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奪位的夢

宋瑤道:“兒臣知曉,兒臣身處後宮,聽了很多,見了很多,也正因如此,兒臣才覺得皇兄不適合這個位置。

父皇,您該清楚皇兄的性子,若有一日讓他坐朝堂麵對爾虞我詐還不算,還要麵對後宮那麽多人的口蜜腹劍,您覺得他會喜歡嗎?”

至尊之位是人人都想要的,可這人人裏,一定不包括宋清,她太清楚他的性子了,什麽都好,就是太溫柔,一個太過溫柔的帝王,絕對不會是個合格的帝王。

宋清走到宋瑤身邊,抬手揉了揉她的頭,也笑對天子:“父皇,阿瑤說得對,兒臣確實不適合那個位置,還請父皇在皇子中另選一位繼承大統。”

“你!”天子極怒,但除了怒氣更多的是無奈,他無奈於自己的身體已經到了膏肓之期,無奈於自己的後宮如此不得安寧,無奈於自己壯誌未酬,無奈於兒女中沒有能讓給他放心者。

這個帝王,英勇了一世,卻在最後,選不出一個能繼承他位置的人。

宋瑤勸慰他:“兒臣知道父皇在擔心什麽,兒臣跟您保證,誰都可以坐上那個位置,唯獨四弟不會!”

天子緊盯著她,從她眼中看出了堅定,他歎息:“你比你清兒心狠,可惜,是個女兒身,孤這一生,也是心軟誤事,瑤兒,你記住你的保證,誰都可以,唯獨圭兒不可以!”

“是,兒臣用性命擔保,絕對不會讓這天下外戚當家,更加不會遂了母後的心意。”

得到保證,天子身上的威嚴褪去,劇烈的咳嗽了起來,宋瑤上前攙扶卻被揮開手,“孤還沒無用到那地步,你們出去吧,孤要一個人待一會。”

“是,兒臣遵命。”

二人出了千秋殿,並行著走了一會兒,宋清才停下腳步拉住她的手,在她疑惑的眼神中,笑的溫和:“你膽子也太大了,明知父皇正在發怒也敢往裏去,不怕被罰嗎?”

宋瑤垂下頭:“怕,可是更怕你被罰,皇兄,你老實告訴我,你不願坐皇位,是不是因為我之前說的話?”

宋清愣了一下,“什麽話?”

“我之前同你說,我希望阿璋以後能當皇帝,能夠君臨天下,你是不是因為我的這番話,所以才寧願承擔父皇的怒火也不願要那皇位?”

宋清笑道:“瞎想什麽呢,我怎麽會因為這個就放棄皇位?阿瑤,你剛才不是說了嗎,我不適合當皇帝。”

“不是,我那是應付父皇才會那麽說,其實,在皇子中,你確實是最適合的了,起碼有你登上皇位,他們都能活。”

每一朝的更新換代,伴隨著的都是皇室的大換血,便是她父皇當年登基的時候,聽說都死了好多皇子。

所以,她知道,如果真是宋清當了皇帝,宋勉也好,宋圭也好,都能活下來,絕對不會存在兄弟殘殺這樣的事情發生。

宋清反問:“真要是像你說的這樣,那你還同意不讓我做皇帝?”

被他握著手,她抬眸,眸子微紅:“因為那是你登基後的事情,可是,皇兄,母後是不會讓你順利登基的,她把所有希望寄托在四弟身上,她希望的是四弟登上皇位。

那麽多年,她都是以培養皇帝的方式培養著四弟,若是父皇現在昭告天下立你為儲,我怕母後不會放過你,為了四弟,她什麽都做的出來。”

她的母後在後宮一個又一個孩子的出生後,知曉無法再留住父皇的心,就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了當太後身上,她想讓自己的兒子當皇帝,而自己當垂簾聽政的太後。

這也是變相的在向她父皇宣戰。

宋瑤道:“比起皇位,我更想讓你活著,隻有你活著,才是最好的。”

因為她的話,宋清有些動容,輕輕歎口氣,他俯身摟住她,給予她安心:“我明白的,阿瑤,我明白的,我支持你的選擇,隻是,你答應我,不論如何,給阿勉一條活路。”

看著夢中的一幕幕,她清楚的記得這些事,此次談話不久,她的父皇在一個陰沉的夜裏薨逝,而她的母後試圖封鎖消息,並勾結母家試圖害死宋清。

她得知消息差了父皇身邊的老太監出宮報信,而自己用宋清留給她的金吾衛和母後抗衡,那一夜,風很大,天上是一片風雨欲來之勢。

她帶著阿璋,率領金吾衛護在她父皇的千秋殿外,她母後帶著宮中禁軍一步步逼緊,她擋在殿外寸步不讓。

那是母女倆真正的決裂,宮中大門緊閉,宋清因為提前得到消息得以逃脫,可是卻進不到宮中。

宮中血流成河,她執著劍砍殺一個又一個衝上來的人,那時她心裏隻有一個想法,這是皇兄讓出來的位置,一定不能輸了。

最終,她成功守到了天亮,她一身的裙子都被鮮血染紅,宋璋被她關在殿內守著父皇的屍體,不讓出來看見這麽血腥的時刻。

天亮以後,宋清帶著將士們趕到,宮門打開,她的母後敗了,她還站在千秋殿外的玉階上,臉上都是血,鼻間縈繞的都是血腥的味道。

然後,她就看見他,一身白衣帶著踏著滿地的屍體和鮮血而來,支撐了一夜的力量頃刻散去,她再握不住手中利劍從玉階上跌落。

沒有想象中的疼痛,她落在他懷裏,鮮血染汙了他的白衣,她想要去擦拭,卻越擦越多,最後,他握著她的手,滿麵蒼白:“你沒事就好,休息會兒吧,接下來就交給我。”

那一覺,她睡的極其不安穩,夢裏是無數的屍體,是她父皇臨死前緊攥著她的手,讓她守住承諾,是她母後滿麵厲色下令要殺了她,是那一身白衣的公子朝她奔來的緊張樣子......這真是無比混亂的一場夢,宋肆意在那人朝她奔來的時候醒來,彼時外麵天色已經大黑,她躺在那兒看著周遭陌生的房間,有好一會兒都分不清自己是在哪兒。

臉上涼涼的,抬手,已是不知何時滿臉淚痕,看著手上的淚水,她回想著夢中所見,心裏像壓了塊千斤的石頭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