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麗絲踏入這四處流溢著芬芳的花園中,一眼便看見了那個默默坐在湖邊的老人。晚風吹動他銀白的頭發,地上落著月光,一片寧靜。

“父皇”,少女的聲音帶著些哽咽,慢慢走到那老人身邊,在他身邊蹲下,美目中瑩瑩閃亮。

“傻孩子”,這個曾經羅蘭權利的最高者似乎有些艱難地睜開那雙眼,渾濁無神的目光裏帶著一絲慈愛,“你還是來了。”

愛麗絲隻覺在那一瞬間心頭顫了一顫,伸出手去將老人略有些散亂的白發理好,淚水卻是再也忍不住,悄然落下。

老人說話時有些氣喘,目光掃過這四周的莫離花,眼中帶著淡淡的追憶。他用力坐直,眼中一閃而過的鋒銳若是落在別人眼裏,怕是難以相信這會出自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身上。

“既然來了,就陪陪我說說話吧。”,老人示意少女在一邊的藤椅上坐下,仿佛少女的到來,早在意料之中一般。

老人望著薇薇安坐在自己身邊,停頓許久,卻是一直望著那少女,仿佛想到了些什麽。

“我平生最自豪的一件事便是,你的母親選擇了我”,老人的嘴角揚起一絲笑意,愈來愈濃,隔了良久,方才在一聲歎息中散去,“隻是我從來沒有想到過,她心裏始終念著的,還是那天的那朵莫離花”

愛麗絲靜靜地傾聽著老人有些散亂的回憶,眼神裏顯得有些複雜。

“我傾盡全力取來的這江山,原來並沒有什麽用處。”,老人用力坐起身子,那喘息卻是加重了許多。不遠處的內城城門傳來了一陣嘈雜,一片火光漸漸燃起,隔了老遠,都能看見。

老人望著火光燃起的方向,眼裏卻洋溢著一種奇異的光芒。這一刻,仿佛那天下蒼生在他眼中,都不過隻是微塵而已!

濃煙隨著夜風飄到了這裏,雖然已是很淡,卻仍是讓那老人停下來咳了許久,直到喝下一口龍泉,方才有所好轉。

這時似乎響應那火光一般,皇城四角的城衛軍大營裏,相繼傳來了喊殺的聲音。整個皇城在這個夜裏,似乎都陷入了騷亂。

那老人卻好像什麽也都沒有聽到,有些疲倦地躺在那椅背上,閉上了眼睛。而後忽然想到了什麽,對那少女喃喃道,“茉莉是個好孩子,這件事情過後,你要好好待她。”

愛麗絲眼前浮現那中年美婦的樣子,雖然有些疑惑,但還是點頭應了下來。

“該來的人,很快便會來的”,老人把頭靠在那絨羽製成的背枕上,聲音漸漸輕了下去。枯黃的手背搭在椅邊,寂靜中,好像死物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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釋空站在樹木枝葉掩映下的城牆上,收斂了一切氣息,靜靜地看著湖邊的老人與少女,心中對這些天的變化有了一絲了然。

如果說羅蘭是一個莫大的棋局,那麽眼前的這個老人便是一個手法近乎神奇的棋手。那所謂的四皇子在他的麵前,亦不過隻是一個稍大一點的棋子而已。

釋空在淩雪城中所做的一切,怕是都落到了這個老人的眼裏。所以今日傍晚那個表情恭敬的中年人送來密信,釋空隻是掃了一眼,便大致猜到了其中內容。

隱忍許久,一落子,便是再無回轉的絕殺!

透過枝葉間的縫隙,看見少女從園中花匠住的小屋裏找來一張小小的羽被,輕輕蓋在老人身上,顯得無比溫柔。

嘈雜聲離這流芳園越來越近,終於一隊士兵湧入園中。前方的陰鶩青年眼中帶著不甘的怒火,望著靜靜躺在藤椅上的老人,眼中掠過一絲狠厲。

“雷德,你想幹什麽?”,愛麗絲直呼來勢洶洶的名字,目光掃過那些士兵手中的大劍,聲音裏帶著憤怒。

“又是一個被那老不死利用的蠢材”,月光下一個人影手握長劍站在那漸漸往後退去的士兵麵前,語氣裏帶著嘲弄,“就像三十年前的我一樣!”

一道劍芒劃過,竟是將那士兵連著盾牌劃作兩半,隻一道殘影,便到了眾人麵前。

格擋聲中,雷德身邊那矮小消瘦的老者口吐鮮血倒飛了出去。有了這段時間緩衝,他卻是奪過身邊士兵的大劍,架在了藤椅上的老人頸邊。

雷德臉上的表情帶著孤注一擲的決絕,手中的大劍上寒光閃閃,鋒利非常。

“他是你父親。”,身上長袍早已沾滿鮮血的羅蘭前二皇子雷蒙淡淡道,“況且,你以為我會在乎他的死活麽?”

“他是羅蘭的皇!”,雷德幾乎是大喊出來,“你再往前一步,我便殺了他!”

“殺了我,你便能逃出去了麽?蠢貨!”,老人緩緩睜開雙眼,看著不遠處魔神般的男人,嘴角浮現出一絲譏誚,“還記得我從前說過的話嗎?你的誓言,就像那流花酒廊裏的處女一般,一有合適的時機,便會破的”

“二皇叔”,愛麗絲麵色焦急地對那一人一劍殺入這皇城的老者喊道,眼中帶著祈求。

“那麽多年了,你還是這個樣子

雷蒙緩緩抬起手中的長劍,對那青年道,“若是你現在放手,可以不死。”

“放手?”,雷德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巨大的憤怒與不甘讓他臉色變得無比怪異,“我準備了三年,快要成功的時候你叫我放手?”

“快了。”,雷德臉上有些猙獰,“等城衛軍過來,我倒要看看你這一把劍能支撐住多久?”

激動的話聲中,那長劍卻是從原來的緊緊貼住老者的脖頸稍微往外偏出了一點。那一刹那,隻見一道金芒在一邊的樹林裏射出,打在青年握劍的手上,瞬時爆出一團血霧。

殘影掠過,尚未反應過來的青年已被雷蒙重重地擊倒在了地上

局勢瞬間逆轉,隻聽一個懶懶的聲音從一邊的樹林裏傳來,愛麗絲兀然回頭,便又看見了那熟悉的身影。

釋空走到那藤椅上的老人麵前,臉上帶著一絲懊悔,恨恨道,“這場交易,我要修改一下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