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魂魄

“你是誰?”顧淺生直接開口問道。

君籬此刻的一雙眸子中清亮中帶著些許的邪佞,“我真的很不喜歡有人偷偷摸摸跟在我身後的感覺呢。”他此刻話語任性的像是一個孩子,“為什麽呢,大概是因為以前也有人這麽跟著過我,後來呢,似乎是發生了不好的事情。”他一邊說著邊皺著眉。“所以呢,你這樣的爬蟲,隻想伸手捏死呢。”

他一邊說著,身形一閃,幾乎瞬間來到了顧淺生的身前,伸手扼住了他的喉嚨。

顧淺生被他直接掐著喉嚨拎了起來,箍住脖頸的一隻手扼的生疼,喘息都帶起一陣劇痛,顧淺生有些吃力的扒著那隻被釘死了一樣的手。

“哎呀,似乎有些不對呢。”君籬皺了皺眉,有些苦惱的放鬆了禁錮,將手慢慢收了回來。顧淺生雙手捂住脖子,有些吃力的呼吸了片刻,抬眼看向陷入糾結之中的眼前之人。

“你到底是誰!”他聲音仍舊是堅定的,問著這個問題。

沉浸在自己世界裏的人被這個聲音喚醒,唇角再度拉開了帶著調戲意味的笑容。君籬一雙清亮的眼睛之中漸漸染上了些許的豔色,“我也記不清楚自己是誰了,不過你長得倒蠻和我胃口的。”

這人一定不是君籬!

一定是自己在做夢!

剛剛被卡住脖子,生死一線,呼吸幾乎都被完全阻遏了,顧淺生都沒有感到害怕,可是現在出現在君籬臉上的眼神,卻讓顧淺生覺得這個人真的是陌生的。

他見過君籬夢遊時候的樣子。

就算君籬是夢遊的,也不該是現在這個樣子的,一定有什麽地方不對,一定有什麽是不對的!這雙眼睛中的眼神,是對一切都不在乎的眼神,帶著對這個世界的戲謔,帶著高高在上的玩弄感。

顧淺生猛地回身往回逃去。但是他即使用了最快的速度,仍然比不上此刻的君籬,或者說他從未比得過君籬在對。

身上本身就帶著傷,此刻拚盡全力奪路而逃也不過片刻功夫就叫君籬輕而易舉的追上,胳膊被鐵鉗一般一隻手定住,對方沒有留給他絲毫掙紮的餘地。

攥住他胳膊的手強硬的將他往牆邊一甩,後背摔在堅硬的牆麵上,帶著些濕意的牆體片刻功夫不知道在顧淺生的後背蹭上了多少泥巴,隻是此刻顧淺生完全沒有心思在意這些了。

緊跟著後背的疼痛出現的是一個隨意意味濃重的吻。

似乎是刻意為了弄疼他的殘忍噬咬,顧淺生悶哼了一聲,想要將人推拒開,可是他的手臂被強硬的折在身後,擱在腰和牆體之間,胳膊很疼,身上也疼。

最刺痛他的還是君籬的眼神。

如同貓捉到老鼠之後殘忍的玩弄般的眼神,那是在看一個不對等的螻蟻才可能出現的眼神。

顧淺生隻覺得內腑的傷患立時被激發了,五髒六腑進階傳出了一陣針紮般的痛感,他木然一般的睜著眼睛,君籬也睜著眼睛,似乎在看獵物被強硬的親了之後會生出什麽可笑的反應。

一直到顧淺生覺得疼的整個人都在發抖,氣息徹底淩亂的時候,君籬才似乎生出了些微的憐憫,微微向後撤開了身子。

“看在我不算討厭你的份兒上,我就告訴你我是誰吧。”君籬眼神中帶著高高在上,似乎他將要說出口的是多大的恩賜。“我叫君籬。”

你還是叫君籬啊。

嗬。

即使知道這個人不是他認識的君籬,顧淺生的心還是不可遏製的疼了起來。

他的唇邊綻開了大朵的血花。

月光如水,照不出鮮血的顏色,但憑借著熹微的光亮,仍能看出顧淺生唇邊的暗色,空氣中漸漸彌漫了細微的血腥氣息。

君籬整個人的動作頓住了。

他似乎看見了什麽了不得的東西,神色裏出現了掙紮,他確實什麽都不記得了,但是使勁想還是能想起來一些的,一些和他住在同一個身體裏的弱小魂魄的記憶。

他不想想起那個魂魄的記憶。

那些東西都是不是跟他一體的垃圾,隻該被遺忘在角落裏,跟他有什麽關係!就算那個垃圾認識眼前這個玩物有怎麽樣!

他正在一點點的醒來,他的魂體受到了二度的傷害,本來就殘缺的記憶現在更是隻剩下他殘虐的幼年,不該是這樣的,都是那個垃圾!都是那個垃圾沒有保護好他,現在憑什麽還來影響他!

君籬有些痛苦的抱住腦袋嘶吼著,掙紮中鬆開了對顧淺生的鉗製。

顧淺生瑟縮了一下,慌不擇路的向著來時的方向逃了回去,這個人陌生的可怕,他需要找個地方冷靜一下。

寂靜的巷子之中隻剩下了君籬帶著些許痛苦的喘息聲,他眼中掙紮的神色越發明顯,最後被他強製壓了下來,又片刻之後,君籬的神色徹底平靜了下來,他慢慢站起身,整個人邪氣凜然,“居然被你發現了呢。真是,失策啊。”

他嗤笑了一聲,也沒再去管落荒而逃的顧淺生,他看中的小獵物呆在垃圾的身邊,似乎也不必擔心以後找不到人,沒必要非逮死了一天折騰,不過垃圾就是垃圾,居然看不出來身邊人受了嚴重的內傷。

君籬繼續往那片廢墟走去,眼神中帶著輕蔑,對於這具身體的輕蔑,或者說對於真正君籬的輕蔑。

他半點也不覺得自己才是一個外來者,在他的心裏,這驅殼本就是他的,隻是那個垃圾居然受到顧淺生鮮血的刺激居然能跟他抗爭有些出乎他的預料。

淡淡的血色再度在他的身後凝聚,準確的來說,以前君籬夢遊時候出來的那個魂魄其實就是他,但是他已經完全不同了。

陪伴君籬成長過十多年的魂魄在一次次放血之後漸漸淡去,最後帶著不甘徹底消散,新生的血脈血液誕生出了那個魂魄的第二次生命。

隻是,再也不是當初了。

沒有了十多年看著一個小不點兒一點一點長大的情誼,流淌在他血液裏的東西,隻剩下了使命,以及,複仇。

甚至於,他自己,才是一個孩子。一個喜怒無常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