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聲響起。WWw、QuanBen-XiaoShuo、cOm

浪翻雲從深情的回憶醒過來,朝屏風外瞧去。

河上岸上燈火透窗而入,映照在去而複返憑窗外望的憐秀秀的借臉上。

她臉貌和身材的線條若山川起伏,美至令人目眩。

浪翻雲心中升起一種奇異的感覺,似是這情景早曾在往昔某一刹那出現過,禁不住歎了一口氣。

憐秀秀嬌軀一顫,往屏風望來低聲道:“誰?”

她平靜的反應出乎浪翻雲意料之外,站了起來。移到屏風之側,微微一笑道:“秀秀小姐:是我:浪翻雲。”伸手脫下麵具,露出他獨特的尊容。

連他自己亦不知道為何要暴露行藏,隻是意之所之,想這樣便如此做他身在暗處,憐秀秀看不真切,輕移玉步。直來到他身前兩步許處,才劇震道:“天:真的的你。秀秀受寵若驚了。”

浪翻雲灑然一笑,繞過她身旁。逕自來到近窗的椅子坐下。悠然從懷裏掏出一瓶酒來,放在側旁幾上,招呼道:“來:我偷聽了小姐天下無雙的箏曲,好應分半瓶酒給你。”再嘿然道:“若非剛才聽到小姐指明除龐斑和我外,誰都不見,浪某亦不敢如此冒昧。”

憐秀秀不好意思地赧然道:“秀秀想到便說,口沒遮欄的,浪大俠見笑了。”

浪翻雲笑道:“我隻是個浪蕩天涯的人,絕和大俠拉不上任何關係,更何況浪某草莽一名,對行俠仗義一類事,從沒有用心去做過,所以更當不上大俠的美譽。”

這時丫環花朵兒冒失闖了進來,一見廳內多了個雄偉如山、充滿著奇異魅力的醜漢,花容失色,便要尖叫。

秀秀喝止道:“休要無禮:這位是與魔師龐斑齊名的覆雨劍浪翻雲,莫要教人家見笑了。”

浪翻雲聞言苦笑道:“隻是暫時齊名吧:月滿江之時就可分個高低了。”

花朵兒拍著胸口,喘著氣雀躍道:“天呀:我竟既見過龐斑,現在又碰上浪大俠,你們兩個都是小姐最愛提起的人。”

憐秀秀黯然道:“可是自我見過龐先生後,便再也沒有提起他了。”

浪翻雲心中一震,知道這自紀惜惜後天下最有名氣的才女,已不能自拔地深深愛上了龐斑。憐秀秀神情轉為平靜,俏臉泰然若止水,同不想離去的花朵兒吩咐道:“小丫頭給我去取煮酒的工具來,秀秀打算一夜不睡,陪浪先生喝酒。”

花朵兒興高烈地去了。

憐秀秀嫣然一笑,道:“對她來說。你代表的是一個真實的神話。”

浪翻雲先硬迫憐秀秀在對麵的椅子坐下來,微笑道:“那龐斑定是另一個神話,因為他使到神話裏的仙女動了凡心。”

憐秀秀不依道:“先生在笑秀秀。”

浪翻雲雙目爆起精芒,盯著憐秀秀閃著醉人光輝的俏臉,訝然道:“龐斑是否真是到了斷了七情六欲的境界,竟連你也肯放過?”

憐秀秀一震道:“到這刻秀秀才明白為何龐先生找上了你作對手。我真不知道究竟希望你們那一個勝出哩!”這時花朵兒捧著酒具回來,憐秀秀挺身而起,兩主仆開爐溫酒。

浪翻雲待要回答。神情一動道:“有人來了!”憐秀秀臉現不悅神色,同花朵兒道:“給我出去擋著,今晚什麽人都不見。”

花朵兒應命去了。

浪翻雲心中一片平靜溫馨,看著憐秀秀扇火煮酒。

這時廳內除了爐火的光色,窗外透入的燈光外,整個空間都溶在夜色裏,使站在爐旁正把酒斟進浸在水內暖瓶的憐秀秀,成為了這天地裏最動人的焦點。

火光中,憐秀秀閃耀著光影的俏臉不時向浪翻雲送來甜甜的笑容,毫不掩飾對浪翻雲的傾慕。

浪翻雲不由又回到與紀惜惜初會的那一天去。

紐惜惜的野性大膽,使人情難自禁。

憐秀秀是完全另一種類型。

她永遠予人一種柔弱多情的味兒,教人總像欠了點她什麽似的,這是一種使人心醉魂銷的感覺。

同樣地使人難以抗拒。

尤其在聽過她天下無雙的箏曲後。

花朵兒和來人交涉的聲音在外響起。

接著一個男聲在外麵道:“楞統領座下四大戰將之一區木奇向秀秀小姐請安,未將奉統領之命,本有要事麵稟。秀秀小姐既不願見,可否讓未將高聲稟上。”

憐秀秀先向浪翻雲歉然一笑,才應道:“區大人先恕秀秀無禮,請說吧!”區木奇提聲恭敬地道:“天下最惡最著名的采花大盜薛明玉,被證實潛來了京師,這人武功之強橫,遠超江湖估計之上,竟能逃過由百多名仇家組成的追捕團,現在京城美女人人自危,楞大統領已奉旨對他追捕,京城各派人物亦組成“捕玉軍”.教他來得去不得。可是一天這惡賊仍未授首,總教人不心安,所以楞統領調來一批高手,專責保護小姐,萬望小姐俯允。”

浪翻雲為之愕然,想不到自己惹起了如此軒然大波。同時亦想到楞嚴如此關心憐秀秀,是否因著龐斑和憐秀秀的關係,若給“薛明玉”采了憐秀秀這朵鮮花,楞嚴如何向龐斑交待?

憐秀秀暗忖有浪翻雲在我身旁.十個薛明玉都碰不到自己指尖,當然這想法不可說出口來,淡然道:“如此有勞了,他日定會親自謝過統領的厚愛。”

區木奇一聲告辭,乘艇離去。

水沸聲從鐺內傳來,熱氣騰升。

憐秀秀不怕瓶熱,拿著壺柄提了起來,把熱騰騰的酒注進兩個酒杯裏.再拿起兩個杯子,一個遞給浪翻雲,自己拿著另一杯,坐到浪翻雲對麵,先淺嚐一口,色動道:“天:世間竟有如此美酒?”

浪翻雲看著她意態隨便的豐姿,心神俱醉,微微一笑道:“此酒名清溪流泉,乃左伯顏之女左詩所釀,真酒中仙品,和小姐的箏曲同為人間極品。”

憐秀秀舉杯一飲而盡。舉起羅袖拭去嘴角的酒漬,輕輕唱道:“尊前擬把歸期說,未語春容先慘咽。人生自是有情癡,此恨不關風與月。離歌且莫翻新闕,一曲能教腸寸結。直須看盡洛陽花,如共東風容易別!”

她的歌聲清麗甜美,婉轉動人。高越處轉上九天雲外,低徊處潛至汪洋之底。

聽得浪翻雲霍然動容道:“詞乃未代大家歐陽修之詞,曲卻從未之聞,如此妙韻,究是出自何人的手?”

憐秀秀赧然道:“那是秀秀作的曲。”

浪翻雲一震下先喝幹手上熱酒,凝望著這天下第一名妓道:“浪某尚未有意離去.為何小姐卻預約起歸期來?”

憐秀秀淒然道:“黯然魂銷者,唯別而已,造化弄人.愛上的人都是不會與秀秀有任何結果的。”

提起酒壺,輕移王步,來至浪翻雲旁,恢複平靜淺笑道:“讓秀秀再敬先生一杯。”

浪翻雲心中不知是何滋味,雙手捧杯,接著像一道銀線由壺嘴瀉下來的酒。

憐秀秀又為自己添酒,轉身向浪翻雲舉杯道:“若當年先生遇到的不是紀惜惜而是憐秀秀,會否發生同樣的事呢?”

浪翻雲哈哈一笑,站了起來,來到憐秀秀身前,和她的杯子輕輕一碰後,柔聲道:“浪某才是受寵若驚,坦白告訴你,當我第一眼見到小姐時,便想起了惜惜,你說那答案應是怎樣呢?來:再喝一杯。”

憐秀秀欣然一飲而盡。

兩人對坐下來。

憐秀秀俏臉上升起兩朵似不勝酒力的紅暈,低聲道:“龐斑和先生最大的分別,就是他有種使人不敢親近的感覺,而先生卻使人忍不住想投進你懷裏,任你輕憐蜜愛,兩種感覺都是那末動人。”

浪翻雲啞然失笑道:“聽起來龐斑才是那坐懷不亂的真君子。”

憐秀秀赧然垂首,輕輕道:“人家是在說真心話啊:嘿:秀秀醉了,翻雲你有醉意了嗎?秀秀從未試過兩杯酒便給弄倒的。”

浪翻雲望往窗外,秦淮河上燈火點點,一片熱鬧。隱間人聲樂的,歎道:“不醉喝酒來幹嗎?就算沒有酒,蕩漾在秦淮河上,對著秀秀如此玉人,我浪翻雲亦要醉倒了。”

憐秀秀抬頭往浪翻雲甜甜一笑,正要說話,江麵傳來兵刃交擊之聲。

接著慘哼連續響起。

有人暴喝道:“薛明玉:那裏去?”

憐秀秀愕然道:“這麽快便來了?”

浪翻雲卻是心中好笑,想不到薛明玉死後如此搶手,有這麽多人要冒充他。不過借他的身分來探憐秀秀這朵鮮花。事後確可以推得一幹二淨,乃上上之計,不過條件是必須武功比薛明玉更高強。

“叮!”又一聲慘叫。

風聲在夜空中響起,來人竟破開了保護網,來到船桅之上。

在長沙城西郊一所破落的山神廟內,風行烈,戚長征兩人和老傑手下的主將趙冀碰頭,圍坐地上。

趙冀禦年約三十五六風,相貌平凡,可是一對眼極為精靈,整個人透著沉忍狠辣的彪悍味道。

趙翼像早知兩人無功而返般道:“這甄夫人確有鬼神莫測的玄機,以萬計的龐大隊伍,竟忽然間撤退得無影無蹤,像水泡般消失了,事後我雖動用了所有探子,又借助了與丹清派和湘水幫有深厚交情的幫派,仍我不出一點痕跡,隻是這點,已使我們陷於完全捱打的劣勢。”

風行熱和戚長征對望一眼,交換了心中的懼意。

要知穀情蓮的鬼靈精計策。不外以集中勝分散,以暗算明,以主動勝被動這幾點,現在甄夫人來了這一記還招,登時使他們優勢盡失,可怕處還在不知對方有何後著。

這甄夫人實在非常高明,教人心生寒意。

戚長征握拳往虛空一揮,苦惱地道:“這是沒有可能的,她怎能做到?”

風行烈嘿然道:“我看她也是迫不得已,山城叛軍因毛白意之死已煙消雲散,萬惡沙堡則名存實亡,兼之莫意閑剛被我們宰掉,使那妖女實力大打折扣,更致命是她和得力手下們始終不是中原人,要聯絡中原武林,靠的便是這些投誠他們的人,可以想象很多本來為他們出力奔走的幫派.均會改探觀望態度,再不向他們提供援助或情報,使他們對這地區的控製力大為削弱。故不得不由地上轉到地下,伺機而動。”

戚長征喃喃道:“這更使人不能明白他們如何可以如此撤得幹幹淨淨,了無退痕?”

趙翼道:“我們不須為這事奇怪,因為他們已不是第一次做到這種神跡般的潛蹤匿隱,當日他們攻打雙修府時,亦成功地把龐大的船隊人員隱形起來。”

風行烈拍腿道:“是了:他們是得到官府的助力,隻有官府的力量方可做到一般幫派絕無可能做到的事。”

戚長征色變道:“糟了:我有種非常不祥的感覺。”

風行烈和趙翼兩人愕然望向他。

戚長征閉上眼睛,臉上現出難以抉擇的痛苦,好一會後才平複,睜眼望向風行烈,一臉歉疚道:“風兄:長征想求你一事。”

風行烈一呆道:“戚兄請說,就算力不能及,我也會盡力而為。”

戚長征伸手抓著風行烈的肩頭,點頭道:“好兄弟的恩德,老戚永不會忘記。唉!”風行烈見他像有點難以啟齒,不解道:“這事必是非常緊急,戚兄請直言。”

趙翼看著這對認識了隻有兩天,卻是肝膽相照的年青高手,眼中開過欣賞激動的神色。戚長征籲出一口氣後,平靜地道:“我想求風兄代我去救水柔晶,而我則立即趕往洞庭,假若我估計無誤,我幫已離開潛藏的地方,大舉來援,而甄妖女和胡節正陳兵路上,準備迎頭痛擊。”

風行烈和趙翼齊感震動,終明白了戚長征的想法和他心內的矛盾。

因為他必須在怒蛟幫和水柔晶這兩者選擇其一。最後他仍是揀了前者。

風行烈心中一歎,知道戚長征對他感到歉意的原因,是因為去救水柔晶一事,會令自己和嬌妻美妾分開一段難以估計長短的時間。際此兵凶戰危的時刻,誰不想留在妻妾旁,好好保護她們。

風行烈站了起來道:“事不宜遲,戚兄請指點我尋水小姐之法,立即分頭辦事。”

戚趙兩人跟著起立。

趙翼道:“我立刻回去麵稟城主,兩位請放心,城主和老傑都是經得起風浪的人,定有自保之法,兩位放心去吧!”戚長征一陣感動,伸手摟著兩人肩頭,沉聲道:“記著:我有種直覺,甄妖女比方夜羽更狠辣無情.她定不會放過任何一個人,你們小心了。”

接著低聲說出了找尋水柔晶的方法,言罷三人分道揚鑣,投入能吞噬任何光明的暗夜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