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時候,我開始不敢麵對現實

——什麽時候,我習慣了麻木

┈┈┈┈┈┈┈┈┈┈┈┈┈┈┈┈┈┈

爍奇自從上次叫我幫他們兩個請假後就沒再找我。今天——正好請假期滿的時候,晚上我又接到了他的電話。

“爍奇……”我想跟他說我生病的事,但他先搶了話。

“琪琪,明天我們就會回去上課的,你不要擔心我們了。現在很晚了,你早點睡,晚安。”

“爍……”沒等我說話,他就掛了電話,我對著無聲電話說了聲“晚安”。

我把電話放在了桌上,又一次躺在沙發上睡著了。睡的不是很好,做了很多不好的夢。斷斷續續。皆是關於我死後的夢。但每一個夢都我是飄在空中,以第三者的視覺俯瞰著大家過著每一天。而他們,就像是不認識我般,如以前一樣過著沒有我存在的日子。

一大早,按鈴聲把我從半空中拉了下來,摔得夠疼。醒來一看,原來是從沙發上摔到地板上去了。我跪坐著揉揉發疼的肩膀。

按鈴聲像催魂曲似的響個不停。我隻好起身去開門。

“怎麽是你們……”他們兩個終於現身了。我看著眼前的兩人,驚訝不已,捂著嘴巴說,“一個星期不見,你們兩個怎麽瘦了一圈?是不是去哪做苦力了?”原先準備好責備他們的話語在看到他們後消失不見,心疼地這個臉摸摸,那個臉摸摸。

“沒事了。”爍奇看時間還早,就進屋了,“琪琪,你一個人在學校沒出什麽事吧?”

爍奇進到蠻裏麵的位置,他說的話我聽不怎麽清楚。如果是重要的事,他會重複一次,所以我沒問。蕭雨一看到我,眼眶就紅了,但像是故意忍住似的,沒讓眼淚掉下,抱緊我,像受了什麽委屈。

我看著她問:“蕭雨,誰欺負你了?我替你報仇。”

她搖搖頭說沒事。

他們兩個一大早趕到我家,原來連早飯都還沒吃。我想了想,還是決定等他們吃飽後,再跟他們說我的病。

因為沒有爍奇替我做飯,我吃了一星期的泡麵。現在櫃子裏別的沒有,就是有泡麵,所以替他們開了兩盒。

“琪琪,你不吃嗎?看你一副沒睡醒的樣子,應該也是剛起來沒吃吧?”

“我不餓。你們吃就好了。——爍奇蕭雨,我……”

爍奇打斷了我的話:“這一個星期,你很孤單吧,我很抱歉不能告訴你這一星期我們在什麽地方。”

我笑笑說:“沒事,你們有你們的理由,等到適合的時候,你們自然會跟我說的……我沒事,這星期過的很平靜。隻是——”聖——

“隻是什麽?”

“沒什麽,我不想再提了。”

路上,他們真的不準備跟我說這一星期內發生的事。他們不說,我也沒說。就這樣一直沉默著到了學校。

“早上好,尹小蕾。”我很意外,爍奇竟然和她打招呼。

而尹小蕾像撞了鬼似的匆忙逃跑,蕭雨則又紅了眼。我猜想他們的事與尹小蕾有關。我看他們也不準備坦白,我也便沒問。

早自修林莓又說了一個“壞消息”,那就是10月30號進行第二次月考。她對我特別警告:如果這次有一門科是零分的話,你就自己卷鋪蓋走人。

我想,就算不考零分,我想賴這也不能了。4號就是我離開C中的日子。

後桌推了推發呆的我。“喂,林莓問你話。”

“啊,什麽?”

“什麽?萬俟琪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這次月考有一門科是零分,你——就——完——蛋——了!”

我看也不看她說:“知道了。”

然後她就走了,讓我們自己複習功課。

“蕭雨……”我才發現原來蕭雨也和我一樣,魂不守舍的,輕輕地搖搖她,“蕭雨,你怎麽了?”

“啊?沒什麽,在……在想數學題……林莓剛剛是不是說又要考試了?什麽時候?”

我試了下她額頭的溫度,沒發燒,應該沒生病才對。一向比我認真聽林莓講話的蕭雨竟然分心了。“10月30號。”

她還是沒聽到般將她剛剛說的話重複了一次。

“10月30號……你確定你沒事嗎?”

“我說沒事就沒事啊!”她朝我吼來。原本吵鬧的教室也突然安靜下來,看著我們這一桌。

“蕭雨……”我擔心地看著她。她今天實在太反常了。

她緊張地左看看右看看,雙手抓著裙擺,過了會兒突然抱著我哭:“對不起,琪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沒怪你啊,別哭了。”我撫撫她的頭發。

接下來的一星期,蕭雨就跟這天一樣,時好時壞。好的時候與平常一樣,壞的時候就不停地哭,說些莫名其妙的話。而我終於忍不住問爍奇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但他還是吞吐著不告訴我。

這天,星期四下午,我知道了他們一直瞞著我的原因。

放學後,我迅速做完值日,鎖了門,去找他們匯合。找了他們一會兒沒找著,腦中突然想去一次領物室。懷著一份期待的心情敲了敲門,多麽希望在這之後,我能聽到不堪入耳的髒話——我曾經恨不得捂著耳朵不聽的聲音:多麽希望在門的另一邊,站著如乞丐般穿著的他。可是,門開了,那位白發繽繽的老人家和藹地問我:“小姑娘,你要領什麽東西嗎?”

我沒回答,走進一看,很整齊的擺放。

“不好意思,我沒有要領什麽,再見,老爺爺。”

我隻是想來看看他。可是,我聞不到他一絲的氣息。我知道,他是真的不存在了。想起莫霄的話,不存在就是永遠消失在這世上,為什麽要騙自己他們的存在。一時的靈魂安慰隻會帶來以後更加寂寞的鋪墊。我現在就有這種感覺。所以我決定告訴自己,聖是真的不存在了——是真的消失了。

漫無目的地在校園裏逛著,腦中什麽都沒有,空白。隻是憑直覺瞎走。停住腳的時候,發現自己在學校長亭後麵的花園。

前麵坐在長亭裏的兩個人的背影很熟悉。我走近一看,是他們兩個。蕭雨正靠在爍奇的肩膀上。這一幕是真的打擊到我了,所以我停止了叫他們的衝動。爍奇,和蕭雨。我的兩個好朋友。我呆呆地望著他們的背影,心裏像是被一枚針紮著般,痛得要命。腳下滿是荊棘,刺破了我的雙腳,但我完全沒有感到,好比蚊子叮,隻是有些癢。

他們不知在說什麽,沒有聽到踩著荊棘慢慢走近他們的我的腳步。

蕭雨在哭。“爍奇,怎麽辦……”

“什麽事?”爍奇用他隻對我溫柔的話語對她說。

“我……”她哽咽著,半天說不出話,“我懷孕了……”然後又是一陣哭聲。

雖然隻有幾個字,但也讓我明白了一切。我咬破了嘴唇,卻還是忍不住要哭,捂著胸口努力撐著。如果說剛才隻是一枚針紮著,那現在就是千萬枚針在紮進又拔出,一直循環。終於忍不住,癱瘓地跪坐在荊棘地裏抱頭痛哭。“你們到底在幹什麽?”

“琪琪?”他們齊說。

爍奇跳出長亭,想拉起我。“快起來,你沒看到這滿是荊棘嗎?”

“我隻要你們告訴我你們到底在幹什麽!”我甩開他的手,揭撕底裏地喊著,“陸爍奇,拿開你肮髒的手!”

蕭雨走出長亭,從另一個方向走進荊棘。她也像我一樣,跪坐在荊棘裏,撫著我的臉說:“琪琪,我們是朋友,相信我們。告訴我,你從哪裏開始聽的?”

“回答我!”我不理會他們,隻是一直重複著我最先的問題。很明顯,他們在逃避,不是嗎?他們一直不肯回答我。“真是夠了!陸爍奇,林蕭雨,我萬俟琪高攀不上你們這樣的朋友。從今天開始,你們走你們的,我走我的,各不相幹。既然都已經拆穿了,你們到底還想再瞞我什麽?我當傻瓜已經當夠了!那麽,由我來告訴你們嗎?就是在那消失的一個星期裏發生的,是嗎?算了,我也不想知道了,我覺得惡心。兩個最好的”朋友“,背叛我?真是可笑,這將會是今年最可笑的校報頭版。”

我惡狠狠地說完一番話,抓著她撫著我臉的手:“修長,白皙,很漂亮,但——不要碰我,它讓我想吐。”

走的時候,還聽到背後的對話。

“爍奇,你去跟她解釋啊。”

“算了,以後再解釋吧,她不會有事的。現在更重要的是你,再坐下去你就有事了,不要坐在荊棘地裏,傷著身子不好,我們先回家。”

我的餘光瞄見他橫抱著她從另一出口走了。

我像行屍走肉般走回家。不斷地撞到路人,聽著他們若有若無的罵聲。

萬俟琪真的是這世界上最可笑的人。

他說,她比我更重要。那個從小就纏著我,會逗我開心,會默默保護著我,會為我唱歌唱到啞音卻還是不停的他,現在說,她比我更重要。

如果記憶一直停留在最初,我會很幸福。

但是並非我所想的,我的記憶一直停留在長亭與荊棘地裏。

坐在家的地板上的時候,我終於感覺到了膝蓋以下部位的刺痛。這種刺痛我永遠不能忘懷。它清晰地告訴我剛才發生的一切並非做夢。

它是真實的。真實的我不敢相信。

隻是不敢而已,但我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