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出葬

天啟八年,執掌了朝政八年的長公主,在其弟天啟皇的生辰大宴上,被鎮國將軍一黨的餘孽一劍穿心而死!

入葬那天,天啟城遍布陰雲,大朵的烏雲厚重的壓在半空中,形成一種風雨欲來之勢。穿梭在烏雲中的閃電像一條鞭子,擊打著送葬隊伍中百官的心。

震耳欲聾的雷聲刺激著每一個人的神經,年輕的天啟皇站在城牆上,負手看著送葬的方向。略是陰柔的白淨麵龐上,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

一時間狂風大作,將他明黃的衣袍吹得獵獵作響。大太監躬身站在離他幾步遠的地方,尖細的聲音提高了不少,喊道:“皇上,這天兒要變了,您還是早些回宮吧!”

宋璋看著遠方,那裏是皇陵的方向,而他的長姐,將要長眠在那裏!

“孤不走,孤.....再送送她!”近似自語的聲音被狂風吹得支離破碎,沒落進任何人的耳中。。

大太監看了眼陰沉沉的像是要壓下來的烏雲,拔著聲音繼續勸道:“皇上,您要保重龍體啊,這大雨將至,您可不能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啊!”

宋璋不為所動,執著的站在那兒,那麽大的風,其實已經看不到遠方的送葬隊伍,但他還是睜大著眼睛,極目眺望著,仿佛這樣就還能看到她一樣。

不一會兒,狂風中夾雜著豆大的雨滴砸在他眉眼上,看著竟像是哭了一樣。大太監趕緊命人拿了傘給宋璋撐著。

天邊的雷聲更響了,每一下都震得人心裏發慌。白色的紙錢被這風吹的到處亂飄,大太監伸手捏住刮到自己臉上的一張,揉了揉扔在了腳底。

宋璋偏頭看到了他的動作,眼中閃過冷色,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心中驀然劃過她曾說過的話。

她說:人呐,若是不能揚名立萬流芳百世,那就壞事做盡遺臭萬年好了。頌讚也好,罵名也罷,那都是留給後人評說的,你死了,就什麽都不知道了,管那麽多做什麽。

人生如同白駒過隙,誰知道百年後是什麽樣子?所以,阿璋,你別管外麵的人怎麽罵我,你隻需要知道,天啟就一個皇帝,那就是你!

她說:阿璋,咱們來比一比,看看是你流芳百世!還是我來......遺臭萬年!

斬將殺相,弑母毒弟........史書會怎麽記載?宋璋唇角綻出冷笑,那些老東西,會用盡惡毒言語來評判你,手中之筆寫著你名字時,恨不能化成刀刃將你千刀萬剮啊!

又是一聲驚雷響起,裹著閃電從空中竄下,不知道落在了哪兒。與此同時,大雨落了下來.......算算時辰,棺槨應該已經入了皇陵。宋璋合上眼眸,心裏壓抑的一如這陰沉的天氣。再睜開時,那雙狹長的丹鳳眼中已是一片淡漠疏離。

“走吧!”冷淡的吩咐著,他轉身下城樓。

雨天階滑,大太監躬身扶著他,一步一步走得緩慢,生怕他腳下一滑再摔了下去。

下了城樓,早有玉攆在旁候著,雨下得極大,風也極大,雖是撐著傘,但宋璋一身明黃五爪金龍服已經濕了一半。

大太監訓斥撐傘的小太監:“怎麽回事兒啊你?連個傘都撐不好,這要讓長...”一時語快差點說錯了話,大太監忙止了話,抬眼看了一下彎腰進玉攆的宋璋,轉了話道,“這要讓皇上染了寒,仔細你的小命!”

小太監忙是認錯。宋璋聽著,心裏泛起冷笑,即便是死了,但有些習慣還留著,怕是要一段時間才能把‘長公主’三個字徹底從天啟皇宮清除掉!

吩咐回宮。眾人抬起玉攆,朝天啟皇宮邁去。大太監跟在玉攆旁邊,心裏一陣後怕,剛差點又脫口而出‘長公主’,真是要了命的習慣呦!

一想到那人已死,大太監歎息道,死了好啊,死了才不那麽辛苦。這入了皇陵,也算是全了她長公主的身份。

再想到三天前長公主的死訊昭告天下的時候,城中百姓敲鑼打鼓慶祝的架勢,大太監又是一聲歎,能被百姓厭惡到這兒份上,也是她的能耐!

眾人走得很慢,因為風雨太大,打得人睜不開眼睛。所以他們不敢走得太快,萬一沒看清路腳下絆到什麽東西,摔了這一國之主,那可就完蛋了。

玉攆中,宋璋突然道:“這次送葬的主行官是誰?”

大太監心一提,回道:“是新相陸之軒!”

“他?”玉攆中的聲音似乎有些不高興,頓了一會兒,才道,“也罷,隨他吧!”

揪著心,大太監不敢說話。按說百官送葬,主持大局的本來就是百官之首的相爺,這本沒什麽。

但事兒就事兒在這新相陸之軒,打從當官開始就一直和長公主不和。但凡長公主說東,這陸之軒必然說西,長公主說上,他就必然說下。

幾次長公主氣得都要斬了他,要不是皇上攔著,這陸之軒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又怎麽可能還當得了百官之首。

自打陸之軒當了相爺後,金鑾殿上就沒消停過。長公主也就沒氣順過,每次下了朝都能聽見長公主氣得摔折子喊道:“賤人陸之軒!本宮早晚要扒了你的皮,拆了你的骨,喝了你的血,再把你剁吧剁吧喂了本宮的旺財!”

總之就是一句話,長公主和陸之軒那是八字不合,很不合!

此次長公主死的時候,陸之軒並未在天啟城,他奉命去治理一起暴亂,回來後剛好趕上長公主出葬。

所有人都以為他會開心的拍手大笑,但他沒有。聽到消息,他隻是愣了一會兒,然後衣衫都沒來得及換,就自發的帶領百官主持這場聲勢浩大的葬禮。

大太監之所以揪著心,是因為怕這個陸相爺在送葬的時候,突然想起自己和長公主的恩怨來,一個控製不住再對長公主做點什麽,那可就不妙了。

所幸,這會兒葬禮也該舉行完了,他懸著的那顆心也能放心了。正想著,一口長氣還沒吐出來,就聽身後馬蹄聲一陣快似一陣,直逼這邊奔來。

雨幕中一披麻戴孝的侍衛顯現眼前,大太監心中咯噔一下,隻道,不好,難道送葬隊伍出了什麽事?

到了玉攆前,侍衛翻身下馬,麵色驚恐,朝著玉攆跪下,顫聲道:“皇上,不好了!”

“什麽不好了?”掀開玉攆邊的垂簾,宋璋眉心微皺不悅問道。

侍衛唇色都青了:“棺槨.....棺槨被炸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