

楊夢寰道:“父母避險遠走,我又離莊甚久,不知莊中是否還有人打掃,小弟走前一步,進莊中瞧瞧去。”

突然加快腳步,向前行去。

朱若蘭伸手牽起沈霞琳的左腕,道:“琳妹妹,咱們也走快一些,去幫他打掃。”

幾人奔進莊院,隻見籬門大開,莊院花木齊整,打掃的幹幹淨淨。

楊夢寰霍然停下腳步,高聲喝道:“什麽人……”

隻聽一陣哈哈大笑之聲,打斷了楊夢寰未完之言,李滄瀾手執龍頭拐,緩緩走了出來。

楊夢寰急急奔上前去,樹於地,道:“怎敢勞嶽丈大人……”李滄瀾捋髯微笑,道:“快些起來,裏麵還有客人。”

楊寰站起身子,道:“什麽人?”

李滄瀾道:“百毒翁。”

楊夢寰吃了一驚,道:“百毒翁到此作甚?”

李滄瀾道:“他受了陶玉的暗算,幾乎死去,故而未能按

時赴約,特地找來水月山莊。”

楊夢寰低聲說道:“其人全身都是劇毒,嶽父可得小心,別要受了他的毒算。”

李滄瀾不答楊夢寰的間話,卻拱手對朱若蘭道:“玉蕭姑娘沒有來麽?”

朱若蘭道:“她回天機石府去了,老前輩有事找她?”

李滄瀾道:“就是那位百毒翁,他非得要見玉蕭姑娘不可。”

朱若蘭道:“久聞他乃一代用毒的奇人,請告訴他就說晚輩要見見他。”

李滄瀾道:“這個老朽已對他說過,但他不肯答允,他亦知那玉蕭姑娘,在姑娘手下做事,但他要先見過玉蕭姑娘之後,再見姑娘。”

朱若蘭微微一笑,道:“有很多人都有他特殊的想法,我去見他也是一樣。”

緩步行入室中。

抬頭看去,室中空空,那裏還有百毒翁的影子。

朱若蘭目光一轉,發覺後窗大開,分明那百毒翁已由後窗遁去。

李滄瀾道:“老朽早已想到他會逃走。”

朱若蘭道:“不要緊,玉蕭仙於過些時要來,那時再和他見麵不遲。”

李滄瀾道:“姑娘等旅途勞累,請到內宅休息一下,這一進院子,老朽借住了。”

朱若蘭道:“唉!老前輩年近古稀,正該悠遊林泉,享些清福才是,都因晚輩等無能,連累老前輩奔走江湖。”

李滄瀾哈哈一笑道:“不要緊,老朽一生中未為武林作過好事,如今垂暮之年,正該為武林正義稍盡棉力,以贖前愆。”

朱若蘭不再多言,緩緩轉身而去。

一路行入內宅,到處都已經被人打掃的十分幹淨。

朱若蘭回顧了楊夢寰一眼,道:“李滄瀾是何等英雄人物,風雲半生,到了古稀之年,卻為兒女之情所困,甘心為你們奔走效勞。”

楊夢寰道:“姊姊說的是,我不能盡孝膝前,反累老人家照顧,每思及此,常常終宵難眠。”

朱若蘭道,“你隻要善待那李瑤紅,那就是最好的報答了。”

談話之間,到了一座靜室前麵,楊夢寰推開木門,道:

“姊姊,這是小弟家居之處,可要進去看看麽?”

朱若蘭緩步行人室中,隻見一榻一案之外、堆滿一架的書籍,不禁微微一笑,道:“頗有書卷氣,但卻不見一點閨房之樂的氣氛。”

楊夢寰淡淡一笑,道:“姊姊請坐吧!”

朱若蘭依言坐下,四顧了一陣,低聲說道:“這幾年來,你都是一個人住在這裏麽?”

楊夢寰正待答話,瞥見沈霞琳捧著錫箔而入,道:“寰哥哥,咱們該去了。”

朱若蘭道:“到那裏、祭奠何人?”

沈霞琳道:“寰哥哥的表姊,就葬在莊外不遠處。”

朱若蘭道:“我也去吧!”

出得水月山莊,到得一座青塚之前,沈霞琳燃起金銀紙錠,三人一排而立,麵對青塚致敬。

這時,正是夕陽西下時分,返照的夕陽,拉長了三人的身影。

朱若蘭偷眼望去,隻見楊夢寰雙目中,蘊含著晶瑩的淚水,麵對青塚,一臉悲傷之情。

朱若蘭輕輕歎息一聲,低聲對沈霞琳道:“妹妹,這座青累之內埋葬的姑娘,你可曾見過麽?”

沈霞琳搖搖頭,道:“沒有見過,但我知道她是寰哥哥的表姊,他們青梅竹馬,從小在一起長大,寰哥哥學藝玄都觀時,他表姊染病而亡。”

朱若蘭望了楊夢寰一眼,欲言又止。

楊夢寰呆呆的站了一陣,突然撩衣跪下,對青塚拜了兩拜,起身說道:“天色不早了,咱們也該回去啦。”

回到了水月山莊,已是掌燈時分。

沈霞琳低聲說道:“蘭姊姊我帶你去瞧瞧你住的地方。”

朱若蘭奇道:“我還有住的地方?”

沈霞琳道:“早就有了,而且都是我和紅姊親手布置的。”

朱若蘭嗤的一笑,道:“怎麽你們已經料定我定要來水月山莊是麽?”

沈霞琳道:“姊姊行動,一向是叫人難測,但我們心中卻一直盼望姊姊有一日回心轉意,和我們同住水月山莊。”

朱若蘭一皺眉兒,不再言語,沈霞琳也不瞧朱若蘭的神色,燃起燈火,接道:“我帶姊姊瞧瞧去吧。”

舉步向前行去。

朱若蘭緊隨沈霞琳的身後,緩步向前行去。

穿過了一叢花樹,到了一座雅室之中,沈霞琳舉手推開木門,當先而入。

這是一廳一房,廳中布設的簡單雅靜,靠後壁木案上,置放著一瓶插花,花色新鮮,香氣幽幽,分明是剛剛換過不久。

朱若蘭四顧了一眼,仍然是默不作聲。

沈霞琳推開臥室,舉燈而入,指著壁上一畫像,道:“我和紅姊姊都不擅丹青之術,但姊姊這幅畫已然用盡了我們心血,畫的不好,姊姊不要見笑。”

朱若蘭目光轉動,四顧一眼,隻見四壁都是粉紅色的,壁績,連那床帳,被褥也是一律的粉紅顏色,輕輕歎息一聲,道:

“你們這是幹什麽?”

沈霞琳道:“這是姊姊的新房啊!”

朱若蘭笑道:“琳妹妹,你也學壞了,胡說八道些什麽?”

沈霞琳道:“我說的千真萬確,我和紅姊姊每日早晨在這裏住,我們練完拳劍,總要到姊姊房裏來,對那畫像請安……”

朱若蘭歎息一聲,接道:“你們這等胡鬧,可有人知道麽?”

沈霞琳道:“自然是有人知道了,公公婆婆,內院女婢,都知道這件事了。”

朱若蘭道:“唉!你們這等胡鬧,叫我如何有顏見人?”

沈霞琳微露笑容,道:“婆婆再三提示我,要我想法子把姊姊請到水月山莊來給她看看。”

朱若蘭道:“有什麽好看的,還不是這個樣子。”

沈霞琳道:“婆婆常常聽我們談到姊姊,才貌雙絕,無所不能,心中對你愛慕已久了。”

朱若蘭道:“我真想不到你們會這樣胡鬧。”

枕霞琳正容說道:“姊姊,我和紅姊姊同寰哥哥結盟之日,已經決定讓出正室,虛位以待。”

朱若蘭道:“待什麽?”

沈霞琳道:“等待姊姊,我和紅姊姊都堅信有一天姊姊會同情我們,同意和我們生活在一起。”

朱若蘭臉色微變,冷冷說道:“這是誰的想法,是李瑤紅?

還是你?”

沈霞琳道:“我和紅姊姊一般想法。”

朱若蘭冷冷說道:“琳妹妹,這等大事,你們竟然敢這般胡鬧,你可知道,這事關係我的名節?日後傳揚到江湖上去,好事之徒,必將加油添醋,說的難以入耳,你叫姊姊以後如何作人?”

沈霞琳看她臉色,忽青忽白,似是真的惱怒起來,不禁一呆。

朱若蘭望望那畫像,冷然接道:“你胸無城府,想到就做,那是難免有錯,但李瑤紅不但不阻止你,而且也跟著起哄,那就有些不能原諒了……”

語聲微微一頓,臉色更見肅穆的接道:“還有楊夢寰,明明知道此事關係重大,卻是充耳不聞,更是可惡至極……”

沈霞琳看她愈說愈火,心中大生驚怕,緩緩把手中紗燈放在梳妝台上,對著朱若蘭屈膝跪了下去,道:“姊姊,不關寰哥哥和紅姊姊的事,都是小妹的主意,責罰打罵,任憑姊姊,小妹決無怨言,但千萬不要怪到他們兩人身上。”

朱若蘭疾快的伸出雙手,挽起了沈霞琳,道:“立刻給我取下畫像,從今以後,不許再談起這件事了。”

沈霞琳抬起頭來,望了那畫像一眼,道:“姊姊,這幅畫像已經掛了很多年啦,畫的雖然不好,但我們都把它視作姊姊,每當遇上礙難之事,我們都到室中來,對著姊姊畫像祈禱,唉,有一次寰哥遇上了一件武功上的難題,窮思三日夜滴水未進,我和紅姊姊都急的要命,又不敢告訴公婆,後來他到了姊姊室中,對著姊姊畫像,盤坐苦思,不出半日,難題迎刃而解,從此之後,他每隔幾日總要到姊姊房中來坐息一眸……”

朱若蘭接道:“那畫像不會說話,如何能使他解決了武功的疑問?”沈霞琳道:“這個,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但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也許他看到姊姊的畫像,忽然多開一竅,福至心靈。”

朱若蘭道:“那裏會有這種事,不用胡說了……”

長長歎息一聲,拉著沈霞琳坐在木榻之上,接道:“你和李瑤紅這等作為,究竟是何用心呢?”

沈霞琳微微一笑,道:“用心很簡單,我們隻想姊姊能和我們同住一起。”

站起身來燃起妝台上的紅燈,熄去紗燈,重又坐回木榻。

朱若蘭搖頭笑道:“越說越不像話啦,我也來住在水月山莊,那成什麽名堂?”

沈霞琳握著朱若蘭的雙手,雙目中滿是乞求之色,緩緩說道:“姊姊;我知道寰哥哥心中很愛你,隻是他不敢說出口

朱若蘭冷哼一聲,接道:“琳妹妹,你的膽子越來越大了,總有一天你把我惹火了。”

沈霞琳黯然說道:“姊姊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會還手,不過我心裏的話,今夜裏定要說完它,這些話我已經想了很多年,難得今夜這個機會,如不借機一吐,隻怕是永遠沒有再說的機會了。”

朱若蘭正色說道:“咱們相處了很多年,難道你還小知道姊姊的為人麽?……”

沈霞琳道:我知道,正因為姊姊為人太好了,才使我和紅姊姊念念難忘,寰哥哥刻骨相思,我和紅姊姊能有今天,都是姊姊所賜……”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你認為我作妹妹,一向原諒我年幼無知,我一生從沒有說過這樣多話,但今晚我一定要說完才行。”

朱若蘭無可奈何的歎息一聲,道:“你說吧,不過不許得寸進尺,口沒遮攔。”

沈霞琳道:“好吧!說我們夫婦的事。”

朱若蘭笑道:“這還差不多。”

沈霞琳道:“洞房花燭之夜,我和紅姊姊都不肯和寰哥哥同床共枕,害的他一個人獨眠書房,以後他就以書房作臥室,長住那裏。”

朱若蘭道:“胡鬧啊!胡鬧,夫婦大禮,你們豈可開這等玩笑。”

沈霞琳道:“那知道我們給他出了一個難題,如是他辦不到,那就作一世掛名夫妻。”

朱若蘭道:“怎麽,他這五年就沒有解決你們的難題麽?”

沈霞琳笑道:“沒有。”

朱若蘭道:“那一定很難了,告訴我,我幫他解決。”

沈霞琳道:“嗯!這世上也隻有蘭姊姊一個人可以助他。”

朱若蘭心生警覺,沉吟了一陣道:“可是武功上的難題。”

沈霞琳道:“不是,我們要他把蘭姊姊娶回水月山莊,才肯和他同房。”

朱若蘭篷起眉頭,搖手說道:“不要再談這件事了,我要瞧瞧陶玉那封密函上寫的什麽?”

沈霞琳道:“姊姊,既然後題觸到這些事,為什麽不談一個明明白白。”

朱若蘭臉色嚴肅,不理會沈霞琳,伸手從懷中摸出密函,就在妝台燭光之下展閱。

隻見上麵寫道:書奉朱姑娘若蘭妝次:

朱若蘭冷笑一聲,對沈霞琳道:“過來,幫我一起看。”

沈霞琳依言繞在朱若蘭的身後,凝目望去,但見字跡端正,那陶玉書寫此信時,定然十分用心,隻見寫道:“楊夢寰三生有幸,得姑娘全力相助,成名江湖,受盡武林同道尊寵,陶玉何其不幸,單人匹馬,逐鹿武林,放眼四顧,非我之敵,即我屬下,但天生我才,賜我機遇,展望霸業,前途雖然崎嶇,但陶玉自信必有統率全局之日,然其殺伐慘烈,必將是開先古未有之例……”

沈霞琳輕輕歎息一聲,道:“好大的口氣。”

朱若蘭道:“陶玉猖狂,以至於斯,此人不除,江湖是永無寧日了。”

言罷,繼續向下看去。

“就目下形勢而論,能和玉頜頑者,自非姑娘莫屬,楊夢寰碌碌庸才,難望肩負大任,趙小蝶已達造極之頂,諒也難再寸進,唯姑娘才情縱橫,浩瀚無涯,隻可惜天不助美,致‘歸元秘笈’落入我陶玉之手,玉才不及姑娘,但借天機真人和三音神尼才慧餘蔭,單以武功而論,一年內必將逾越姑娘,慧明如姑娘者,當知玉言之不虛。”

朱若蘭長籲一口氣,沉吟片刻,繼續向下看去:“玉自幼孤苦,依人籬下,縱無憤世之心,亦難免育生獨僻之性,楊夢寰何許人,橫刀奪愛,霸占我青梅竹馬女友,玉滿懷憤恨,遁跡山腹密洞,此番重出江湖,原擬翻雲覆雨,血洗武林,但卻未料到百丈峰中再和姑娘一晤,竟然為姑娘容色傾倒……”

朱若蘭看到此處,不禁心中動怒,冷笑一聲道:“這陶玉也不瞧瞧自己德行,胡言亂語,似有滿腹委屈,下麵也不用

瞧了。”

舉起素箋,遞向燭火。

沈霞琳一把奪下素箋,道:“看完它吧!”

搶過素箋,向下看去,但見寫道:“玉自知過去為人,太過放任,難獲姑娘垂青,但細數當代武林人物,以姑娘的才貌,玉雖不足匹配,但強過我陶玉者,又有幾人?玉如得姑娘下顧,願立刻解散天龍幫,盡捐前嫌,化悲仇為謙和,再不問江湖的是非……”

沈霞琳輕輕歎息一聲,道:“昔年童師姊為陶玉叛離師門,跟著他奔走天涯海角,情意是何等真切,以後陶玉負心,竟要把童師姊置於死地,如今又來動姊姊的主意,這人真是壞透了。”

朱若蘭嗤的一笑,道:“琳妹妹,那陶玉的壞,我比你知道的更多一些。”

沈霞琳繼續向下看去,隻見寫道:“姑娘如肯對我陶玉用情,那無疑是挽救了武林大劫,拯救了千百人命,則天下幸甚了,陶玉幸甚了,掬誠奉遠,不勝翹首企盼之至。”

下麵是陶玉敬書。

沈霞琳看完素箋,道:“這封信留著呢?還是燒了它?”

朱若蘭道:“燒了它,不要把這件事張揚出去,也不要告訴楊夢寰。”

沈霞琳舉起素箋,就燭火焚去。

朱若蘭拿起封套,也就燭火燒去,低聲說道:“小蝶妹執有那‘歸元秘笈’之時,年事很輕,而且她練習武功的方式,也和人大不相同。”

沈霞琳道:“那裏不同了?”

朱若蘭道:“別人都由易入難,但小蝶卻是由準入易,因此她忽略了那‘歸元秘笈’還有夾層,執有數年,竟未發覺,如若我判斷不錯,在那‘歸元秘笈’上,除那真氣逆練之外,隻怕還有別的武功。”

沈霞琳道:“這麽說來,那陶玉說一年要趕過姊姊的話,不是吹牛了。”

朱若蘭道:“因此我才到水月山莊來,我要借重小蝶妹妹和你們夫婦的智慧,和陶玉來一次習武競爭。”

沈霞琳道:“趙姑娘可以幫你,寰哥哥也可以幫你,隻怕小妹無能助姊姊了。”

朱若蘭搖搖頭,道:“別這麽低估自己,你隻是天性純善,並非是沒有才氣,等小蝶到來之後,咱們就找一處隱密之地,群策群力,和陶玉一爭進境,我心中已有了一個藍圖,隻要能衝過幾個要關,咱們就不用怕陶玉了。”

沈霞琳道:“但願天佑姊姊,早悟大乘,能夠製服陶玉。”

兩人秉燭夜談,直到天近五更,才各自盤坐調息。

就在兩人坐息入定時,楊夢寰已然起身漱洗完畢,練了拳劍,緩步行出莊外,負手而立例覽晨景。

大陽緩緩升起,東方天際,幻生出萬道金霞。

楊夢寰長氏籲一口氣,正待回入莊中,遙見一匹快馬,流星飛矢而來。

馬行漸近,隱隱可見馬背上坐著一個勁裝大漢。

楊夢寰心中一動,暗道:這樣早的時候,怎會有人來此?

一麵運功戒備,一麵緩步向前迎去。

那快馬似是失去控製,直向楊夢寰衝了過來。

馬上人呆呆的坐著,一語不發,似是根本沒有瞧到楊夢寰。

楊夢寰身於一閃,橫讓兩步,舉手一把抓了過去。

那奔行的健馬,吃楊夢寰一把抓住馬緩,突然打了一個轉身,停了下來。

奔行中的快馬,陡然問停了下來,向前的衝擊之力仍然甚大,馬上大漢陡然離鞍而起,直向前麵飛去。

楊夢寰右手抓住馬緩,左手疾快的伸了出去,一把抱住那馬上大漢。

伸手摸,隻覺那人氣息微弱,似是已將斷氣,不禁吃了一驚,騰出右掌,按在那人背心之上。

那勁裝大漢得楊夢寰內力之助,長長籲一口氣,道:“楊大俠麽?”

楊夢寰道:“區區楊夢寰,兄台何人,如何受了此等重傷?”

那人張開嘴巴,似是很想說話,但卻說不出聲來,啊了半晌,吐了一口鮮血,暈了過去。

楊夢寰伸手摸他前胸,弱息一縷,仍未斷,既然未死,就不能不救,無可奈何的抱起那大漢,緩步走回水月山莊,找了一處空屋,把那人放在木榻之上,施展推宮過穴手法,推拿那人幾處大穴,但那大漢始終無法醒來。

楊夢寰停下手來,長長歎息一聲,緩步走出室外,直向內宅走去。

他已警覺到情勢有些不對,但一時又覺不出那裏不對,必得和朱若蘭談談才是。

行入內宅,隻見沈霞琳獨自在院中練習劍術,當下說道:

“霞琳,蘭姊姊呢?”

沈霞琳道:“蘭姊姊到後麵花園去了。”

楊夢寰道:“走!咱們一起去見她,我有事要和她說。”

沈霞琳道:“我劍法還未練完,恕不奉陪,你一個人去吧!

你又不是不認識蘭姊姊。”

楊夢寰心中有事,也不再催霞琳,獨自向後院行去。

隻見朱若蘭站在一片花樹叢旁,衣袂飄飄,望著盛放的奇花呆呆出神。

楊夢寰緩步走了過去,抱拳說道:“蘭姊姊。”

朱若蘭緩緩回過臉來,望了楊夢寰一眼,道:“什麽事啊——”

楊夢寰道:“小弟有一樁可疑之事,請教蘭姊姊。”

朱若蘭目注花樹,緩緩說道:“為什麽不帶琳妹妹一起來呢?”

說者有意,聽者無心,楊夢寰也未想到,隨口應道:“琳妹妹正習劍,告訴我姊姊在此,要我一個人來見姊姊。”

朱若蘭緩緩回過臉來,望了楊夢寰一眼,隻見他一臉茫然之色,似是對朱若蘭相詢一事大感奇怪。

看他茫然之情,不似裝作,心中甚覺歉然,微微一笑,道:

“你遇上琳妹妹,她沒有和你談什麽?”

楊夢寰道:“沒有啊,琳妹妹正在練劍,隻告訴我姊姊在這裏。”

朱若蘭道:“這就是了,你找我請教什麽事,說吧!”

楊夢寰道:“適才小弟在莊門口處眺望,有一位大漢騎馬而來,似是受了很沉重的內傷,一直在暈迷之中。”

朱若蘭道:“你認識那人麽?”

楊夢寰搖搖頭,道:“不認識。”

朱若蘭道:“這就有些奇怪了,那陶玉傷未痊愈,決不會再驚擾水月山莊,目下江湖,除了陶玉外,還有什麽人敢和你楊夢寰作對呢?”

楊夢寰道:“小弟也是這般懷疑,故而請教姊姊,”

朱若蘭道:“那人現在何處?”

楊夢寰道:“現在前廳。”

朱若蘭道:“這事必需要有豐富的江湖閱曆才行,令嶽比我強的多了,為何不去問他?”

楊夢寰心中暗道:不錯,嶽父走了大半輩子江湖,對此等情勢,定然了解,我竟舍近就遠,來此驚擾於她,當下抱拳一禮,道:“姊姊說的是,我該去家嶽處請教一下。”

轉身急步而去。

朱若蘭突然喝道:“站住,我還有話問你。”

楊夢寰道:“姊姊有何吩咐?”

朱若蘭道:“我並非世俗,但既到了你們家裏,不似在深山大澤中,咱們也該避些嫌疑,以後最好不要單獨見麵。”

楊夢寰呆了一呆,道:“姊姊說的是。”

朱若蘭笑道:“帶著琳妹妹,不論清晨,黃昏,我隨時歡迎你們找我小敘。”

楊夢寰道:“小弟記下了。”

轉身緩步而去。

他雖然仍能保持著表麵的鎮靜,但內心中卻是翻江倒海,不安至極,但搜盡枯腸,卻又想不出哪裏冒犯了朱若蘭。

忖思之間,已到前院,行到李滄瀾住宿之處,隻見房門大開。

楊夢寰急急奔入,隻見李滄瀾端坐在一張大師椅上,楊夢寰一揖到地,道:“見過嶽父。” 李滄瀾一揮手,道:“你來的正好,我有事和你商量。”

楊夢寰垂手而立,恭恭敬敬的說道:“嶽父有何吩咐?”

李滄瀾道:“適才川中四義和我談起,在這水月山莊四周,陡然出現了很多武林人物,不知是何緣故?”

楊夢寰道:“平常之日,從沒武林人物出沒,此事應該小心……”

李滄瀾道:“你和那朱姑娘談過陶玉麽?”

楊夢寰道:“談過了。”

李滄瀾道:“陶玉傷勢如何?近月之內,是否還有和人搏鬥之能?”

楊夢寰道:“據朱姑娘說,陶玉受傷不輕,數月之內,難以和人動手。”

李滄瀾道:“想想看除了陶玉之外,是否還有人和你為敵。”

楊夢寰道:“這幾年來,小婿一直安居於‘水月山莊多’很少和武林同道結怨,實在想不出誰要和我作對?”

李滄瀾點點頭,道:“也許陶玉在故弄玄虛,我已派川中四兄弟去查看詳情了,等他們回報之後,再作決定。”

談話之間,突聞蹄聲得得,傳了過來,似是有一匹健馬,直進入“水月山莊”。

李滄瀾冷哼一聲,突然一轉身,疾躍而出。

楊夢寰略一沉吟,緩步向外行去。

出得室門,抬頭望,隻見鄧開宇目光癡滯,呆呆的站在院中。

楊夢寰一抱拳,道:“鄧兄,一個人來的麽?”

鄧開字木然峋站著,宛如一具泥塑木刻的偶像,半晌不言不語。

楊夢寰緩緩行到鄧開宇的身前,慢慢的伸出右手,正待扣拿鄧開字的脈門,忽見鄧開宇的身子搖了兩搖,一跤向前倒去。

楊夢寰右手疾伸,托住鄧開宇的身子,緩緩放在草地上。

伸手摸去,隻覺他心髒仍然在微微跳動,氣息十分微弱,

不禁一皺眉頭,右手揮動,推拿了鄧開宇胸前幾處穴道。

這幾處穴道都是人身大穴,和內髒相連,一般的人隻要氣息尚存,推動這幾處大穴之後,定可緩過氣來。

那知鄧開字卻似渾如不覺一般,仍然癡癡呆呆,似是毫無反應。

隻聽拐杖觸地之聲,李滄瀾扶杖而入。

楊夢寰道:“嶽父可曾發現敵蹤?”

李滄瀾道:“有一匹健馬把鄧開宇送來‘水月山莊’之後,掉頭而去。”

楊夢寰道:“嶽父可曾追上那匹健馬?”

李滄瀾點點頭,道:“那健馬已被我斃於拐杖之下。”

楊夢寰道:“看情形似是並非巧合,顯然是有人故意和咱們為難了。”

李滄瀾:“不錯,那人用一種很特殊的手法,點傷了很多武林同道,然後再送入‘水月山莊’中來,用心何在呢?”

楊夢寰緩緩站起身子,道:“加在咱們身上一種累贅……”

隻聽蹄聲得得,五匹快馬,衝進大門,直向庭院中來。

每一匹馬上都坐有人,雖然年紀不同,但大都帶有兵刃,一望即知都是武林中人。

這些人端坐在馬鞍之上,一語不發,目光癡呆,顯然都已被人點了穴道。

五匹快馬,衝入庭院之後自動慢了下來,繞院而行。

楊夢寰掃掠了五騎快馬一眼,低聲對李滄瀾,道:“對付這些重傷垂死之人,嶽父有何高見?”

李滄瀾道:“如若在十年之前,老夫是不用費心思了……”目光投注在楊夢寰的身上,接道:“但此刻賢婿乃是名揚天下的大俠,雖然明知別人故施暗算,但也隻有硬著頭皮接下來了。”

楊夢寰道:“嶽父說的是,先把他們扶下馬來再說。”

久走江湖,見過無數奇怪事情的李滄瀾,竟然也有些茫然失措,不知如何處理目下這紛亂的局麵。

楊夢寰扶下五人,耳際間又響起了得得蹄聲,又是五匹健馬,衝入了庭院之中。

李滄瀾一頓龍頭拐,道:“這些馬的來處,距此不會太遠,老朽要過去瞧瞧。”

楊夢寰道:“川中四義,不是已經去了麽?”

李滄瀾道:“是啊!這四人作事,一向手腳迅快,何以還久久不歸?”

楊夢寰道:“既然接了下來,咱們就接到底吧!我倒要看看,他們有好多人來?”

說著話,又把那馬上人扶了下來。

隻聽馬聲長嘶,又是四匹健馬奔來。

楊夢寰雙手伸展,又把來人抱下馬背,放在庭院之中。

這些人都一般模樣,扶下馬背之後,立時向後仰躺了下去。

健馬一批接一批馳來,不過半個時辰左右,庭院中已躺滿了人。

楊夢寰暗中數計一下,連同鄧開宇,共有二十四個。

李掄瀾搖搖頭,說道:“寰兒,情勢越來越不對了,咱們不能再收留了。”

楊夢寰道,“嶽父可是說,這些人不是被人點了穴道?”

李滄瀾道:“不錯,不似被人點了穴道,似是一種藥物控製……”

楊夢寰道:“小婿亦是覺得奇怪,可惜那百毒翁不在此地,如若有他在此,定然可以瞧出是什麽惡毒藥物。”

李滄瀾道:“未必定是藥物,也許是另外一種奇異的手法,快去請朱姑娘來。”

楊夢寰應了一聲,急急奔向後園,但朱若蘭早已回到房中休息。

楊夢寰行到朱若蘭臥室前麵,突然想起朱若蘭警告之言,隻好又轉去找著沈霞琳,雙雙奔人朱若蘭的房中。

朱若蘭盤膝坐在木榻上,正在運氣調息,楊夢寰不敢驚擾,隻好坐在旁側等候。

大約過了一頓飯工夫之外,朱若蘭才緩緩睜開雙目,望了兩人一眼道:“你們找我麽?”

楊夢寰恭恭敬敬的說道:“找姊姊請教一件事。”

朱若蘭道:“什麽事你說吧!”

楊夢寰道:“莊外連續不斷的衝來很多健馬,馬上人個個都似被人點了穴道,奄奄一息,不能言語呢。”

朱若蘭道:“這些事,令嶽比我強的多了,為何不去問問令嶽。”

楊夢寰道:“家嶽亦是覺著可疑的很,但卻找不出那些人傷在何處?特命小弟來請姊姊。”

朱若蘭道:“那些人都不會講話麽?”

楊夢寰道:“不錯,一個個都似是受了重傷。”

朱若蘭道:“你可試過推宮拿穴之法?”

楊夢寰道:“試過了,但卻收不到一點效用。”

朱若蘭起身說道:“好好,我們一起瞧瞧去吧!”

楊夢寰當先帶路,直奔前麵庭院。

隻見十幾個衣著不同,有老有少的武林人物,一排橫陳,躺在青草地上。

李滄瀾手執龍頭拐,望著躺在草地的人,呆呆出神。

朱若蘭緩緩走了過去,欠身說道:“老前輩,可曾瞧過這些人了麽?”

李滄瀾道:“老朽已瞧過大半,但卻找不出一點傷痕來。”

朱若蘭道:“奇怪的是,他們怎會一個個都到這‘水月山莊’中來?”

李滄瀾道:“這就是可疑之處了,因此老朽才叫寰兒去請姑娘,咱們仔細研究一下。”

朱若蘭蹲下身去,伸出手,按在一個黑衣大漢前胸之上,聽了一陣,道:“這傷勢確實有些奇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