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旗揚向窗外輕叫道:“素香:你來了,唉:我上次曾囑你過了這幾天才來,最少也要看看明天的形勢才……素香,是不是你來了?”躲在暗處的秦夢瑤和韓柏知道何旗揚感到有點不妥,秦夢瑤又用同樣的親姿勢,在韓柏耳邊道:“一定是方夜羽的人,否則不會用這方式,擺明是要害你。wwW、QUanbEn-xIAoShUo、coM”

韓柏眼中精芒一閃,將聲音凝入秦夢瑤耳內道:“是的:若要誣害馬峻聲,便要扮成是熟人出其不意由背後殺他的樣子,不像現在般要引他出去,他們其中一人必還攜來了方夜羽的三八右戟,那我就更是跳進長江裏也洗不清那嫌疑了。”

窗外傳來一聲女子的輕歎,道:“旗揚:不是我還有誰。”

何旗揚道:“快進來!”外麵的女子道:“我受了傷:和你說幾句話便走,以後你也不會再見到我了。”

何旗揚駭然叫道:“什麽?”離地躍起,穿窗外出。

秦韓兩人無聲無息竄了出來,分站在窗的兩側,他們均已臻特級高手的境界,不用外望,單憑耳朵便可“聽”出外麵整個形勢來。

秦夢瑤從懷內掏出一條白絲巾,由窗下遞過來給韓柏。

韓柏接過白絲巾,將下半邊麵遮起來,又弄散了頭發,連眼也蓋著,在黑夜裏若要認出他是誰人,即使是相熟的朋友,亦是難之又難。

當韓柏仍陶醉在滿帶秦夢瑤體香氣味的絲巾時,秦夢瑤又將劍遞了過來。

韓柏握著古劍,心中湧起更溫暖的感覺,暗忖劍可以還給她,但這條白絲巾便寧死也不肯歸還的了。

外麵何旗揚驚叫道:“素香:你要到那裏去?”女子的聲音在更遠處道:“旗揚:永別了。”

秦夢瑤知何旗揚危險之極,同韓柏打了個出去的手勢。

韓柏一聲不響,飛身撲出,剛好見到一道黑影由左方撲向何旗揚,手持的正是韓柏曾經擁有的三八右戟,毒蛇般向何旗揚標射而去。

何旗揚正全神追著那正沒於牆外的白衣女子,待驚覺時,敵戟已攻至身旁六尺處,勁風迫近,遍體生寒。

刹那間何旗揚已明白了這是怎麽一回事,狂喝一聲,拔出腰間大刀,橫劈敵戟。

“當!”一聲清響,何旗揚踉蹌跌退,功力最少和對方差了一截。

韓柏已至,長劍悠悠閑閑挑出,正中對方戟尖。

“叮!”那人的三八戰差點脫手飛出,駭然後退,擺開架勢,防止韓柏繼續進迫。

“颼!颼!颼!”

躲在暗處的其它三人躍了出來,團團圍著仗劍赤腳而立的韓柏和臉無人色的何旗揚。

韓柏環目一掃,對方四人均像他那樣見不得光,不過蒙臉比他更徹底,隻露出一對眼睛來。除了手上兵器有別外,由上至下都是一身黑色,在這暗黑的花園裏,分外神而可怕。韓柏運功縮窄咽喉,將聲音變得尖亢難聽,大聲道:“何總捕頭,認得他們是誰嗎?”他故意大叫大嚷,是特意在擾亂對方心神,因為他們應比他更不想引起別人的注意。

豈知這些人全不為所動,隻是冷冷望著他,眼光由他的劍移往他的赤腳處,驚異不定,但殺氣愈來愈濃。

韓柏心中微懍,知道對方來的定不止這四個人,還有人在近處把風,足可以應付其它的不速之客,心下也不由暗服方夜羽,連對付何旗揚這樣一個小角色,也絕不掉以輕心,同時也可知他有必殺阿旗揚的決心。

何旗揚在他背後喘息道:“那持戟的我認得,就是在酒家處和範良極風行烈一道的人,那天他便要殺我。”

韓柏向那持戟者看去,身材果然和自己有七、八分相像,更是佩服方夜羽的安排,若何旗揚不能在斷氣前告訴別人凶手是誰,他就休想不背上這黑鍋了。

韓柏大喝道:“胡塗蛋:鳥盡弓藏,連要殺你的人是誰也不知道,難道你真想當個胡塗鬼嗎!”何旗揚渾體一震,眼中射出驚惶的神色。

左旁的黑衣人忽地欺身而上,手中一對短棍,上劃下紮,割腕刺胸,猛攻韓柏右側,招招都狠毒無比。

其它三人立時一齊發動攻勢,右側那人手持青光閃爍的奇門剪刀兵器,一張一闔間,已剪至他的咽喉處,教人特別有難以捉摸的感覺。

後方執刀的黑衣人和前方那扮作韓柏的持戟者亦分別躍起,飛臨頭頂之上。

韓柏心知肚明:對方是要用三人來纏住自己,再由持戟者撲殺何旗揚,所以前後兩人必然在半空互換位置,由持戟者越過自己頭頂,攻擊身後可憐的七省總捕頭,戰術不可謂不高明。

這些人一動手便是名家風範,不得不使人奇怪方夜羽從那裏找得這些人來。

他並不擔心自己給這三人纏著,何旗揚便會給人殺死,因為仍有秦夢瑤在後麵照應,但若要秦夢瑤出手才行,自己的臉又放到那裏,豪氣狂湧,暴喝一聲,長劍擊出。

在他敵人眼裏,沒有人發覺他是第一次使劍的,隻見劍光大盛下,竟將他和何旗揚同時裏護在漫天劍影裏。

一連串“叮叮當當”的聲音響起,四名黑衣蒙臉漢分由空中地下往外疾退開去,其中掌剪刀和雙棍的,肩頭和大腿分別中了一劍,雖是皮肉之傷,但鮮血湧出,形狀可怖。

韓柏收劍而立,和何旗揚背貼著背。

韓柏向何旗揚道:“這用戟的人比之那天你在酒家看見的人如何?”何旗揚武功不行,眼力卻是不差,眼中露出疑惑的神色,道:“這個並不是那人,差得遠了。”

韓柏大感欣慰,正要再出劍,心中警兆一現,望往左側的牆頭,剛好見到一個灰衣人躍了下來,飄落在他左側七、八步之外,臉上的黑巾像他那樣,隻是遮著眼以下的部位,看來亦是臨時紮上充充數的。

韓柏冷冷盯緊對方。

灰衣人身上不見任何兵器,道:“報上名來。”

韓柏曬道:“你明知我不會告訴你,啐啐啐!這一問實是多餘之至,回去告訴方夜羽,若他肯親自來此,我或會告訴他我是誰。”

灰衣人和那四名黑衣人同時一愕,顯是想不到韓柏開門見山便揭穿他們的來頭。

“得!得!得!”何旗揚牙關打戰的聲音傳來,顯是心中驚惶至極點。

至此韓柏再無疑問,何旗揚是方夜羽派在八派裏的奸細,因為隻有方夜羽能輕易令何旗揚身敗名裂,為天下人唾棄,生不如死,所以他現在才如此驚慌。

灰衣人怔了怔後道:“朋友真是好眼力,說得對極了。”他來個全盤承認,反而使人生出懷疑之心。

韓柏當然不會被他的言語迷惑,高深莫測地一笑道:“這世界上有很多事是非常奇妙的,正因你們不知自己何處露出破綻,被我認出你們是方夜羽派來的人,所以還試圖掩飾,可笑啊可笑。”他指的妙事,自然是對方的三八右戟,隻有他最清楚這戟落到了誰人的手裏。以那灰衣人的老到,亦因摸不清楚韓柏的底而立時處於下風。

這時韓柏耳裏聽到秦夢瑤嬌美的聲音響起道:“這人可能是南海派的高手,用言語套一套他。”

韓柏心中一凜,南海派是八派外的一個較著名的門派,掌門好象叫席什麽雄,作風頗為正派,為何會有門人做了方夜羽的走狗?灰衣人出言道:“看來你的年紀很輕,江湖上用劍用得好的年輕高手也沒有多少個,早晚會給我們查出你是誰,何須藏頭露尾,不如大大方方讓我們看看你是誰。”

韓柏針鋒相對道:“南海派也沒多少個稱得上高手,你不會是那席什麽雄吧!”灰衣人這次身體沒有震動,但眼中閃過的駭然之色,卻連小孩子也瞞不了。

秦夢瑤的聲音再傳進他耳內道:“你這人真是,席什麽雄也說得出口來!”韓相聽到秦夢瑤如此破天荒的親嗔語,心懷大暢,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

灰衣人更是心神大震,不知對方有何好笑。

韓柏大喝道:“看劍!”五人閃電後退,退了六、七步後,才發覺韓柏連指頭也沒有動,隻是在虛張聲勢,不禁大感氣餒。

灰衣人一跺腳,喝道:“走!”往後疾退。

其它四名黑衣人那個不怕韓柏追來,也由不同方向迅速逸走,轉眼人走得一個不剩。

韓柏回過頭來,望向何旗揚。

何旗揚臉上一點血色也沒有,絲毫不為執回一條小命而有任何欣喜。

韓相伸手搭在這大仇家肩上,走到窗旁,學著範良極的語氣道:“老何:讓我們來打個商量。”

何旗揚驚魂未定道:“恩公是誰?”韓柏一邊思索著自己有什麽甜頭是大至何旗揚無法拒絕的,隨口應道:“放心吧:我既不是八派的人,也當然不是你主子方夜羽的人,而隻是一個真心助你脫難的人。”

秦夢瑤的聲音又在他耳內響起道:“問他剛才由道偷偷走到那裏去了。”

韓柏拍了拍何旗揚肩頭,道:“在我說出可怎樣幫助你前,我要先試試你是否誠實,告訴我,你剛才到那裏去了?我是說你由道走到那裏去了。”

何旗揚咬了咬牙,心想橫豎也是死,不如賭他一次,毅然道:“我去了取馬峻聲給我的東西。”

韓柏怒道:“韓府現在臥虎藏龍,你敢公然找馬峻聲嗎?”何旗揚慌忙解釋道:“東西不在韓府,而是由馬峻聲藏在西橋底的石隙裏,所以我不用到韓府去。”

韓相大見緩和,道:“是什麽東西?”何旗揚乖乖答道:“是馬峻聲默寫出來無想僧自創的“無想十法”。”

韓柏根本不知什麽是“無想十法”,不過能和無想僧同一名字,當然是厲害的武功,扮了個完全明白的姿態,道:“嗬:原來是無想十法,哼:想不到你還這麽有上進心。”

何旗揚此刻已完全被韓柏的智能懾服,道:“其實是方夜羽要我迫馬峻聲交出來的。”韓柏攤大手板道:“給我!”何旗揚一言不發,從懷中掏出一迭寫滿字的紙箋,老老實實放在韓柏手裏。

韓柏眼睛一亮道,.“老兄:你有救了。”

浪翻雲抱著熟睡了的左詩,在黑暗的長街走著。

心中感慨萬千。

到了今天,他才明白“酒神”左伯顏,為何五十不到便病逝,初時他還以為是飲酒過度,現在始知道是為了心內解不開的死結。

懷裏遭遇悲慘的美女像嬰兒般酣睡著,發出均勻的呼吸聲音,抱著她,就像擁有了與左伯顏在天之靈的聯係。

往日在怒蛟島上,洞庭湖畔,明月之下的四個酒友,上官飛老幫主和左伯顏都死了,淩戰天有了家室後,已不像從前般愛喝酒,隻剩下他一人獨飲。

腳步聲在空寂的長街回響著,愈發襯托出他心境的孤清。

惜惜死後,他從沒有蓄意去拒絕任何愛情的發生,可是他的心境已不同了。他追求的是另一些東西,某一虛無飄渺的境界。

月滿攔江之夜。

隻有在那裏,他才能有希望找到超越了塵世,超越了名利權位,甚至超越了成敗生死的某一種玄機。

啼聲在前方響起。

一隊馬車隊由橫街轉了進來,緩緩馳至。

一時間長街盡是馬蹄“的塔”和車輪磨擦地麵的聲響,看來恐怕許多仍在睡夢中的人會給吵得驚醒過來,老一輩曾經曆過戰爭的,迷糊間或會以為戰事仍末結束。

這時城門還末開,除非是有特權的人物,否則誰能出城去?浪翻雲神情絲毫也不因車隊的出現而生出變化,抱著左詩,沿著道旁向馬車隊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