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阿璋,算了吧……

“怎麽沒想,先前我說了那幾家的公子,她一個都看不上,我能怎麽辦?總不能按著她的頭讓她答應吧,就她那脾氣,還不得給我鬧得雞飛狗跳?”

嚴夫人歎道:“也不能都怪孩子,那幾家公子的家世確實不如咱們,我前段時間聽說,皇上不是有意納人入宮嗎?你看咱們家靈歌……”

她還沒說完就讓嚴格給打斷了,嚴格道:“夫人啊,我又何嚐不知道那些人家世不好,這再不好能保命就不錯了,進宮?你當是好玩的?她那脾氣進宮要不幾天就得被人玩死。”

“那,那個柳延呢?”她瞧著柳延長得也很不錯,雖不是官家子弟,但好歹人家生意做的大,有錢也不錯啊。

嚴格一聽柳延頓了頓,半晌又是歎氣:“唉,女兒都是前世的冤家,柳延他……算了,這事兒從長計議吧。”

夜幕降臨,一切喧囂又歸於沉寂,快到八月十五,天邊月亮低垂,不少人喜歡把月亮代表憂愁和思念。

宋肆意坐在窗邊看著月亮,實在不是很明白那麽好看的月亮,為什麽賦予的都是愁思,皎皎白月,漫天星色,她撐著下頜想到今天一下午陸之軒都沒有再出現,有些失落的看著天空。

其實她自己都有點糊塗她對陸之軒到底是怎麽樣的一種歡喜,無可否認的是,她第一眼看見陸之軒的時候,是把他當做了那人。

一襲白衫,身姿挺拔,逆光而來的時候,她坐在簾幕後麵,確確實實有一瞬的激動,那一刻,她曾以為是那人又回來了。

她伸出手比劃描摹著月亮的輪廓,皇兄啊皇兄,倘若你還在,會怎麽樣看待現在的我?倘若你還活著,又為什麽不願意見我?

十五那年所發生的一切都像是個噩夢,而她十六歲生辰那日,收到的最大的禮物,就是那場燒紅了半個天際的大火。

而宋清,就死在那場大火中。

描摹著月亮的手停在了那兒,她覺得眼前霧蒙蒙一片,縮回手揉了揉眼睛,揉到的是一片濕潤,竟是哭了。

為什麽?到底是為什麽走到那一步?她看著手上的濕潤,想不明白,不是說好不要皇位的嗎?不是說好給阿璋的嗎?為什麽……要騙我?

那如玉如月的人,會溫柔喚她阿瑤的人,入大牢時說的最後一句話是:“阿瑤,你要相信,我未對你說過謊,這次,是唯一一次。”

可她不信了,再也不信了,騙子,都是騙子,既然騙了,為何不直接騙到底?為何要讓她知道真相?

何其殘忍,何其恨,愛與恨的交織,讓她怎麽選擇?原諒做不到,不原諒也做不到,她隻是想將他關進天牢,給自己一個思考的時間,而他,卻沒給他機會。

那晚,她穿著白色的寢衣在大火前站了很久,看著熊熊燃燒的大火怎麽撲都撲不滅,聽著裏麵那些死刑犯淒厲的哭喊慘叫,阿璋幾次都想衝進去,卻被她死死拉住了胳膊。

阿璋瘋了一樣的在她手上掙紮著,他扯著嗓子喊:“皇姐,姐,你快點鬆手啊,你聽到裏麵的慘叫了嗎?皇兄還在裏麵,他還在裏麵,不去救他他會死的啊!”

她抓的手上青筋都顯了出來,隻蒼白著臉冷聲道:“救了你就會死,阿璋,算了吧,……算了吧。”

阿璋哪裏肯算了,“我死就我死,那是大皇兄,我們不能見死不救,皇姐,他若死了,我們就真的沒親人了。”

“不會的,你還有我,我還有你,我們是至親,阿璋,你和我流著一樣的血,你的親人,隻有我!”

阿璋愣了一下,像看著陌生人一樣的看著她,而後抓著她的手狠狠咬了一口,她吃痛鬆開手,他就‘嗖’的一下往大火裏竄。

“抓住他!”她厲聲吩咐,侍衛湧上來攔住了才十三歲的皇帝,小皇帝氣惱的讓他們讓開,而他們隻是一臉不為所動的站在那兒。

她走過去,不顧被咬的鮮血淋淋的手,在小皇帝的怒視中一巴掌甩了過去,“你給我聽好了,他便是死也是因你而死,你看清楚了你身上穿的是什麽,萬千黎民都在你肩上擔著,你給我做什麽?去送死嗎?誰給的你任性的權利?”

那也是阿璋第一次被打,以前不管他多頑皮搗蛋,她也隻是口頭上教育他幾句,就算真拿戒尺打手心,也是注意著力道,從未像那一巴掌,帶著全身的力氣,打的他耳朵嗡鳴。

他整個人都懵在那兒了。她彎腰一把抱住他,閉著眼睛顫著聲音道:“阿璋,阿璋,救不回來了,救不回來了,真的救不回來了,青然進去之後就沒出來過,火太大了,誰都沒辦法從裏麵活著出來,阿璋,我隻有你了,隻有你了……”

她不敢放開手,害怕這唯一的親人也在轉瞬間被大火吞噬,那幾年,午夜夢回她都在大火中煎熬,無處不在的大火包圍了她,她走不出去,無數的慘叫在耳邊想起,那些人帶著滿身的火焰向她伸出手。

不要,不要喊救命,她救不了,救不了啊,是誰在喊阿瑤,是誰在叫她?她蹲在火海中緊緊捂著耳朵,可是那聲音還是能鑽進她的耳朵裏,折磨著她,讓她痛不欲生。

人活的太明白了不好,她就是活得太明白了,知道自己該做什麽,應該做什麽,她不能像阿璋一樣不顧一切的要衝進火海,因為她還有整個天啟要扛著,她死了,阿璋就完了。

所以,被罵無情也好,冷血也好,在宋清死後,她收起所有情緒,依舊照常處理政事,照常上朝,在阿璋還在沉浸在悲痛中什麽都不願做的時候,她自己扛起所有的事情,忙的忘乎所以,才不會想起那些撕心裂肺的痛。

她越來越不喜歡睡覺,因為夢中總是會看見那些她想要遺忘的事情,夜那麽漫長,她要麽躺在那兒睜著眼睛直到天亮,要麽抱著膝蓋蜷縮在床角,給予自己安全感。