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未見,第一次見麵你就為了挽回郡主而錯過,從那天起,我派人打探你們這半年來的相處,才知道你們相知相愛……”穆莎難過的看著他,“我怎麽跟你見麵?就像現在,談的不就是不在一起的事?而我一點也不想談。”

“若你這麽想,事情永遠無法解決,穆莎,我對你有很深的罪惡感,但我的心除了寧兒,誰也容不下,怎麽給你幸福?”他試著開導她。

她一臉深受傷害的樣子,淚水已盈眶,“她已是你的下堂妻。”

“不,我們會再成親的,皇上很快就會再下旨。”

“那我呢?我沒有臉回薊金去了,如果我因此傷害我自己,你不內疚嗎?”她喉頭緊縮。

他搖搖頭,“希望你不是在威脅我,因為即使如此,我仍要很殘忍的對你說,感情是不能勉強的,我對寧兒情有獨鍾,對你,我會懇請皇上安排宴會,讓你多認識其他青年才俊、王公貴族,一定有適合……”

“我不要!”她打斷他,“我父王已派特使過來,對婚事懸而未決一事表達憤怒,直言再不定下婚事,他會禁止北棠商旅進出驛路,你不擔心?北棠皇帝不擔心?”

他表情意外的平靜,“如果我告訴你,我已經有應對之策,一點也不畏懼這件事了呢?”

淚水滴落,身子微微一晃,像是要跌倒似的,飛快的轉身飛奔而去。

漢鈞再度回到房間,天氣陰沉,暮色已濃,燭台上的燭火隨風搖曳,梁寧正靜靜的看著窗外,但視線不知落在何方。

“想什麽?”他走到她身邊,擁著她。

“在欣喜自己的感情有了回應,但一想到穆莎--”頓了一下,“同是女人,她的事讓我感到心煩,愛一個人怎麽這麽辛苦?我不想傷害任何人。”

“我知道。”如果可以重來,他不會再做那麽愚蠢的事,凝睇著梁寧眼底的不忍、難過,他的心其實比她還疼,如果穆莎是男人,兩人就能大打一場,不必這樣虛耗著,像在淩遲,也讓他跟寧兒的幸福底下總藏著一根刺,令他們的心布滿忐忑。

“我會努力讓她釋懷的,相信我。”

翌日一早,朱漢鈞就進宮去了,女兒回私塾上課,梁寧則往商會去,不同的是,她身後跟著的不再隻是丫鬟,還多了個楊震,女兒那裏則多了個胡允中,這次事件經過調查,璽瓷坊的大當家雖被排除主謀的嫌疑,但因不知是否隻是單一事件,而非針對她們,為了安全,朱漢鈞就做了這樣的安排。

而梁寧一個多月沒有出現,可讓商會裏的許多人想死了,耳聞她終於遊玩回來,杜喜兄弟及其他瓷商莫不過來商會見見她。

“真抱歉,出遊太久了,大家一切都還好吧?”她歉然又欣喜的看著這一張張熟悉的麵孔。

“一切都好,有些問題,李會長也會幫我們解答。”

“而且,商會已經遵行郡主的方法建立一套行事模式,大家互相支援,沒問題的。”

“沒錯,瓷器從配方、製坯、上釉到燒造,教學相長,大家都不吝相互指導,做出的瓷器幾乎都是上品。”

“尤其再打上宮廷專用的瓷器的標示,價格一下子就漲了好幾成,這都是靠你的行銷方法,當然也是靠我套關係,合作得來的。”

在眾人你一句我一句爭相讓梁寧得知近況的同時,剛走進來的李哲伸也補上一句,接著他笑笑的看著依然美麗如昔的梁寧說:“玩回來了。”

她點點頭,“是,謝謝李大哥了。”

兩人相視一笑,很清楚彼此指的是哪件事,眾人再寒暄一會兒便全退了出去,李哲伸剛跟梁寧麵對麵坐下就抱怨了,“你那口子還真霸道,我探望幾次,每每都見到他那張爐火四冒的臉,我受不了,隻好先回京,但看來,我不在,你也被照顧的很好。”

“別糗我了,不過他真的很用心。”她真的很幸福。

李哲伸看著她臉上散發出的幸福光彩,知道自己無望了,不過……“穆莎公主的事怎麽解決?”

“京裏的人都篤定王爺不會娶她了,但她似乎沒有接受這個事實,還在京城。”

“她是,老實說,若是她很難相處,潑辣蠻橫,那還好,但是……”她搖搖頭。

“我也一直以為薊金男女不拘小節、爽朗豪氣,但那些特點顯然在她身上絕跡,在我看來,她就是鑽牛角尖、執拗不聽勸。”

“不要這樣說她,她隻是還沒想開而已。”同是女人,也不是不理解,她為她說話。

“王爺呢?”

“進宮了,對了,關於最近一批貨品……”

在梁寧與李哲伸談話同時,雄偉富麗的皇宮內,朱漢鈞正與皇帝麵對麵坐著,談的也是梁寧的事。

“如今政治清明、民生富足,卻偏偏讓她們母女發生那件憾事,幸好有驚無險。”崇賢光想到那情形,還是餘悸猶存。

“她們現在外出,都有侍衛跟隨,皇上不必擔心,隻是,因證據不足導致目前追查整個停止,的確讓人氣結。”朱漢鈞提到這事,仍感無奈。

“膽敢傷害朕最在乎的人,這事朕會繼續查下去,絕不輕饒!”崇賢也氣得牙癢癢的,隻是還有一件得解決,“你跟穆莎的婚姻是結不成了,可以預見的是,驛路交通將會受阻,這事兒……”

“是一個契機。”見皇帝不解,他繼而解釋,“這件事一直是我與穆莎婚事最大的症結點,所以,我一直在思考解決之道。”他隨即娓娓道來,商旅若不能進薊金王國,繞道貿易肯定要花更長的時間,但若改以水運,瓷器運送將更便利,也能減少瓷器的碰撞損失。

“但何來水路?”

“臣在營救寧兒時,在當地無意間發現有一條未知的水道,兩山之間隻有一處啞口,隻要用火藥炸誦引流即可,臣願意親自參與開鑿並督造渠道,不過,穆莎的婚事,還是要請皇上施點力。”

他頓了一下又道:“兩方聯姻一事是勢在必行,隻是夫婿得換人。”

崇暴風驟雨笑開了嘴,“朕的眼光真好,替寧兒找到你這樣的男人當她的夫婿。”

“說到這一點,寧兒與臣的夫妻之名,還得請皇上再開金口,下旨賜婚。”

聞言,崇賢皺眉了,“這事情可是你惹出來的,你再娶即可。”

“不同!眾百姓皆知是皇上下旨毀婚,自然也該由皇上下旨再指婚。”

“這……”崇賢為難了,他是皇帝耶,怎麽可以反反覆覆的?君無戲言,這會變成是皇上帶頭胡鬧嘛!

“若皇上覺得為難--”朱漢鈞一說,皇帝立即笑了,但聽見他接著說出的話,臉又垮下來了,“臣想那該是時候跟皇上要回上次的口頭承諾了。”

“這……朕都讓你升官發財了,那個承諾自然也就跟著抵消了。”

“寧兒說過這個承諾還在,而且她是她,我是我,她要求的封賞不能算在臣頭上,皇上對臣允了諾便是君無戲言,臣先謝皇上了。”朱漢鈞笑得好不開心。

崇賢瞪大了眼,這眼前這土匪是誰啊?!驀地,太監進來拱手道:“稟皇上,穆莎公主求見。”

崇賢與朱漢鈞都不約而同的歎了口氣,崇賢揮揮手示意,“罷了,讓她進來吧。”

穆莎公主很快進來,雖沒料到朱漢鈞也在,但她仍分別行禮,在皇帝賜座後,她坐在朱漢鈞身邊,將求見目的告知,“請皇上作主,我與王爺的婚事不能再拖下去了,我父皇已再次送信來,表示這婚事再不辦,北棠商旅再也不能走進驛路一步。”

“那就這樣吧,北棠已有應對之道,將自鑿水道,我們絕不因受友邦威脅就將郡主的幸福拱手讓出,這也大失北棠顏麵不是?”崇賢倒是態度強硬,他站起身來,看著兩人,“你們好好談談,這事兒今天一定要解決,朕打算挑個黃道吉日再為郡主及王爺下旨賜婚。”

語畢,他先行離開殿內,留下眼眶泛淚的穆莎與神情漠然的朱漢鈞,“你都聽清楚了,放手吧,不然,你困住的將是三個人的幸福。”

“那也是我的選擇!”她不甘願,她都已經如此委屈了。

“那你就不顧我的選擇?你真的有那麽愛我?”朱漢鈞很難想像,他們之間連擁抱都不曾有。

穆莎用力點點頭,“對!我隻愛你,一直以來隻有你才能霸占我的心思,主宰我的喜怒哀樂,你無法想像我對你的愛有多深。”

“你深愛到非我不嫁,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他有著無奈,也有一種無法辯駁的愧疚,一切的確是因他而起,就算他給了最大的誠意,她看來還是不接受。

“沒有。”她是吃了秤砣鐵了心。

“但我無法娶你,我無法昧著良心娶你,無法當一個連擁抱都不願意給,連與你說話都覺得煩躁的丈夫。”

穆莎看著他嚴厲得近乎漠然的拒絕,心都寒了。

“穆莎,易地而處,如果有個男人眼中隻有你,不顧你喜惡,執著的要跟在你身邊,你也能接受?你可以讓他纏著你直至天荒地老?”

她啞口無言,也頓覺氣弱心虛,因為她身邊的確曾有這樣的男人,為了擺脫他,她買通人口販子的一名頭子,將他擄走賣至他國當男妓……

沒錯!被纏著不放是很討厭,可是,要她就這麽什麽也不做的就走?不行!她高傲的自尊實在無法接受她比不上梁寧那女人!

“我明白了,感情的確勉強不來的。”她掩下心思,苦笑。

至此,朱漢鈞才鬆了口氣,“公主能想開最好,你放心,北棠有許多青年才俊,我承諾,一定替你尋個才貌雙全的夫君。”

“謝謝,我也希望能找到。”她溫柔點頭。

穆莎公主不再執著於嫁難朱漢鈞後,讓不少人鬆了口氣,崇賢更是帶著感恩的心,將北棠王朝高大英俊、文武雙全的青年一一引薦給她,簡直像皇帝選妃。

梁寧感謝她的成全,一再表達謝意,也允諾隻要自己有空,一定不吝陪她遊山玩水,若有什麽需求,也一定幫忙。

穆莎似乎真的釋懷了,轉而好奇於梁寧對瓷器的專精。

“術業有專攻,怎麽你會這麽了解?”她問。

“人總有喜好,我在皇宮裏看了那麽多各國朝貢來的陶瓷精品,便成精了。”聽著梁寧對陶器的如數家珍,穆莎似也起了興趣,陪著她上山看古窯、進出商會,二姝竟意外的培養出交情。

兩發發展出友誼,皇帝也很感欣慰,至於朱漢鈞--

“水運開發一事刻不容緩,快快進行吧。”崇賢對這事可是興致勃勃,雖然薊金王國那方已在穆莎書信往返下,答應不會封閉驛路,但若在他在位期間開發出另一條水路,可是會在史冊上大大記上一筆的。

於是,兩個月後,朱漢鈞承接了運河的開鑿工程。

這規模極大,整條運河得動用到數萬人,一旦完成,就能運用這條河連接北方與京城,成了陶瓷水運這之路,專門運輸易碎貨品。

這次工程時間至少一年半載,而炸開兩山之間的啞口一事則在半個月內就必須準備妥當,為此,梁寧帶著女兒前來紮營小住,除了想親眼看看古代運河的開鑿爆破,當然更重要的是見見親愛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